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恶》绿廊猫

5、高中

　　昨天的混乱像是人生中无足轻重的插曲
　　一切都如方糖，都化在今天明媚早晨的咖啡里，化在俩人时隔六年的寒暄中
　　但是没寒暄多久纪榆钱就要赶往机场了
　　喧闹的机场里，纪榆钱侧头戴上一边耳机，低头对着屏幕回复导师的邮件，劈里啪啦打字
　　就在今早，和岑席语见面时，纪榆钱收到导师催纪榆钱回去写论文毕业的邮件
　　眼看着面前同年龄的朋友都结婚了，自己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延毕，一直呆在校园里，面对导员的催促马上订了下午回D国的机票
　　好吧，延毕是真的，导师的催促是假的，是说给岑席语和其他人的借口，是他又一次逃避的借口
　　亦如那个夏天慌张的少年跑回家同意父亲送出国的借口

　　赶凌晨飞机的纪榆钱，透过窗户，望着茫茫夜色和下方无数灯火点亮的点点繁星有些困倦，整个人昏昏沉沉，靠着窗户不知不觉睡着了。
　　觉中又梦见了高中的岑席语，自从收到婚期请柬起，梦回高中时期的次数更加频繁了。
　　高三的空气中不仅弥漫紧张的气氛还有几分不舍和留恋，每个人都在尽力感受，感受身边朋友带来的青春欢乐，感受每周周考试下的紧绷焦虑。
　　窗外榆树的绿叶也开始冒出来头随风摇曳，像极了期盼夏天到来小人儿。
　　在高中繁重的课业下，睡眠不足的学生们总会利用课间时间来补觉，尤其是第一节下课，全班齐刷刷地在老师落下下课两字后倒头趴桌面上一秒入睡
　　这个清晨依旧，而纪榆钱这天趴在桌面上却没有困意，百无聊赖着看着窗外飞翔的鸟儿，看阳光投射进来的光影。
　　顺着光线，转头看到趴着侧睡的岑席语，她眼下的黑眼圈似乎又加重了。
　　阳光悄悄爬到岑席语脸上，纪榆钱下意识想把课本立起来遮挡住不知趣的阳光。
　　刚拿起书，却在她在阳光下伴随呼吸起伏睡得沉稳的脸中恍惚。
　　阳光下岑席语的脸上一半是暖烘烘阳光，一半是纪榆钱的投影。
　　仔细一看暖黄色的皮肤和被照耀得清晰的小绒毛，像小时候奶奶养在院子里毛茸茸的小黄鸡。
　　纪榆钱的眼睛顺着光，描绘着她的轮廓，眉眼的轮廓，鼻子的轮廓，嘴唇的轮廓。
　　和柔和的，是温暖的。
　　纪榆钱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
　　嘴唇传来亲密的触碰惊吓地纪榆钱惊惶往后退，椅子在摩擦下发出轻微的嗞啦声
　　纪榆钱慌乱地四处张望。
　　教室里都在睡觉，有几个被椅子的声音吵到，蠕动了几下继续睡了。
　　好在第一节下课的走廊格外安静没有一个人。
　　纪榆钱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人看到刚刚那一幕后才松了一口气，趴在桌上，一只手抚摸着后颈将头埋进了臂弯。
　　第一节课的课间真的很安静，教室里只剩下清风拂过纸面的沙响和纪榆钱乱了节拍的呼吸声和咚咚的心跳声。
　　纪榆钱的胸口贴在桌边，校徽别针硌得胸口和被阳光照射到的手背一样发烫。
　　10分钟的课间变得和往常不一样，过得煎熬又漫长，甜蜜又慌乱。
　　纪榆钱的头越埋越深，下巴都要贴近锁骨了。耳朵越靠越近手臂，试图将耳朵盖住，听不见不受控制的心跳
　　终于，上课铃声伴随着老师的脚步声响起。
　　纪榆钱慢吞吞得起来，才发现握紧的手心里全是汗，胡乱在裤子上磨蹭几下，一边装作正常拿出课本找试卷，一边眼睛心虚地瞟了几次岑席语。
　　见对方什么反应也没有，纪榆钱心中不免庆幸，又有些失落。手中残余的紧张，在不断玩弄旋转橡皮擦。
　　过来一会似乎还是觉得躁动，不自然地将窗户打开得更大，任由风吹进来，吹过他的脸，好抚平他脸上的燥热红晕和依旧狂跳不已的心。
　　那是他第一次清楚而深刻得明白了自己对岑席语不一样的心意和之前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
　　他读懂了心中的澎湃。
　　读懂了自己每天晚自习下课跟在她身后，陪着她一圈又一圈地绕操场，陪着她从路灯下坐到阴影，从阴影走到路灯，不厌其烦。
　　想知道她要做什么，想到她身边去，又不敢，只好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的复杂行为
　　那个懵懂的少年初次面对青春别样的情感有些错乱，更别说对方还是自己认识了6年的好朋友，这样的情感打得他措手不及，一连好几天没和岑席语搭话。
　　接下来的每个课间，纪榆钱的假装睡觉趴在桌上，实际上内心疯狂舞动懊恼，兴奋又懊、悔丧。
　　天哪，自己都干了什么。
　　脑子秀逗了吗。
　　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就这么在无限恼悔中过了一个早上，直到放学。
　　老师一声放学，班级同学像冲出羊圈的绵阳冲出教室，争抢早点到食堂打饭。
　　纪榆钱作为今天的值日生，留下来擦黑板。
　　教室里乱糟糟，门就那么大一个，大家都挤要出去。
　　纪榆钱在位置上等人少了在上去讲台擦黑板，他胳膊支在窗户上，看着窗户外的小道是尽是奔跑向食堂的学生。
　　只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被人拉着跑还在欢笑的岑席语。
　　纪榆钱后知后觉到，原来自己拥有一个很神奇的“超能力”——一个在人群中能一眼看到岑席语的能力。
　　现在是，以前也是。
　　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无论是升国旗的时候，还是跑操的时候，还是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想寻找岑席语的身影，也总能如愿在混乱的人群中很快得找到她。
　　纪榆钱望着岑席语奔跑的背影，好想好像抱抱她，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股魔力，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奔下去拥抱住她，可以拥有她。
　　心中甚至有个凄苦的声音在呐喊着，挣扎着。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想抱住她。
　　“嗞啦”一声，留下来的另一个值日生撞到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才唤回了纪榆钱的理智。
　　恍惚间，纪榆钱觉得刚才的自己像是被魔怔了般，摇了摇头，转身去讲台擦黑板。
　　走了两步，又恋恋不舍得探出出窗外想再寻找一下她的背影已经不见了，消失在食堂中。
　　那年无法拥抱的人，他用眼神无数次轻抱住了她，就相当于拥有了她吧。
　　一阵白光闪过，周围的人突然变多了，暮色苍茫，自己背着包正走向教室。
　　刚打完球的纪榆钱刚换完衣服回到安静的晚自习教室，望着堆积在试卷中的一张志愿学校填写表发呆，微微蹙眉，眼神里在犹豫着什么。
　　“欸，今天发的表你填了吗”纪榆钱借着还未褪去的肾上腺素鼓起勇气，压着侧探的脑袋，拿起笔帽轻轻戳了戳岑席语的手臂。
　　胆小如纪榆钱，明明心里疯狂想和岑席语有肢体接触，期待暧昧又青涩的摩擦。却害怕对方看出什么苗头，连个手指头都不敢触碰，偏偏要拿个笔盖去引起注意。
　　纪榆钱作似不经意地问出心里格外在意的问题，扑通狂跳，咽了口水喉咙干涩“你要报考哪个大学啊”
　　表面再怎么装作云淡风轻，拿着笔帽轻微发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狂热紧张的心。
　　“那还用说，当然是法大，可是我现在的成绩有点悬“教室很安静大家都在做题，岑席语压低声音靠近纪榆钱小声说，眼中流光溢彩，瞳孔中跳跃着亮光，满眼的向往和渴望。
　　惊得纪榆钱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失火了般炸开慌乱。眨巴着眼睛看着岑席语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和点点星光。
　　太近了，靠太近了。
　　纪榆钱不禁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急促凌乱的鼻息会被岑席语感受到。
　　晚自习的教室安静地时间好似都停滞了，室外微风吹响树叶的沙沙声，纪榆钱感觉自己心跳更大声了，脑子嗡嗡地
　　晚风伴着蝉鸣轻轻拂过纪榆钱额前湿润的刘海，吹起了岑席语的刘海，也吹起桌上的卷子落到地上，如一片嫩叶落入平静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扰乱原本无波的心境。
　　“我，我把窗户关了”纪榆钱愣住几许，不自然地摸着下后颈扭头去关窗，脸上掩盖心慌乱故作淡定地笑笑“这不还早呢还有半年时间，你肯定可以的”
　　岑席语看着面前笑意肆意的少年也有些出神，轻声“嗯“了声
　　“你们再聊今天的报考表吗”前桌陈旭靠后翘起椅子扭头说道“你咋不问我，你快问我报哪里”
　　“哦，你要报哪”
　　“那必须的Z大，我哥就是Z大，我哥就是我的偶像，他现在可是……”
　　纪榆钱重新拿起笔，并不在乎耳边那人的叨叨，在心中下定某种决心，眼神里更加坚定。
　　那年微风吹起她额前的头发，撩拨了纪榆钱的心。
　　属于纪榆钱青春的舞台剧盛大开场。
　　纪榆钱的眼睛似乎吸附上与岑席语眼神相斥的磁铁，像个偷偷摸摸窥视贪恋美好事物的小偷。
　　这个胆小的小偷，明明俩人是正当同桌关系，却一眼不敢对视，岑席语和他说话时，也只直勾勾看着老师或者桌面上的卷子回答她的话。
　　可是又总在岑席语不知道的角落里，纪榆钱时不时将目光撇向她身上，又兀得惊惶移开目光，装似什么也没发生。
　　亦是微微侧头或是看向老师或是盯着某个点发呆中，悄悄用余光注视那个不敢对视的人。
　　然而，在这场盛大的独角戏还没进行多久就落幕了。
　　这天纪榆钱如往常般和朋友在篮球场打球。
　　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篮球从纪榆钱的手中抛向篮球框，落下，被其他人接住，纪榆钱走到一边拿毛巾擦汗休息一会。
　　“纪榆钱”
　　纪榆钱先时一愣，马上认出声音的主人，些许僵硬地回头。
　　是岑席语。
　　她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她手上还拿着两瓶水，是给我的吗
　　如鼓点的心跳声，咚咚咚，在耳朵里震得声响。无数个想法如雨后春笋拼命破土而出争先恐后呼吸清甜空气。
　　“呐，给你水”
　　纪榆钱原本发红的脸愈发觉得热，岑席语一靠近，他只下意识得想退后，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