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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消毒水味的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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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然是被消毒水的味道呛醒的。不是医院里那种淡得几乎能忽略的消毒味,而是浓得像化不开的雾,钻进鼻腔,黏在喉咙里,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肺里像被塞进了浸过药水的棉花。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头顶是刷得惨白的天花板,墙角结着淡淡的霉斑,像一块洗不掉的污渍。身下的床很硬,铺着粗糙的白色床单,磨得她裸露的胳膊发疼。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腕被轻轻按住了。转头看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床边,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穿白大褂的人,他们的白大褂像是用同一种布料裁成的,白得晃眼,连褶皱的弧度都透着一种诡异的整齐。男人的脸很熟悉,可乔然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他开口,声音温和得像春日里的风,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然然,醒了?别怕,这里很安全。”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指尖的温度很真实,可乔然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开口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笑了笑,继续说:“我是你爸爸乔延啊,你忘了?前段时间你受了点刺激,我带你来这里休养,等好了,我们就回家。”
“爸爸?”乔然在心里默念这个词,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拥挤的街道、刺耳的刹车声、飞溅的玻璃,还有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可那个背影,和眼前的乔延,似乎并不重合。她想追问,乔延却话题一转,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放在她的手心:“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还记得吗?每次你哭,我就给你一颗,你立马就不哭了。”
水果糖的糖纸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淡黄色的糖块,可乔然捏着它,只觉得手心发凉。她看着乔延身后的白大褂们,他们站得笔直,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像一尊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其中一个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封面朝上,乔然隐约看到上面写着“第七精神病院”几个字,后面还跟着一串模糊的编号。
“第七精神病院?”乔然的心猛地一沉,她想再看清楚些,乔延却轻轻把她的手按回床上:“然然,刚醒过来,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我每天都会来看你。”说完,他朝身后的白大褂递了个眼神,转身走了出去,十几个白大褂也跟着他,脚步整齐得像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乔然一个人。她靠在床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的恐慌像潮水一样慢慢涌上来。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为了躲避一辆闯红灯的卡车,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之后就失去了意识。怎么一醒来,就到了精神病院?还有那个自称“爸爸”的乔延,他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
她掀开床单,想下床看看,却发现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小的通风口,嵌在墙壁的最高处,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通风口的栏杆是合金做的,冰凉坚硬,乔然踮起脚尖,伸手去碰,栏杆缝隙里漏进的风带着浓浓的消毒水味,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后颈的皮肤发麻。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直到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白大褂端着一碗粥走进来,放下碗就转身离开,一句话也没说。乔然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却没有一点胃口。她坐在床边,捏着那颗水果糖,直到糖纸被捏得皱巴巴的,糖块融化在手心,黏糊糊的,像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夜色渐深,房间里没有灯,只有通风口透进的一丝光线,勉强能看清房间的轮廓。乔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不断闪过乔延的脸、白大褂们空洞的眼神,还有“第七精神病院”那几个字。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觉得这座白色的房间,像一个囚笼,把她牢牢地困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