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行心渐远》提润

5、分家

　　这些事林悦都是后来听林育行说的，他说那天下午，邻居们就看着爷爷一颗接一颗地抽烟，一个人蹲在门外一直抽到天黑，邻居们都觉得这老头是要把自己活活抽死过去，都让林喻泉去劝劝他爸，这可不能这么抽呀，身体禁不住这么折腾了。
　　林喻泉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知道爸爸心里难受，可他能有什么办法，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再去怨林志也没有意义了，再说也是他的不对，如果自己当时就把钱给他，是不是就没有这出闹剧了？可这个世界上就是没有如果，时光不能倒流，已经犯下的错现在也无法弥补。他自责，他没担好做兄长的责任，他也不是一个孝子，还未床前尽孝，亲人已不在。
　　谭青看着丈夫整日自责，心里也不好受。可她不觉得这是丈夫的责任，这全是林志做的。他们也挨了打，母亲离世他们也很伤心，但是也不能一直沉溺在悲伤里不过日子了呀，他们要尽快调整状态。林育行还在上学，林育行的爷爷也需要人照顾，林喻泉这时候不能倒下。
　　谭青那天就跟林喻泉彻夜长谈，谭青努力开解林喻泉。他的丈夫责任感太重，无论该不该他承担的他都要揽过去，这样过的太辛苦了，她不想让自己的丈夫那么辛苦，最主要的是他们俩也没少帮林志，但是他一点长进都没有，只会变本加厉的索取，活脱脱一个吸血鬼。这样救不了他，只会加快他衰亡的速度。
　　他们不能看着林志一家子因为林志就这么毁了。他们夫妻俩商量了一晚上决定跟林志一家断绝关系，另外林育行的爷爷他们一家赡养，不用林志出一分钱，两家以后就别再往来。
　　他们俩真的是想刺激刺激林志，眼看着林悦就要上高中了，后面还要上大学，林梦阳也在上学，家里开销那么大，不能让林志就这样无所事事只会伸手要钱了。孩子还小，现在只能依靠他，他这样混账下去，林悦林梦阳的日子只会越过越苦。
　　谭青就觉得林悦可怜，摊上个这么个家庭，以后的路不好走哦。
　　反正只要是林悦的事，他们一家能帮肯定会帮，林育行这小子从小就爱黏着林悦，俩人关系好得不得了。
　　要不是怕外人说，谭青真想把林悦接过来当女儿养，可人家父母都健在，她把林悦接过来养算怎么回事呀，那不是让村里人戳林志和钟梦的脊梁骨吗。
　　林悦的日子不好过她是知道的，所以平时自己给林育行买什么东西都会给林悦捎带一份。酗酒暴力的爸，重男轻女的妈。林悦平时那么乖巧都少不了被她爸打，被她妈莫名其妙地针对，还要照顾她弟弟，说到底林悦也才十四五岁，哪能不让人心疼呢。
　　第二天林育泉就和谭青一起去林志家聊这件事。村里老死不相往来的弟兄多了去了，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俩家不和就分开过，谁也别联系谁。
　　本来以为很好谈，结果林志这个无赖，非让林喻泉谭青给他五万块钱才同意两家断绝关系，这给谭青气得，本来老人都是他们一家抚养，现在还要倒给他钱，天下怎么什么便宜事都让他占了，想得可真美。
　　林喻泉已经不想跟林志计较这么多了，既然要就给他吧，再打一架让村里看笑话，他们都丢不起那个人。
　　林喻泉也不会再一味纵容他了，把钱给他，顺便提出要求：“林志，这钱一给你，往后咱们两家就没什么关系了，咱爸我们家养，不用你管，以后你再有任何事我们都不会管了，同样我们有事也不会找你。”
　　林志拿了钱自然高兴，不让他养爸正好，反正他也没钱。两家人就从此刻分道扬镳。
　　林悦是在学校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她现在对那个家早就失望了，回家也不跟父母说话了，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她爸妈什么也不会告诉她。一家四口就跟陌生人一样相处。
　　那天中午下课后，林悦刚出教室就被林育行一把拉住了，林育行拉着她的胳膊往食堂走：“小悦姐，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我有话对你说。”
　　林悦轻轻挣脱林育行的手，林育行突然停住脚步扭头看她：“怎么了，小悦姐，是我弄疼你了吗？”
　　林悦笑笑：“不是，育行，这是学校，你这样拉着我不合适，我们还是别给教导主任添麻烦了。”
　　林育行看着林悦的脸，少女的脸干净清秀，一双眼睛生地极好，又大又圆，眨着眼睛看人的时候颇有几分无辜之态，就是几日不见，面颊又往里凹了，一看就是没好好吃饭。
　　“哈哈哈，还能开玩笑，那就说明没事，本来我还担心你呢，没想到，小悦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
　　“那可不，小看你姐了不是，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至于寻死觅活的。”
　　“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啊，你这黑眼圈都快长到下巴上，别告诉我是学习学的。”林育行说着还伸手抚摸林悦眼下的皮肤，力道很轻，不像摸，倒像是挠痒痒，林悦觉得有些痒，就抓住林育行的手不让他再摸了。
　　“怎么了，小悦姐，这总不至于疼吧，我都没用力啊。”
　　“不疼，就是有些痒。”
　　“哦，好吧，那我不碰你总行了吧。”林育行噘着嘴，仰着头，看起来可爱极了。
　　“你怎么了，育行，你都多大了，还撒上娇了，挺大个小伙子，你害不害臊啊?”
　　“撒娇怎么了，我多大都能跟你撒娇，你不是说过我是你最最最亲爱的弟弟吗？怎么，不认账了？”
　　“我什么时候不认账了，你就是啊，你永远都是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弟弟，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走吧，小悦姐，我们先去买饭吧，吃完饭我有事跟你说。”说着就拉起林悦的手往食堂跑，林悦没办法，只好跟着他跑，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俩人买完饭在一个角落的餐桌旁坐下，林育行直勾勾地看着林悦吃饭，看得林悦心里发毛。
　　“育行!”
　　“嗯？”
　　“你怎么不吃啊，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我不饿，我就想看着你吃，小悦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有吗？”
　　“嗯，我感觉你都要瘦脱相了，是不是食堂的饭不合胃口啊？要不我这周回家跟我妈说以后每天中午给咱俩送饭吧，我妈做的你肯定喜欢吃。”
　　“不是，育行，我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食堂的饭菜挺好的，你别麻烦伯母了。”
　　“好吧，小悦姐，我其实还是挺想每天中午跟你一起吃饭的，正好监督你，省得你老不吃饭。”
　　“哈哈，育行，你少操点心吧，怎么感觉你才像我妈。”
　　“小悦姐，我觉得我要是你妈妈，我肯定特负责，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还要跟你做好朋友拉着你一起逛街。”
　　“嗯，我相信，做你的小孩肯定特幸福。”
　　“那当然了，我就是为了爱她才让她来到我身边的，既然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了，那我就有义务让她开心地体验这个世界，有责任抚养她长大。她对我来说就像上天赏赐的礼物，礼物来之不易，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我怎么可能不珍惜呢？”
　　“嗯，育行，吃饭吧，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就想着照顾别的小朋友了，这还不是你操心的事。”
　　“嗯，我现在确实还没能力照顾一个小朋友，不过，我有能力做一个大朋友的朋友。小悦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嗯，放心吧，育行，我挺好的。”
　　“嗯嗯，小悦姐，快吃吧。”
　　“好。”
　　俩人吃完饭就一起往操场走，俩人肩并肩走着，微风轻轻吹着，林悦好久没这么放松地散过步了。
　　“小悦姐。”
　　“嗯？”
　　“你爸妈和你说了没有，咱们两家以后就不来往了。”
　　“什么意思？”
　　“我爸妈说叔叔这么大了也该承担成一个家庭的责任了，不能再这样到处惹事了，他们不想再纵着他，就分家了，以后叔叔再去找他们要钱，他们也不会给了。”
　　“是吗？我不知道，没人和我说过。”
　　“不过没关系，咱俩还跟以前一样。我妈说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都跟她说。”
　　“嗯，育行，帮我谢谢你妈妈，她真的很照顾我。”
　　“说什么呢，小悦姐，咱们是一家人。”
　　“不是分家了吗？”
　　“那是跟你爸说的，跟咱们又没关系，咱们还是一家人。”
　　“好，谢谢你，育行，你就是我最亲的家人，我们相互选择的家人。”
　　“嗯，所以，小悦姐，你受委屈不可以自己扛着哦，你要跟我说，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放心吧，你怎么这么唠叨啊，赶紧回去吧，马上上课了。”
　　“好，小悦姐，回见。”
　　“回见，育行。”
　　回到教室，林悦就在想，两家真的断绝关系了吗？以后爸爸再也不能没脸没皮地去骚扰伯父伯母了，真好，她为林育行家感到高兴。她其实早就想让林育行家跟自己家断绝关系了，她看不惯自己爸爸凭借着两家的亲戚关系，一直吸林育行家的血。
　　没有哪个家庭必须跟另一个家庭捆绑，尤其是亲系，没有经过双方同意，被迫地因为血缘被联系在一起，这对双方都不公平。
　　林悦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还好自己家再也不用拖累林育行家了，这才让林悦觉得她跟林育行是平等的，自己终于不再因为家庭亏欠林育行了，虽然她欠林育行他们家的也早都已经还不清了。
　　儿时的陪伴，少时的挚友，也许未来他们还会一起携手走很远。这些就足够让林悦人生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开出一两束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