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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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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舒谨走了五分钟就有些后悔了,她上午只听王婶提了一句那女生嫁的人家在村西边,可她没有具体地址,这么漫无目的地走恐怕是找不到的。
她心底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浪费时间的事,却在一瞥眼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时,顿住了脚步。
还真是巧,刚想着她就碰上了。
不过上午才在这人身上吃了个闭门羹,汤舒谨一时间没有行动,借着樟树的遮挡,观察对方。
她手里端着瓷白的盆,朝门口篱笆圈起来的地方撒着东西。
汤舒谨对此并不陌生,她缓步走到那人身边,搭话:“我暑假在家也是这样帮我奶奶喂鸡的,”她语气里有一丝抱怨,“只是它们太不识好歹,总是凌晨三四点鸣叫,害我一整个暑假都没睡好。”
身边人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汤舒谨没有气馁,清了清嗓子:“你好,我叫汤舒谨,静海大学大二学生,来这边调研的,你叫什么?”
盆里的饲料见了底,对方转身进了门,还把门也给关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可见其用力。
汤舒谨:“……”
她不爽地“啧”了一声,手指骨节捏的咔咔作响。
还真是难搞。
汤舒谨盯着那年久褪色的木门,哼笑一声转身离去。
汤舒谨一行人并没有在村里待满七天,第五天的时候向村长夫妻提了辞行,理由是她们明天有个朋友过生日请客。
陈秀英站在门口,嘱咐她们几个人:“路上注意安全啊,下次要来提前跟我说。”
符会雯笑眯眯地应:“好的姐,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下次来给你带礼物。”
陈秀英忙摆手:“不用不用,”她笑得很拘谨,“不麻烦,我们这儿许久没有年轻人来了,你们来我们也很开心,欢迎下次再来啊。”
符会雯点头:“嗯嗯。”
汤舒谨站在一旁,等符会雯跟旁边人说话时,拉住了陈秀英的手臂,低声说:“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嗯?什么问题?”
她直视陈秀英的眼睛,问的似乎没头没尾的:“她叫什么名字?”
陈秀英立刻意识到了她在问谁,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于是汤舒谨得到了答案。
“鱼丽姝。”
“鱼丽姝……”
“说什么呢你?什么书?”刚唱完一首歌的符会雯喘着气一屁股坐在汤舒谨身边,沙发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
汤舒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时大意竟将这个名字念出了声。
“没什么,”汤舒谨抿了口酒,不甚在意地说,“想起了一本有趣的书,准备回去找找看。”
符会雯大惊:“不是吧汤舒谨,来KTV你还想着学习,是人吗你!”
KTV五颜六色的炫彩灯光不断变幻,打在汤舒谨的脸上分辨不出情绪。
她手腕绕圈,玻璃杯中澄黄的酒液随之晃动。
汤舒谨眼皮半阖,语气轻描淡写:“我是不是人你不是知道吗。”
符会雯噎了一下,转移话题:“哎,我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啊。”
汤舒谨尾音上扬:“哦?怎么说?”
“吃饭的时候提不起来劲儿,就连来KTV也一首歌不唱!”符会雯越想越觉得她奇怪,“虽然你平时淡淡的,有什么事儿也都藏在心里,但这次你显然没藏好,被我发现了。”
汤舒谨撩起眼皮看向说得正起劲的符会雯,皮笑肉不笑:“你想多了。”
“嘁——”符会雯撇嘴,“我才没想多。去了趟西礼村就变这样了,那儿是有什么金银财宝吗。”
汤舒谨不语,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随后起身提高了音量,笑道:“来,让我唱一首歌,庆祝我们沈小姐生日快乐!”
偌大的包房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符会雯看着汤舒谨选好歌,拿起话筒开唱。
她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摇摇头,端起桌上一杯酒,往后一靠,整个人都陷进黑色真皮沙发中。
汤舒谨的日常生活很忙碌,她的课很满,一周三天早八,偶尔的课余时间会报名学校的志愿活动赚取学分。
因此当西礼村这三个字再次出现在她生活中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是符会雯在群里面发的消息。
[小符同学:陈姐前两天跟我说西礼村要办祭祀,她想起来我们不是在调研风土人情吗,就问我有没有兴趣过去,赶了巧了,时间正好是这周末,你们去不去?]
祭祀?汤舒谨在图书馆点开这条消息时皱着眉,这个词怎么听都与21世纪不太沾边。
她没有作出回应,反倒是其他几人对此表现得兴致勃勃。
[陶悦意:我觉得可以去啊,反正我周末没什么事,而且确实对我们的调研有帮助,去吧各位!]
[奚颜:我都行啊,不过这周六有个社团活动,我和社长请个假吧。]
四人纷纷表态,符会雯在群里艾特汤舒谨。
[小符同学:汤姐姐,你去不去?你可是我们团队主心骨,这种对调研至关重要的事情,你得去吧?]
汤舒谨沉思,某个几乎快要淡忘的身影突然在脑海里浮现,汤舒谨动动手指,回复简洁明了。
[汤:去。]
再次落脚西礼村这条路,汤舒谨已不再陌生。
她们熟门熟路地往村长家的方向走,陈秀英亦是早早等候在了家门口。
“来啦?一路上累不累?”陈秀英亲切地笑着,领她们进门,“还是你们上次住的那间屋子,你们走后一直没怎么收拾,先去休息会儿,晚饭马上就好。”
符会雯嘴巴甜:“谢谢陈姐,又辛苦你了,我们几个买了点补品,待会拿给您。”
陈秀英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早就说了不要带东西来,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应该的,您这么照顾我们。”汤舒谨一贯地微笑,“收下吧姐,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当我们住在您这儿的谢礼了,您要是不收我们以后也不好意思来了。”
陈秀英连说了几个好,直至她们五个人进了房间。
晚饭吃的也很丰盛,看来陈秀英是真打心眼儿里喜欢她们几个。
吃完饭,汤舒谨决定出去转一转。
“去哪儿转啊?”符会雯瘫在椅子上,随口问,“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你歇着吧,就在这附近走两圈,一小时就回。”汤舒谨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安全。
符会雯闻言放心了:“行,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汤舒谨应了声,趁着夜色还没完全涌上来,出了门。
这条路虽然只走了一遍,却像是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一样,连哪里有什么样的树汤舒谨都能迅速想起来。
她把这归结于自己优秀的记忆力。
汤舒谨抬腕看了眼时间,五分钟,和上次花的时间差不多,不过这次门口没了人影。
她并不意外,毕竟只是来碰碰运气。
那扇褪色成了暗红色的木门紧闭,一如上次所见。
汤舒谨干脆停住脚步,没什么留念地转身离去。
在她走了没多久,那扇紧闭的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西礼村的祭祀在周六的清晨。
她们几个早早被陈秀英喊了起来,天边刚露出鱼腹白。
符会雯哈欠不断,睡眼惺忪,整个人像游魂一样,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早知道要这么早起来我昨晚就不熬那么晚了,我才睡了三个小时啊!”符会雯悔恨,“比我上早八还困!”
汤舒谨刚洗漱完,进来就听见她的抱怨,不免调笑:“昨天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早点睡?谁当时打游戏打的正起劲还肯定地说自己一定起得来?”
符会雯趴在她肩上像个跟屁虫一样,汤舒谨走到哪儿她就挪到哪儿,含糊不清地说:“我错了小汤老师,我以后一定听你的。”
汤舒谨反手拍了拍她的腰:“起来,去洗脸刷牙,不然来不及了。”
符会雯长叹一声:“遵命,小汤老师。”
祭祀地点在西礼村的祠堂。
灰瓦上的霜气被初升的朝阳染成淡金,飞檐翘角的剪影刺破薄雾,朱漆大门半掩着,门楣上烫金的“陈氏宗祠”四个大字闪烁,门前左右两侧立着的石狮子眼窝深陷,仿佛凝结着昨夜的霜寒。
跨过高高的门槛,门厅里的香烛味扑面而来,混着陈年木料的醇厚气味,中堂的八仙桌上供品摆放齐整,摇曳的烛火将牌位映照得愈发庄重肃穆。
汤舒谨一行人站在人群之外,安静地注视着这场祭祀开始。
很快她发现了一个问题,碰了碰身侧的符会雯,压低声音:“你有没有发现,除了上了年纪的女人之外,其他都是男的。”
符会雯原本没有注意到,经她提醒环视了一周,恍然:“确实,连抱在手里的孩子都来了,却没有年轻女人。”她视线落到汤舒谨身上,“除了我们五个。”
汤舒谨眉心微皱,她们那边没有祠堂,她也从来没参加过类似的祭祀。
陈秀英似乎是完成了她的任务,走到了几人身边。
汤舒谨没忍住,微微弯腰同陈秀英耳语:“陈姐,咱们这儿祭祀有什么规定吗?”
陈秀英不明白:“嗯?”
汤舒谨纠结了下,还是问了:“这边是不是年轻女孩不能来祭祀?”
陈秀英的回答果然如她所想:“啊,是有这个规定,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她尴尬笑笑,“不过你们没事,算我们请来的客人,只是现在进不了正厅。”
汤舒谨心里有了数,不再说话。
陈秀英莫名多解释了句:“这规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我很小的时候也不被允许参加祭祀,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所以你刚才问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
汤舒谨安抚地笑笑。
她对这场祭祀不再感兴趣,于是移开了目光。
不远处一个身影飞速掠过,汤舒谨眯着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拍了拍陈秀英,语速飞快:“陈姐我胃有点痛,先离开一会儿。”
陈秀英闻言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怎么突然胃痛?”
汤舒谨并未多做解释:“没事,我以前也偶尔犯病,我去外面待会儿。”
陈秀英点点头:“疼得厉害你就先回去,以后还有机会看。”
汤舒谨颔首,快步走了出去。
那道身影并没有走远,汤舒谨很快追了上去。
“鱼丽姝!”
对方猛地刹住了脚步。
汤舒谨本来只是试探着喊了这个名字,没想到对方真的停了下来。
她对着那个背影,试探性地重复。
“……鱼丽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