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渊案件簿》happykuain

24、第 24 章

　　“绿洲”私人俱乐部坐落在市郊一片依山傍水的静谧谷地，远离城市的喧嚣。从外观上看，它更像一座极具现代艺术感的私人庄园，低矮的流线型建筑与自然景观完美融合，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映照着夕阳和远处的山峦，静谧而奢华。然而，在这份宁静之下，却隐藏着令人心悸的严密安保——高耸的电子围栏、隐蔽的摄像头、以及偶尔掠过天空的、经过特殊静音处理的巡逻无人机，无不昭示着此地的非同寻常。
　　傍晚时分，一辆低调的黑色豪华轿车驶入俱乐部入口。经过层层身份核验和生物扫描，车辆才被放行，沿着蜿蜒的车道，最终停靠在主建筑前。
　　车门打开，顾遥率先下车。她换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炭灰色西装套裙，线条利落，恰到好处地遮掩了手臂的悬吊带，只略显左臂动作有些僵硬。她脸上化了淡妆，遮掩了大部分病容，但眼底的疲惫和锐利却无法完全掩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冷峻而不容靠近的气场。
　　林笙跟在她身后，穿着一身略显保守的米白色学术风格连衣裙，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高端平板电脑的加密设备箱。她微微低着头，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生和学术人员的拘谨，完美扮演着一位跟随高层顾问出席的技术专家。
　　两人在侍者的引导下走入大厅。内部空间极其开阔，挑高的穹顶，流畅的空间分割，低调而昂贵的装饰艺术品点缀其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和悠扬的古典爵士乐。衣着光鲜的男女宾客三五成群，低声交谈，举止优雅。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甚至有些乏味。
　　但顾遥和林笙几乎在踏入大厅的瞬间，就同时绷紧了神经。
　　“扫描到至少四种不同频段的非公开加密通讯信号，强度很高，来源分散。”林笙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极低声地对着领口隐藏的麦克风说道，目光快速扫过全场，看似好奇，实则如同精密扫描仪，“东北角休息区，第三盆绿植下方，有异常能量波动，疑似隐藏式信号中继或监听设备。”
　　“一点钟方向，两名侍应生，步态和肌肉紧张度显示经过高强度体能训练，注意力分配模式不符合服务人员特征。”顾遥目光平视前方，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声音通过骨传导麦克风清晰传入林笙耳中，“注意他们托盘下的手部位置。”
　　她们像两把无声的利刃，滑入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感知到了水下暗藏的汹涌激流。
　　一位自称是俱乐部经理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迎上来，举止得体，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顾女士，林博士，欢迎光临‘绿洲’。招待会将在水景露台举行，请随我来。”
　　两人跟随经理穿过大厅，走向通往露台的廊道。沿途，林笙手中的设备箱内，微型频谱分析仪的指数悄然攀升。
　　“越靠近露台，脉冲信号越强。”林笙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与磁带上的干扰脉冲同源，但更强、更活跃。像是个……大型发射源或者……某种激活区。”
　　顾遥的眼神骤然锐利。
　　水景露台视野极佳，远处山色湖光尽收眼底。宾客更多，交谈声也更热烈。但顾遥和林笙的目光几乎同时锁定了露台中央一个不起眼的装饰性喷泉水池。水池底部铺设着特殊的彩色琉璃砖，看似随意，却隐隐构成某种复杂的图案。
　　“信号源核心……就在那水池下方。”林笙几乎可以肯定。
　　就在这时，人群微微骚动起来。几位看似重量级的人物在一群神情冷峻的随从簇拥下，从内侧通道走出，步入露台。其中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正是“心象科技”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楚世渊。他的公开资料和学术背景，顾遥和林笙早已烂熟于心。
　　而紧随其侧的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冷艳、穿着利落白色科研服的年轻女子，则格外引人注目。她的眼神锐利而冷静，扫视全场时带着一种近乎仪器扫描般的审视感，与周围轻松的社交氛围格格不入。
　　“是苏洛，”林笙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极低声地对麦克风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心象科技’的首席技术官，公开资料显示她负责多个前沿生物神经接口项目，是楚世渊最核心的副手之一，极少在这种社交场合露面。”她停顿了一下，补充了自己的直觉判断：“她的气场……和周围那些高管完全不同。而且，她手腕上那个手环的材质和微弱的能量读数，与我们之前发现的‘清道夫’装备残留物有相似频谱特征。”
　　顾遥的目光也锁定了苏洛。她没有忽略林笙的补充，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女人的眼神里，有种和她相似的、属于“战场”的冰冷和决断，绝不仅仅是单纯的科学家或高管。即使没有确凿证据表明她直接负责“织网”，她也绝对是知情者，并且深度参与其中，很可能是关键人物。
　　她们像两把无声的利刃，滑入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感知到了水下暗藏的汹涌激流。
　　目标出现了。
　　顾遥的身体瞬间进入临战状态，每一个细胞都警惕起来。林笙也下意识地向她靠近了半步，指尖在设备箱侧面快速敲击，调整着扫描模式，试图捕捉更多信息。
　　楚世渊微笑着与宾客寒暄，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他的视线偶尔扫过全场，在经过顾遥和林笙时，似乎微微停顿了零点几秒，随即自然移开，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顾遥的直觉却在疯狂预警。她感觉自己和林笙像两只闯入蛛网的飞蛾，看似自由，实则一举一动都可能已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无法建立稳定连接，信号被强烈干扰。”林笙低声报告，语气带着挫败，“对方应该启动了某种区域性屏蔽场，我们的数据传输受阻。”
　　“保持静默，收集一切可视信息。”顾遥冷静下令，目光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宾客，大脑飞速记忆着每一张面孔、每一个细节。
　　招待会正式开始，楚世渊发表了简短的欢迎辞，内容无非是科技与人文的融合，展望未来合作，滴水不漏。
　　林笙趁此机会，将扫描焦点集中在水池和楚世渊、苏洛等人身上。她发现，苏洛的手指总是在不经意间触碰她手腕上的一款造型极简的银色手环，每次触碰，水池方向的脉冲信号就会出现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个手环……可能是控制器，或者通讯器。”林笙迅速判断。
　　就在这时，一位侍应生端着酒水走过顾遥身边，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托盘上的酒杯朝着顾遥受伤的左臂方向倾斜摔落！
　　变故突生！
　　顾遥瞳孔骤缩，几乎本能地就要侧身躲避或格挡，但那样势必暴露她手臂有伤且反应过度的事实！电光火石间，她硬生生压下了所有本能反应，只是微微后撤了小半步，准备用身体硬扛下这次“意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林笙却似乎被吓得轻呼一声，脚下“不小心”一滑，整个人看似笨拙地朝顾遥这边撞了过来，正好用身体挡在了顾遥和洒落的酒杯之间！
　　“哗啦！”酒杯摔碎在地，酒液溅湿了林笙的裙摆和鞋子。
　　“对不起！对不起！非常抱歉！”侍应生慌忙道歉，脸色煞白。
　　林笙显得惊魂未定，脸上带着窘迫的红晕，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裙子，眼神怯生生地看向顾遥，仿佛在为自己的笨拙道歉：“顾、顾女士，对不起，我……”
　　顾遥深深看了她一眼，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用这种方式，既避免了顾遥暴露伤势，又完美掩饰了刚才那瞬间过于敏捷的反应，还符合她“笨拙技术员”的人设。
　　“没事。”顾遥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上司对下属毛手毛脚的不满，伸手虚扶了林笙一下，“小心点。”她的演技同样无懈可击。
　　这个小插曲很快平息，侍应生被经理低声训斥后带走。周围的宾客也只是投来短暂的一瞥，便不再关注。
　　但顾遥和林笙都清楚，这绝不是什么意外。这是一次试探！对方在用这种方式，测试她们的反应和底细！
　　“脉冲信号在刚才那瞬间有剧烈波动。”林笙借着整理裙摆的姿势，极快地低语，“像是一次……高精度生物扫描触发。他们在测我们的应激生理反应。”
　　顾遥的心沉了下去。敌人的谨慎和手段，远超预期。
　　招待会继续，但气氛变得更加微妙。顾遥和林笙更加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终于，楚世渊的致辞结束，宾客开始自由交流。楚世渊在苏洛的陪同下，朝着顾遥和林笙的方向走了过来。
　　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楚世渊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意，目光自然落在站在稍前位置的林笙身上：“这位想必是林博士吧？欢迎莅临。这位是……”他的视线转向侧后方的顾遥，带着一丝询问。
　　林笙保持着略显拘谨的学术专家姿态，微微颔首：“楚董事长，久仰。这位是我的助理，顾女士。”她介绍得自然平淡，符合一个带着助手出席场合的研究人员身份。
　　“顾女士。”楚世渊公式化地点头示意，目光并未在“助理”身上过多停留，而是重新回到林笙身上，“听说林博士对我们‘心象’的前沿研究很感兴趣？”
　　就在这时，始终沉默立于楚世渊侧后方的苏洛，目光却越过了林笙，落在了她身后的“助理”顾遥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仪器般的精准，从顾遥刻意放松却依旧难掩挺拔的站姿，到她看似随意垂在身侧、指节却微微绷紧的右手，细细扫过。
　　苏洛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忽然用一种慵懒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音量轻声说道，声音恰好能让她们听见：“优秀的助手总是难得。尤其懂得……在必要时，站在正确一侧，分担重心的。” 她的用词模糊，仿佛在泛泛而谈，但那“分担重心”几个字，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顾遥某个极其私密的身体记忆——那是她重伤后留下的、极其细微的平衡代偿习惯！
　　顾遥的心脏猛地一缩，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惊疑，面部表情控制得极好，只是眼神下意识地变得更加深邃冰冷，迎向苏洛的目光，带着“助理”面对无端关注时应有的些许困惑和戒备。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看出来的？
　　林笙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微妙的交锋。她立刻上前半步，看似无意地用身体稍稍隔断了苏洛投向顾遥的视线，脸上露出带着歉意的、符合她“书呆子”人设的微笑：“苏总监说的是。一位得力的助手确实能省去很多麻烦。”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泛泛的工作范畴，试图化解这突如其来的针对性关注。
　　苏洛的目光这才慢悠悠地转向林笙，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不屑，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打断了有趣的游戏。她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林博士倒是很会维护自己的设备。只是不知道，这般精密的仪器，是否适应得了所有环境的……电压波动？”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林笙抱着的设备箱，言语间的暗示既指向设备，也仿佛在暗指顾遥这个“助理”的身份。
　　这番话，既是在继续挑衅和试探顾遥，也更像是在对林笙彰显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警告——我看穿了你的“设备”，也看穿了你想要“维护”的人。
　　林笙的心底掠过一丝不快，但脸上依旧维持着略显腼腆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苏总监放心，我的设备都经过严格的环境适应性测试和隔离保护。稳定性，是首要考量。”她的话同样带着双关，暗示她们有所准备，不会被外界干扰。
　　楚世渊仿佛这才注意到下属略带火药味的言辞，轻笑一声打断道：“苏总监是技术出身，看到同行难免多讨论几句。林博士别介意。希望二位今晚交流愉快，有所收获。”他举杯示意，随即带着目光依旧冰冷的苏洛转身走向他处。
　　苏洛在转身的刹那，最后的目光再次掠过顾遥，那眼神复杂难辨——有一闪而过的讥诮，有一丝挑衅，或许还有更深沉的、被冰封的东西。
　　直到他们走远，顾遥才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浊气，指尖冰凉。苏洛的话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那个关于“分担重心”的精准暗示，让她心惊不已。
　　“她认识你。”林笙的声音在旁边低声响起，语气肯定，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顾遥刚才那一瞬间的细微反应和苏洛超乎寻常的关注，“而且，她对我有敌意。”后面这句，她说得很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感。
　　顾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一个极度危险的对手。任务继续，重点观察她和那个信号源。”她必须将个人震惊放到一边。
　　但她心中已然明白，苏洛的出现，不仅仅意味着任务的升级，更将她拖入了一个充满迷雾的、掺杂着诡异熟悉感的个人恩怨漩涡。而林笙那句“她对我有敌意”，也让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两个聪明女人之间的微妙张力。
　　这场宴会，陡然变得更加凶险和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