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知真相与断残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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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流云城最神秘的情报枢纽。它不隶属于任何势力，只认灵石与等价之物。阁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广阔，无数悬浮的光屏闪烁着晦涩的符文与信息流，身着统一灰袍、面容模糊的管事穿梭其间，安静得只剩下信息交换时细微的嗡鸣。
沈清弦被引至一间独立的密室。四周墙壁是流动的星图，隔绝一切窥探。她对面的灰袍管事，声音如同磨损的齿轮，毫无波澜：
“客人所需情报，价值不菲。”
沈清弦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推了推那枚储物戒指。里面是她多年积累的近半身家，足以买下一个小型宗门。
管事神识扫过戒指，沉默片刻，似乎在核实与评估。良久，他抬手，两点璀璨如星辰、却又蕴含着庞大信息流的光点自他袖中飞出，悬浮在沈清弦面前。
“第一份，‘烬’组织首领，代号‘冥火’，真实身份为前幽冥教左使——阎罗。因修炼禁忌秘法‘九幽噬魂诀’走火入魔，叛出幽冥教，创立‘烬’，旨在以万灵魂火重铸己身，颠覆三界秩序。其在流云城核心据点，位于妙音阁地底三百丈，以‘九幽幻灭大阵’遮掩，入口与花弄影的私人琴室相连。”
光点融入沈清弦眉心，庞大的信息瞬间展开。阎罗的画像、功法特征、“烬”组织的结构、核心成员的名单、以及那处隐秘据点的详细构造图……清晰无比。花弄影果然深度参与其中，甚至提供了据点掩护！
沈清弦心头凛然，此事牵扯之大，远超预期。一个堕落的幽冥教前左使，一个亦正亦邪的妙音阁主，再加上潜伏的“烬”组织……流云城已成了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她定了定神，目光投向第二个光点。这一眼，带着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第二份，”管事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命运的重量，“魔尊凛月，于天魔裂境一役，为救……某人，”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那个名字涉及某种禁忌，“强行吞噬过量天魔煞气，引动自身玄冥冰焰失控反噬，伤及道基与神魂。幽冥教圣女幽萝，以其身中‘同源引’奇毒为要挟，逼迫其接受‘玄冥忘情咒’。”
光点融入。
刹那间，沈清弦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画面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不再是碎片，而是连贯的、带着血色与冰寒的真相——
天魔裂境，那道撕裂苍穹的恐怖裂缝，无尽的幽冥魔物涌出。她为护住身后崩碎的仙阵核心，道基尽碎，神魂如同风中残烛，坠向万鬼咆哮的深渊。
是凛月！
是那个与她缠斗了三百年、本该乐见她陨落的魔尊，不顾自身被天魔煞气侵蚀，疯了一般冲入幽冥，玄冥冰焰燃烧到极致，将围拢她的万鬼冻结、撕碎！她看到了凛月猩红的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她当时无法理解的疯狂与恐慌。
然后，是幽冥教秘殿。她奄奄一息，凛月状态同样极糟，冰焰与煞气在她体内疯狂冲突。幽萝出现，拿出了续魂莲，却也拿出了“同源引”的解药与“玄冥忘情咒”的卷轴。
她听到幽萝那带着恶劣笑意的声音：“救她？可以。但这续魂莲需你三百年修为淬炼。而且，你身中‘同源引’，此毒与玄冥冰焰同源，普天之下唯有我有解药。要想活命，要想救她，便接受这‘忘情咒’，忘了与她相关的一切，乖乖做我幽冥教的魔尊，否则……”
她看到凛月死死盯着幽萝，暗血色的眼瞳中是无尽的暴戾与挣扎，最终，却在她（沈清弦）微弱的气息中，一点点化为死寂的冰寒。凛月接过续魂莲，也接过了那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咒术卷轴……
她看到在自己被续魂莲稳住伤势、尚未苏醒时，凛月独自坐在冰窟之中，一遍遍描摹着一个陈旧的、绣工拙劣的香囊上的桃花纹路，然后，亲手将那香囊，连同里面早已失去香气的干枯雪松针叶，封入一个玉盒，交给了幽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拿去，处理掉。”
她也看到了自己苏醒后，凛月那冰冷的、带着陌生与排斥的态度，看到了幽萝一次次“恰好”出现的亲昵与挑拨……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不是背叛，不是移情，更不是她所以为的、自作多情的笑话。
是凛月为了救她，付出了修为，身陷奇毒，被迫接受了忘情咒，被封存了所有关于她的记忆！而幽萝，那个看似游戏人间的圣女，从一开始，就布下了这个以救命之恩为伪装、实则进行操控与折辱的局！她享受着将高高在上的魔尊和仙道魁首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乐趣！
那朵紫星海棠，那些亲昵的举动，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语……全都是幽萝精心设计的戏码！是为了加深凛月的记忆封锁，也是为了……折磨她沈清弦！
“噗——”
一口压抑了太久的鲜血，终于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溅落在密室流动的星图地板上，晕开刺目的红。沈清弦身体晃了晃，扶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不是恨，不是怨，是一种比撕心裂肺更痛的、迟来的领悟与铺天盖地的悔恨！
她竟然……竟然相信了那些表象！她竟然在心如死灰时，怀疑过凛月！她甚至……亲手毁掉了那株可能对凛月神魂有益的九幽魂草！
她都做了些什么？！
凛月在忘情咒下，该是何等的痛苦与挣扎？那些偶尔流露出的异样，那些不受控制的冰焰暴动，都是她被封存的真实情感在冲击着枷锁！而自己，非但没有察觉，没有试图去唤醒她，反而因那该死的骄傲与心碎，一次次将她推向更深的冰渊！
“玄冥忘情咒……可有解？”沈清弦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卑微的期盼。
灰袍管事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此咒乃幽冥禁术，以施咒者精血与受咒者情感为引，强行剥离封存。理论上，若受咒者情感足够强烈，或施咒者死亡，咒术可解。但过程凶险，极易导致受咒者神魂彻底崩溃。且‘同源引’之毒与冰焰纠缠，若强行解咒，恐引发毒素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情感足够强烈……施咒者死亡……
沈清弦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无法控制地滑落，混合着唇边的血迹，冰凉而咸涩。
她知道了所有真相，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绝望的境地。救凛月，可能意味着加速她的死亡。不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永远被禁锢在虚假的记忆和幽萝的操控中？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天机阁，外面的喧嚣与华彩仿佛与她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那日远远望见凛月与幽萝“同游”的酒楼附近。
也许是命运的嘲弄，也许是某种心有灵犀的残响，她抬起头，恰好看到凛月与幽萝从对面的巷口走出。
凛月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周身气息冰冷而压抑，暗血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冲撞。幽萝跟在她身侧，依旧言笑晏晏，手中拿着一卷似乎是刚搜集到的、关于“烬”组织的情报玉简，正对凛月说着什么。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卷起街角的尘土。幽萝“哎呀”一声，似乎被迷了眼睛，脚下一個趔趄，直直朝凛月怀中倒去。
凛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住了她。
就在那一瞬间，沈清弦清晰地看到，幽萝在凛月扶住她的那一刻，抬起眼眸，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投来了一个极其清晰、毫不掩饰的——挑衅与胜利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在说：看吧，无论真相如何，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我。你，终究只是个局外人。
而凛月，在扶住幽萝后，似乎因这近距离的接触和体内冰焰的躁动，眉头紧紧蹙起，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却被幽萝更快地抓住手臂，低声说了句什么，仿佛在提醒她“合作”与“身份”。
凛月动作僵住，最终，没有推开。只是那紧蹙的眉头和眼底深处那几乎要溢出的烦躁与痛苦，刺痛了沈清弦的眼。
够了。
真的……够了。
知道了真相，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那名为“现实”的绝望鸿沟。幽萝的算计，忘情咒的禁锢，同源引的威胁……每一重，都如同天堑。
她看着凛月在幽萝的“搀扶”下，略显僵硬地离开，背影依旧孤绝，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捆绑着，走向她既定的、被操控的命运。
沈清弦站在原地，任由夜风吹拂着她染血的衣襟和冰冷的脸颊。许久，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尚未干涸的血迹，然后，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擦去了唇边与脸上的所有泪与血的痕迹。
眼神，从最初的剧痛、悔恨、绝望，一点点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决绝死寂的平静。
她知道了真相。
但也彻底……断了残念。
有些路，一旦走上，便无法回头。
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永恒。
她转身，朝着与凛月相反的方向，一步步离去。身影融入流云城迷离的夜色，孤单，却挺得笔直。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知真相与断残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