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果》刀疤小宝

2、第 2 章

　　第二章
　　晚九点。
　　向谦站起来左右转动腰，“嘶.....”他微微咧嘴，喀拉喀拉的关节声随之传来。从电脑前移开眼神能看见办公楼外面是江水市的河景，灯光沿着桥面横打扫过城市的角落，落地窗映着灯光，向谦能看到玻璃反射回自己的影子，西服外套搭在椅背上，他的铅灰色衬衫因为长时间的坐姿出了褶皱。
　　这回的甲方做几年一次的企业合规性审查，向谦带着律师团队一直跟进公司的法务部门，法务部只做理论，一套套的方案根本落地不了，真要什么材料不是缺这个就是缺那个，向谦不知道吵了多少架。连续忙了一个月，身体哪哪都锈住了，看来今天交完材料得去健身房泡着了。
　　他抓抓头发，凑近玻璃看自己的脸。黑眼圈是必备的，眼球是带血丝的，脸是挎着的。不论身边的同事朋友们怎么夸，不论抹了多少罐眼霜面霜，老了就是老了，36岁再说什么漂亮话也是不年轻了。
　　老刘的声音从办公室外面传来，“向律！向律！....向谦！”
　　“喊你怎么没动静呢，白天在法务部一个打十个的精气神呢？”
　　“去你的。”向谦扔给他文件夹，“全完事了，我都核过了。赶紧让他们那个....那个什么总签字。”说着拎着西服踩着薄底皮鞋往外走。
　　老刘笑他，“怎么？你配偶回国？着急了吧，跟我装个毛，过你的春宵一刻去。”
　　向谦没反驳他，“啧...现在九点了，是下班时间，少跟我拽词。辛苦了。”
　　“快滚快滚。”老刘给他打发走，再看文件，不由得赞叹。活儿做的确实漂亮。
　　团队十几号人聚在大堂商议着去哪K歌，见他出来，开玩笑地逗他，“向大帅哥，今天月亮从哪边出来的？”
　　“怎么？”向谦疑惑，转头一看，陈奕在门口倚着辆跑车等他，见他望过来憨憨的举起手。
　　大家七嘴八舌，都知道结案后的向谦好说话，“我们向律可否赏个脸一起唱歌啊？”
　　“向律一张口，还有你们事吗？”一位刚工作的女律师看着向谦笑道，“向哥也太让人嫉妒，都是连轴转一个月，我这眼袋都掉地上了，怎么他好像还更帅了呢...”
　　其他同事纷纷赞同，表示向谦每次加班或者经历完唇枪舌战后，看起来都更有魅力了。向谦把“放屁”两个字咽了回去，在同事的面前，他还是要保持一定的高素质。
　　“噗...净说那话。你们好好玩吧，让老刘开票，报销！”
　　“耶！拜拜向律！”
　　“白头偕老向哥！哈哈哈”
　　......
　　陈羿给向谦拉开车门的时候，看向谦一脸美滋滋地就知道他这会又美了。等陈羿给他系上安全带时，向谦一双桃花眼盯着陈羿笑个没完。“哥...我脸上有花吗？”
　　向谦摸他手，拉着放在唇角轻轻碰了一下。“怎么不上去？”陈羿心想，这他妈的太犯规了。
　　西装暴徒。还是勾人的那种。
　　“你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嘛，怎么说哥，去哪散散心？”陈奕一脚油门出去，向谦感觉后背被后坐力狠狠推了一把，本就酸痛的腰像被踹了一脚，他转头去看开车的陈奕，他正兴致勃勃地享受这种猛烈的驾驶感。向谦沉默半天，捏了捏眉心，“累”。
　　陈羿反而愣了一下，又抽出手摸向谦的头发，“辛苦了哥。”
　　向谦的律师事务所设在金融中心，但是他自己却住在银西区那边。两处开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陈羿劝了他很多次，既然工作忙，干脆就搬去金融中心旁边的高档公寓，通勤走路不过十分钟，十分便利。那个公寓是陈羿的名，是陈羿父母买的。老两口考虑到向谦的工作比自己儿子要忙，从向谦开始工作，他们就买下了这个房子。可还没等向谦和陈羿搬进去，陈羿就出国了。
　　向谦靠在椅背上，这辆车他没见过，大概是回国刚提的。跑车的出风口还夹着他送给陈羿的车载香薰，包括车内装饰颜色，都是向谦喜欢的配置。他们相恋的时间太久了，陈羿的全部喜好都是向谦喜欢的。
　　陈羿是他的爱人，是爱了十年的男人。陈羿也是他的家人，他们每天都会数着时差争分夺秒地视频通话，所以即使这几年他们隔着一整个大西洋，向谦也从不觉得和陈羿分开过。
　　陈羿无疑是那个行业里最耀眼的。当初向谦毕业在律所实习，律所组织律师带着实习生去学校宣讲法律知识，陈羿跳脱、时髦、耀眼，和职高的学生们格格不入。一连五天，他天天拎着爱心便当来展台看向谦，从来没见过的国外的饮料零食不要钱似的分给同事们。宣讲结束后，陈羿几乎每一天都会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厦楼下，接向谦下班。
　　他有灵气，仅凭一件作品就能在雕塑圈里脱颖而出，向谦在他身上看到了艺术的多变。陈羿的爱好多又杂，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朋友们聚在一起总说，这么一个喜新厌旧的艺术家和向谦谈了十年，不就是因为向谦这个人太特别了么。
　　跑车轰隆隆地在小院里戛然而止。

　　周末。
　　应谭川仍旧踩着九点迈进了咖啡店。今天早班是个叫楠楠的小姑娘，大部分时候冷冷地不爱说话，但总会斜着眼睛语出惊人，可能这就是年轻人的抽象把。
　　比如应谭川刚刚放下车钥匙，准备里里外外地盘点下库存，她拄着扫把问：“应老板，你开店是为了体验早九晚五么？你天天这么早，老年人缺觉？”
　　“去，扫你的地。”应谭川一看库存都盘完，账目清清楚楚，咖啡机上没有待做的订单，吧台下面一沓子已完成的便利贴粘在一起。“”都干完了？”
　　楠楠略过他，往后厨走，谄媚地笑，“能加奖金就好了。”
　　这个店是应谭川开的总店，开在商场的最顶层，三面都是大块的横向玻璃，望下去是江水市的城景，另一边是店门和通向天台的门，许多人都喜欢在这里打卡。
　　店内主调是浅雅的米色与原木色，墙面是温和的米色涂料，在特定角度的灯光下能看出细微的肌理变化。地面是水泥地面做了自流平，上面涂了罩漆。天棚上保留着管道，轻与重，细腻与粗犷，在克制中达成了一种和谐的平衡感。中间的长方形吧台是店里的核心，由一大块深色实木制成，台面经过反复打磨和使用，泛着温润的光泽。吧台后方的大型意式咖啡机亮着金属特有的冷光，吧台下的玻璃甜点柜里面现在是空的，等着应谭川去做。
　　黄伟是总店的店长，也是应谭川的徒弟，这时候正在帮应谭川醒面团，“哥，今天几个单都是点你....”
　　应谭川一个飞踹假动作给他们都撵了出去，他干活时不喜欢别人看着。这黄伟知道了之后更是如获大赦，主打一点不学，问就是“我师傅是咖啡师，我不学拉花学什么烘焙？”
　　啧...不思进取。

　　等陈羿带终于休周末的向谦走进咖啡店时，店内已经做满了。陈羿挤到吧台，在被围观做咖啡的应谭川面前打了个响指，“谭川！老规矩两份！”
　　应谭川抬头，撞入眼帘的是陈羿雾蓝的新发色，他微微侧开身，和陈羿身后，离他几步开外的人点头，打了个招呼。手里的拉花还没拉完，他又垂头继续干活，无视了身边的手机拍摄的咔咔声。
　　黄伟给他打下手，“谭川老师，这块的手抖也需要学么？”
　　.....
　　新鲜研磨咖啡豆的浓郁醇香与烤箱里飘出的黄油、糖和香草荚的甜美气息交织在一起，伴随着黑胶唱片机流淌出的慵懒R＆B旋律。向谦端着咖啡尝了一口，绵密的奶泡混杂着厚重的咖啡酸涩味道，冲上鼻腔的醇香。其实他喝不出来什么是好咖啡，忙起来速溶咖啡也是两包两包的冲，只要能提神，也不拘什么口味。但是从这个咖啡店望出去就是喧嚣的城市。虽然都是城景，可不同于从他25层办公室看到的冰冷，这里更让人舒适熨帖，再配上这一杯热咖啡，把秋天的萧瑟吹走了大半。
　　陈羿是个坐不住的，拉着黄伟在店里各个角落拍照打卡，向谦准备好好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周末，他看陈羿面对镜头摆出各种甜的、酷的、冷的动作和表情，觉得好玩。陈羿即便30多岁，还是保持着小孩子的纯真，他自己可万万做不到大庭广众表露这些。
　　正想着，一盘精致的甜品被摆到他的桌上。雪山造型外壳是脆脆的白巧。
　　“咖啡怎么样？向律师给点评价，我们好改进。”应谭川在他对面坐下，笑意盈盈地，和咖啡店给人温暖的感觉一样。
　　“别抬举我，咖啡很好喝，应老板好手艺。”向谦本来是寒暄，顺便刮了一勺子小蛋糕，入口后随即又换了认真的语气。“恩...咖啡我真喝不明白，不过做甜品应老板着实厉害，这个味道好新奇...”
　　应谭川是好几年的全国拉花冠军，今年又在国际上拿了奖，店里生意好，和他的技术密不可分。另外的原因，太多迷妹迷弟愿意看他做咖啡了。袖子挽在小臂，隐约地漏出纹身的一角，纹身似乎从小臂连接手臂、肩膀一直延伸到胸口，如果穿合身的衣服，围裙一带，臂肌和胸肌显露无疑，肌肉不是练成大块的那种，是恰到好处附在骨骼上的弧度。窄腰长腿，可偏偏养了一身和他长相极不搭配的不怒自威的气质，追求他的人只敢远观，不知天高地厚地来撩拨，一句“谢谢，不好意思”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咖啡他做得好，那是水平摆在那，应谭川不以为然，照例每个季度都去学习。可是这烘焙，算他的个人爱好。烘焙界说，江水市的谭川老师和他们抢饭碗，做一种烘焙产品就火一种，天南海北的烘焙店照着模子画瓢，都赚的盆满钵满。
　　“向律师喜欢甜品？”应谭川觉得向谦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冷酷，律师嘛，有点款是正常的，他可敬佩文化人了。
　　几勺子下去，精致的小蛋糕见了底，向谦说，“陈羿总说，谭川老师是咖啡大师，我这俗人只觉得好吃好喝。”
　　应谭川连忙摆手否认，笑着说，“什么大师...是大家捧得高，向律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