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案件簿》happykuain

44、第 44 章

　　“铁壁”离开后，休息区内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合金墙壁反射着冰冷的灯光，空气中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高度紧绷的默契。

　　林笙垂眸看着加密平板屏幕上那条“等待触发条件”的提示，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边缘轻轻摩挲。她的心跳尚未完全平复，方才那场在监控下进行的、毫秒级的隐秘操作，无异于在悬崖边行走，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顾遥的目光落在林笙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暗流。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右手指尖在扶手上极轻地、有规律地敲击着一组无声的密码——【风险？】

　　林笙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没有抬头，左手却自然地搭上平板，指尖在屏幕边缘以更细微的幅度回应：【高。需掩护。算力权限是关键。】

　　【明白。】顾遥的敲击停止。她闭上眼，仿佛在闭目养神，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为林笙那个大胆的“算力申请”计划提供最合理的支撑，并制造执行秘密计划的机会。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钢丝，紧绷欲断。

　　突然，休息区的气密门无声滑开。“铁壁”去而复返，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身后还跟着两名抱着厚重加密文件箱的技术员。

　　顾遥和林笙瞬间睁开眼，坐直身体，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总部批准了你们的申请，”“铁壁”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两人的每一丝表情，“但有两个条件。”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算力接入和数据分析全过程，必须在中央控制室的全程监控下进行，所有操作指令实时记录，任何异常波动将立刻切断连接并触发最高警报。”

　　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林博士，你需要在一个小时内，向总部技术审核小组远程答辩你的详细技术方案，证明其必要性和可行性。顾队，你需要同时接受总部危机应对部门的第二轮问询，评估你目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是否适合参与后续高烈度行动。”

　　条件极其苛刻，监控力度空前，且试图将两人物理隔离开来进行压力测试。

　　顾遥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林笙的指尖微微收紧。

　　“可以。”林笙率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需要相关网络的接口协议和密钥池权限，现在就要开始准备答辩材料。”

　　“没问题。” “铁壁”示意技术员将文件箱放在桌上，“所有资料在这里。一小时后，我会来接你们去控制室和通讯间。”说完，他再次转身离开，留下两名技术员如同雕像般立在门口，显然是负责“陪同”他们准备。

　　休息区的气氛更加压抑。

　　林笙打开文件箱，里面是厚厚的技术文档和加密存储器。她立刻沉浸进去，指尖在平板和纸质文件间飞快切换，眼神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顾遥也拿起属于她的那部分问询准备材料，但她的目光却不时扫过林笙，留意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她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林笙需要在准备答辩的掩护下，完成她那项真正计划的最后部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笙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偶尔会快速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动作流畅自然，完全像是一个沉浸在技术难题中的专家。但顾遥敏锐地注意到，她每次拿起平板的角度和手指覆盖的区域，似乎都有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规律。

　　她在传递信息。利用平板的角度避开固定摄像头的正面捕捉，用手指的遮挡完成某些操作。

　　顾遥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利用身体和手臂的微小动作，为她创造更安全的视觉死角。

　　就在时间过去大半的时候，林笙忽然抬起头，揉了揉眉心，看向顾遥，语气带着一丝技术讨论般的困惑：“顾队，关于异常电磁脉冲的基线校准模型，参考地质活动数据时，是否需要考虑极地电离层的季节性扰动因子？这份协议里的默认参数似乎有点问题。”

　　她说着，将平板屏幕转向顾遥，手指看似无意地点在某个复杂公式的参数项上。

　　顾遥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瞬间读懂了林笙的暗示——那个被圈出的参数，正是她需要顾遥配合确认的“触发条件”之一！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自己看过的有限资料，给出了一个看似专业、实则包含了确认信息的回答：“需要引入修正值，参考……三号地磁暴模型的衰减系数，但要做平滑处理，避免过度拟合。”

　　“三号模型……平滑处理……”林笙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指尖在平板上快速输入，仿佛在验证计算。一行看似普通的代码指令，已被悄然嵌入。

　　完美的配合。在严密的监控下，一次关键的信息传递和确认悄然完成。

　　一小时后，“铁壁”准时出现。

　　“时间到了。林博士，请随我去三号通讯间。顾队，请去二号问询室。”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两人同时站起身。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运。”顾遥用唇语无声地说。

　　林笙微微颔首，抱起资料，跟随“铁壁”走向与顾遥相反的方向。

　　二号问询室内，灯光被调得有些刺眼。两名总部派来的危机评估专家坐在对面，问题尖锐而深入，不断围绕着顾遥与沈冰/苏洛的过往、她对此事的情绪反应、伤势对判断力的影响以及她对林笙技术方案的信任度展开施压。

　　顾遥始终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回答逻辑清晰，态度合作但立场坚定，将所有个人情绪牢牢压制在冰山之下，展现出顶级特工的心理素质和掌控力。她巧妙地引导着问询方向，不断强调“潘多拉协议”的紧迫性和林笙方案的技术合理性，为林笙争取着空间。

　　另一边，三号通讯间内，林笙面对屏幕上数名总部高级技术官员的远程质询，同样表现得无懈可击。她流畅地阐述着方案的技术细节、风险控制和潜在收益，用大量数据和模型推演说服对方，语气自信而沉稳，丝毫看不出她正在暗中执行另一个极度危险的计划。

　　答辩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最终，双方几乎同时结束了问询。

　　顾遥这边，评估专家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点了点头：“情况我们已了解。顾队，请先回去休息，等待总部最终指令。”

　　林笙这边，屏幕上的技术官员经过短暂闭门讨论后，给出了答复：“方案原则上批准。算力权限将在半小时后开放，持续时间六小时。林博士，请做好准备，中央控制室见。”

　　初步过关！

　　两人几乎同时被带回休息区。再次见面时，她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以及更深层的锐利光芒。

　　“铁壁”再次出现：“林博士，请随我去中央控制室。顾队，你可以在休息区或房间等候，但不能进入控制室。”

　　隔离依旧。

　　林笙看向顾遥，顾遥对她微微点头，眼神坚定。

　　控制室内，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林笙坐在主控台前，戴上神经接驳感应器（用于提升操作精度和速度，同时也会放大监控），深吸一口气。她的平板已通过安全接口接入系统。

　　“算力通道开启，倒计时开始。”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林笙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舞动，一行行复杂的指令代码流畅地输入，调动着庞大的计算资源，开始对全球监测网络的数据流进行扫描。所有操作完全符合她提交的方案，无懈可击。

　　监控屏幕后，“铁壁”和几名技术人员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和系统的每一次反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庞大的数据流不断涌入，被分析，被筛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林笙的表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完全沉浸在海量数据的处理中。

　　然而，在她高度集中的意识深处，一个极其隐秘的并行进程正在运行。那个她预先植入的主动探测协议，正利用这合法算力提供的庞大“背景噪音”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激活，如同一条隐形的毒蛇，开始沿着“织网”可能存在的神经信号频率特征，向虚拟深处发出极其微弱、却极具穿透力的探测脉冲。

　　这是一个极其精巧而危险的陷阱。脉冲信号被伪装成自然的地磁扰动背景辐射，一旦触及“织网”的节点防御机制，就会像病毒一样试图附着并反馈回独特的信息碎片。

　　时间过去了四小时，主方案一无所获。控制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突然，林笙面前的一个次要监控窗口，闪过一道极其短暂、几乎被海量数据淹没的异常频谱尖峰！持续时间不足毫秒，强度微乎其微！

　　主系统甚至没有触发警报！

　　但林笙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捕捉到了！那是她的隐藏协议传来的反馈信号！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信号源指向……北大西洋上空某个模糊的、不断移动的坐标区域！像是一个……高空隐形平台或者低轨道卫星？！

　　她的心脏狂跳，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指尖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专注于主方案的操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不能现在提取数据，风险太大。她必须等待时机，将这枚“种子”悄悄回收。

　　就在这时，主控台另一个屏幕突然亮起红色警报！

　　“检测到异常高功率能量签名！来源……北极圈内，格陵兰冰盖深处！能量特征与‘门’的爆发模式高度吻合！但……是间歇性的，像是一次……失败的启动尝试？！”“铁壁”身边的技术员惊呼！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林笙心中一震！格陵兰？！又一个节点？！“潘多拉协议”真的在多点激活？！

　　机会！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和注意力转移的瞬间，林笙的指尖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感应器上完成了几个极其复杂的、看似调整参数的操作。隐藏协议捕获的那段微弱信号碎片，被迅速加密压缩，覆盖在一条即将发送给主系统、请求核查格陵兰数据异常的正常指令日志中，发送了出去。

　　指令的目的地，是她早已预设好的、隐藏在安全屋外部通讯中转站的一个伪裝数据缓冲区。

　　操作完成，痕迹清除。神不知，鬼不觉。

　　“立刻追踪格陵兰信号源！分析稳定性！”“铁壁”厉声下令，控制室内一片忙碌。

　　林笙也“全力”投入到对格陵兰信号的分析中，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六小时时限到。算力连接切断。

　　林笙疲惫地摘下感应器，揉了揉太阳穴。主方案毫无收获，只发现了一个遥远且不稳定的疑似节点，这结果合情合理。

　　“铁壁”看着她，眼神深邃：“辛苦了，林博士。先回去休息吧。总部会跟进格陵兰的线索。”

　　林笙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控制室，回到休息区。

　　顾遥正等在那里。看到她回来，目光立刻投来询问。

　　林笙走到她身边坐下，端起一杯水，借着喝水的动作，用极低的声音，嘴唇几乎不动地说道：“成了。一个移动源，疑似高空平台或卫星，北大西洋区域。格陵兰还有一个，但不稳定。”

　　顾遥的眼眸深处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成功了。在最高级别的监控下，她们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捕捉到了“织网”的狐狸尾巴！

　　尽管前路依然迷雾重重，但第一个坐标，已经悄然握在手中。

　　无声的战果，在冰冷的安全屋内，悄然生根发芽。她们的信任与默契，在这场高压下的完美配合中，淬炼得更加坚不可摧。

　　心网暗织，初现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