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深》碱离

30、暗通款曲

　　依照王统领所指路径，陆昭野与江临深避开几处可能存在暗哨的废弃殿阁，最终潜入了一处蛛网密布、门窗朽坏的偏殿。殿内尘埃厚重，空气中弥漫着木材腐朽的气息，却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喘息之所。两人迅速脱下显眼的黑色水靠，换上早已备好、藏在殿内梁上的普通内侍服饰，虽不十分合身，却足以掩人耳目。

　　稍作休整，天色已近黎明。两人不敢沉睡，轮流调息警戒，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午时西华门可能发生的一切。林院判是否可靠？西华门守卫如何应对？一旦失手，又将面临何等绝境？每一个环节都充满变数与杀机。

　　辰时过后，宫中渐渐有了人声。两人压低帽檐，混在早起忙碌的低阶宫人之中，小心翼翼地向着西华门方向靠近。越靠近宫门区域，巡逻的侍卫越多，气氛也愈发紧张。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侍卫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脊背。

　　西华门并非主门，平日多用于运送物资。此刻，门前已有一队兵士把守，果然如王统领所言，皆是生面孔，眼神锐利，透着许家私兵特有的骄悍之气。一辆装载着药材的板车停在门外，正接受盘查。

　　陆昭野与江临深隐在远处一座殿阁的廊柱后，凝神观望。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只见一位身着深青色官袍、须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在一名小药童的陪同下，自太医院方向匆匆而来，正是林院判。他神色凝重，眉头紧锁，来到板车前，开始仔细查验药材，与守门的军官低声交谈着。

　　机会稍纵即逝！

　　陆昭野深吸一口气，对江临深微微颔首。江临深会意，目光扫视四周，确认暂无其他眼线注意这个方向。陆昭野则借着几名搬运杂物宫人经过的掩护，身形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近板车附近的一处阴影。

　　他不能直接上前，那样太过显眼。他指尖扣着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光滑的小石子，看准林院判查验完一包药材、直起身的瞬间，手腕微抖，石子带着一缕极细微的破空声，精准地打在了林院判身侧那药童挎着的药箱侧面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林院判经验老到，立刻察觉有异，目光锐利地扫向石子来源，恰好与阴影中陆昭野抬起的面容对上！陆昭野迅速做了几个极快的手势——那是军中斥候传递紧急情报时所用的暗号，意为“靖安侯府，事关陛下，信物为证”，同时将一枚雕刻着陆家徽记、他自幼佩戴的旧玉扣，极快地亮了一下，随即收回。

　　林院判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握着药材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陆昭野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迅速燃起的决然。他显然认出了那枚玉扣，也读懂了那军中的暗号！

　　电光火石间，林院判已恢复常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低头查验下一包药材，只是脚步看似无意地向板车另一侧挪了挪，恰好挡住了门口军官可能投来的视线。他借着翻检药材的动作，将手伸入怀中，再拿出时，指尖似乎夹带着一小卷极其细薄的纸片，状似无意地将其塞入了那包刚刚查验过的、名为“龙脑香”的药材缝隙之中！动作流畅自然，不着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对守门军官摆了摆手，示意药材无误。板车被缓缓推入宫中。

　　陆昭野见信息与信物已然送出，不再停留，身形向后一缩，重新融入廊柱后的阴影，与江临深汇合。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放松与更深的凝重。第一步，成了！但林院判是否真的会依约行事，能否将消息顺利带给陛下，仍是未知之数。

　　“走。”江临深低语。两人不再观望，趁着人群往来，迅速离开了西华门区域，再次隐入皇宫错综复杂的殿宇楼阁之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等待着那渺茫的回音，也准备着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风暴。

　　希望的信标已然发出，在这杀机四伏的宫闱之中，能否点亮那被困龙庭的生机？

　　（第三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