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行心渐远》提润

2、风波

　　这边林悦回到家快速地洗漱一下就去厨房做饭了，她要在妈妈醒之前把火点着，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完。
　　柴火其实不好引，有几次林悦在妈妈醒来之前还没引着火，她妈妈就在厨房门口指着林悦骂：“你咋那么笨呢，连个火都引不着，你除了会吃还会什么呀，我还没你大的时候就做一家人的饭了，我每次做饭前还要去挑水，那么重的水，路还不平，我每次光挑水就要半个多小时，有时候你姥爷他们下地干活回来我没做好饭，你姥爷一句话不说拿起棍子就是一顿打，你们现在都不知道多幸福了，还能上学，我们那时候想上都没得上，成天上地干活还要挨打，你现在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时的林悦面上看着很害怕，手一直哆嗦着，又引了几次，也没引着，她妈妈看着她那个样子就来气，走过去一把她拉起来，尖锐的声音传入林悦的耳朵：“滚出去，指望不上一点，咋不笨死你呢，滚出去吧，别杵那了，看见你就一肚子气。”
　　林悦转身回到自己屋里，刚关上门就轻笑一声，接着喃喃自语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除了倚老卖老没一点本事，有能力的父母会尽自己所能为子女做事，教子女如何待人接物、如何自立自强。没本事的父母就会一味抱怨，抱怨自己命苦，抱怨子女不成器。你他妈命苦跟我有屁关系呀，是我害你这样的吗，这是你自己选的，再苦也自己受着，你的无能跟我没关系，跟姥爷也没关系，跟你只会抱怨息息相关。”
　　那天早上妈妈做完饭并没有喊她，她也默契的没有出去。其实她不爱吃早饭，以前奶奶每天早上总温柔地喊她吃早饭，她都嘟嘟囔囔地不想起，奶奶就不厌其烦地喊她宝宝，起来吧，不吃饭容易胃痛，你该难受了。
　　她每次都受不了奶奶这么说话，她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越软她她就越体谅你，你越是强硬她越是要竖起浑身的刺去伤你。
　　突然一阵刺痛感从指尖传来，她的思绪被瞬间拉回，柴火已经烧到了她手边，几根小木根已经从灶火口掉到地面，她赶紧把那几根带着火苗的木棍重新塞回灶火口里面。然后她熟练地烧水煮饭。
　　她刚煮好就听见妈妈爸爸弟弟陆陆续续起床的声音，林悦就把饭都盛出来，五碗，就放在客厅的方桌子上面，这样等他们洗漱完，饭也凉的差不多了，刚好能直接吃了。等到摆好碗筷，林悦就擦擦手，起身朝林育行家走去。
　　林育行家离林悦家不远，就几百米，门没锁，林悦直接推门进去，正好碰上林育行，看上去已经收拾利索。林悦走后，林育行就没再睡了，起床洗漱了一下开始看书了，刚刚听到林悦的脚步声，书往桌子上一扔就跑出来了。
　　他俩面对面站着，林悦笑嘻嘻的看着他说：“呦，没睡懒觉啊，怎么不多睡会儿，我做饭也没那么快。”
　　林育行开口：“睡不着了，就起来看会儿书，还没看几页你就来了。”
　　“看的什么呀”林悦越过林育行的眼神往桌子上看去。
　　“小悦姐，我就随便看看打发时间的，你感兴趣就拿去看吧。”林育行转身从桌子上拿起那本书递给林悦。
　　林悦接过来翻了几页就还给林育行“算了，我最近没什么时间看书，你自己看吧，走吧，去我家吃饭吧，今天的玉米糁里面我还放了红薯，给你碗里盛的最多。”
　　“好，谢谢小悦姐，小悦姐对我真好。”林育行应着。
　　“说什么呢育行，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弟弟哎，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林悦拉着林育行的手就往门外走，俩人肩并肩往林悦家走去。阳光缓缓洒落在俩人身上，金色的日光笼罩着两个人，静谧美好，从后面看去就像一幅画似的。
　　刚刚那本书林悦也很喜欢，作者是姐弟俩难得都喜欢的。俩个人很多爱好都挺类似的，唯独读书读不到一起，俩人喜欢的风格不一样，自然喜欢的作者也不同。林悦刚刚随便翻了几页就知道这本书她会喜欢读，不过最近她实在没时间读就没要过来先读。
　　林悦一路上心情都不错，因为刚刚看过林育行的字，林育行读书习惯边读边在旁边写些感悟，不过林悦并没看他写的什么，就是单纯的欣赏林育行的字。林育行的字写得漂亮干净，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光是看着就让人享受。
　　没几分钟，两个人就到了林悦家，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林悦的父母和弟弟都已经在吃饭了。没有人等他们两个。
　　林悦就那么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面上神情没一丝波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林育行拉着林悦坐在他们旁边，看着林悦的妈妈说：“婶婶，你怎么又漂亮了，最近看着年轻好多。”
　　林育行有意讨好林悦的妈妈，他想着林悦妈妈心情好点对林悦也能好点，他不忍林悦在她妈妈这里受委屈。
　　林悦妈妈一听确实开心：“是吗，我也觉得最近皮肤还状态不错，你这孩子小嘴真甜。”
　　林悦听着心里不禁想：“可不是年轻了吗，每天睡到自然醒，洗漱一下就能直接吃上饭，再养两年都能重回十八。”
　　一顿饭吃得林悦快难受死了，她装得辛苦，林育行也小心翼翼，生怕惹林悦妈妈生气。
　　后来林悦就不怎么邀请林育行来她家吃饭了，她怕哪天她妈心情不好当着林育行的面出口骂她，她倒无所谓，但是林育行肯定会为她担心，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天性直率的少年为了他在他妈面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时刻小心翼翼观察她妈妈的反应，这对他不公平。
　　林育行确实和谁在一起都照顾身旁人的情绪，那是他的天性使然，他想让在他身边的人都舒服，但这不意味着谁都能消费他的善良。她尤其不愿意妈妈那样的人污染他。
　　林育行似个大染缸，接纳各种染料，他包容一切，所以进入这坛染缸的布总能带走鲜艳色彩，她不允许这坛染缸接纳黑色染料，那会毁了一切。
　　初三的课业越来越重，林悦身体也越来越差，在学校经常不吃早饭，时间长了胃就出问题了。有天正上生物课，林悦胃里一阵绞痛，痛得不行，就从座位上滑下去蹲在自己的桌子下面缩成一团。
　　老师一看她面色发白吓得不行，赶紧联系班主任过来处理，班主任把她搀到办公室问她严不严重，用不用送她去医院，她不想麻烦老师，觉得自己就是胃痛，没什么大问题，用不着去医院，就跟班主任说：“没事，老师，就是胃痛，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班主任看她挺执着的就没再坚持，让班里同学帮她去医务室拿了胃药，班主任让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休息，等同学把药带回来，老师给她倒了杯温水看着她把药吃下去才让她回班里继续上课。
　　林悦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胃痛一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结果班主任在她走后给她妈妈打了一通电话，大概意思就是说林悦最近状态很不好，今天还犯胃病了，想让家长多关心关心孩子，不要只会逼着学生学习，身体垮了后悔都来不及。
　　她妈妈一听就烦，觉得林悦成天就会给她找事，学习退步也就算了，还一身病，麻烦死了。敷衍着答应班主任会多关心林悦的。
　　周五晚上，林悦回家刚进了卧室她妈妈就直接推门进来跟林悦说：“先别收拾了，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说完扭头就出去了。
　　林悦放下书包叹了口气就跟着她妈妈走出了卧室。母女两人坐在客厅，林悦看着地面没看她妈妈，她不觉得她妈妈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她妈妈看了她一会儿，冷淡开口：“你还想上吗？不想就别上了。”
　　林悦抬起头瞪大眼睛，不知道她妈妈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凭什么不让她上学。读书是她可以摆脱他们的一条出路，她不能放弃，她不想她的人生跟她妈妈一样，人到中年，什么都没有，就只会抱怨。这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谁都没资格剥夺。
　　林悦妈妈看着林悦的表情突然一笑：“怎么？还想上啊，我看你今年成绩退步挺大的，要是学不会就没必要上了，女孩子读那么书有什么用呢，毕业了还不是要找个人嫁了，学那么多能干什么啊，咱家你弟弟一个人上就够了，你不如就留在家里照顾你弟弟吧。你觉得呢？”林悦最擅长示弱了，她要用自己的方式维护自己的权益，她声音软软的：“妈，我能学会的，我就是最近状态不好，我会好好学的，弟弟我也会照顾的，以后我每周回来都辅导他功课，不让你们操心，妈，我还想上学。”
　　林悦觉得为了达到目的服个软，低下头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
　　林悦妈妈看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传出去了对她也不好。林悦既然都服软了，也愿意帮她照顾小阳，她点点头说：“既然你想上就继续上吧，不过我告诉你，要是你弟弟成绩还没提升，你就留家里辅导也别去学校了。”
　　林悦听她妈妈松了口，讨好地笑笑：“妈，衣服还没洗吧，我去洗，洗完就去做饭，你先回房间休息会儿吧，等饭做好我去喊你。”边说边把她妈妈推回房间。
　　她妈妈看她这么懂事，还算满意，哼着歌就回卧室床上躺着了。林悦把她妈妈送回房间就去洗衣服做饭了。刚刚真的吓到她了，她不敢想她妈妈要是不让她上学，她该怎么办。这听起来太可怕了。
　　她都能想象到，不上学以后的生活。每天就在家里干活伺候一家人，变成一个没有自己思想只知道干活的机器人，到了适婚年龄她妈妈就会把她嫁出去，嫁一个类似她爸爸的人——酗酒，暴力，一事无成，那她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
　　她不能过这样的生活，不能让她妈妈安排她的生活，她不想像妈妈一样，一辈子碌碌无为，到老都要压榨女儿的价值。抱怨丈夫没给她提供好生活，抱怨子女不成器，不靠自己，只会张口要，要姥爷对她的偏爱，要爸爸对她的厚待，要子女对她的顺从。这种人生她不想过，这种日子她一眼就看到头了，这样活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回到学校后林悦更努力地学习，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她要考县里最好的高中，她要摆脱那个让她厌恶的家，她不想跟他们有任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