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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镜中尸(续) ...

  •   审讯室外的走廊里,灯光冷得像解剖室的无影灯,程绪靠在墙上,手里捏着那份现场勘查报告,指尖反复摩挲着“铟锡合金”几个字——顾砚已经认罪了,所有细节都对得上,可他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绪哥,都认罪了,你还皱着眉干嘛?”陈峰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过来,递给他一杯,“顾砚承认是他涂的镜面涂层,是他用导管给沈青注射的无水乙醇,连白烛烛芯裹的薄膜,都是他买的医用级透明胶,所有证据都对上了,这案子不就结了?”
      程绪没接咖啡,目光落在审讯室的玻璃窗上——里面,顾砚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上,姿态平静得不像个刚认罪的凶手,甚至在严刑提到“沈青指缝里的金属片”时,眼底没有一丝意外,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淡然。
      “不对。”程绪的声音很淡,却带着笃定,“顾砚说,他是提前一天拆的镜面,用螺丝刀划了墙面,可我们在现场看到的划痕,深度只有0.2毫米,螺丝刀的刃口至少能划1毫米深,而且……”
      他翻出手机里的现场照片,是镜面缝隙里那点胶带残屑的特写:“残屑上的铟锡合金,厚度是0.15毫米,可顾砚说他用的金属片,厚度是0.3毫米,厚度对不上,而且残屑上的胶,是工业级的压敏胶,不是他说的医用透明胶——这两个细节,他没必要撒谎,除非……”
      “除非他在替别人顶罪?”陈峰瞪圆了眼,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洒出来,“可他都认了杀人罪,替人顶罪图什么?”
      程绪没说话,转身往化验室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去问林薇,沈青体内的氟马西尼,代谢浓度具体是多少,还有,顾砚的指纹,是在金属片的哪一面——正面还是反面。”
      赶到化验室时,林薇正对着仪器看数据,见他们进来,立刻递过一份报告:“刚复核完氟马西尼的浓度,只有0.02ng/mL,这个浓度太低了,根本达不到拮抗镇静剂的效果,顾砚要是真用了,沈青当时应该是昏迷的,不可能清醒地攥下金属片!还有,顾砚的指纹,只在金属片的反面,正面没有——正常情况下,拿着金属片,正面反面都会留指纹,除非他是刻意只碰反面,像是在‘配合’留下证据!”
      程绪捏着报告的指尖微微收紧,所有不对劲的地方瞬间串了起来:顾砚认罪太痛快,关键细节有偏差,氟马西尼浓度不够,指纹只在反面——他不是凶手,是被人设计好的“替罪羊”,真正的凶手,藏在顾砚背后,甚至可能指导了顾砚怎么“认罪”,连证据都是刻意让顾砚留下的。
      “秦队,立刻提审顾砚,问他两个问题:一是他拆镜面时用的螺丝刀,现在在哪;二是他给沈青注射无水乙醇的导管,是从哪弄来的,具体规格是什么。”程绪立刻给秦淮打电话,语气急促,“还有,查顾砚母亲的手术记录,重点看当时的麻醉师是谁——真正的凶手,可能不是顾砚,是那个懂医学、懂材料学,还能操控顾砚的人!”
      挂了电话,林薇又递过一份新的检测结果:“对了,我刚才重新测了沈青耳后穿刺孔的组织样本,除了导管纤维,还检出了一点‘丙泊酚’的代谢物——这是种快速麻醉剂,起效快,顾砚说他没用地,可样本里有,而且浓度刚好能让沈青昏迷,却又不会立刻致死,真正的凶手,是先用丙泊酚麻醉沈青,再注射无水乙醇,氟马西尼只是用来混淆视线的!”
      陈峰听得后背发凉:“那真正的凶手是谁啊?他这么处心积虑,又是布置现场,又是找替罪羊,到底想干嘛?”
      程绪的目光落在沈青裙摆里那块金属片的样本上,突然想起什么:“顾砚是材料工程师,懂铟锡合金,可他不懂麻醉,也不懂怎么精准控制药物浓度——真正的凶手,一定懂医学,尤其是麻醉学,而且和沈青、顾砚都有关系,甚至可能和沈青闺蜜的手术有关。”
      就在这时,秦淮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凝重:“老程,顾砚说漏嘴了!他说螺丝刀是‘别人’给的,用完就还回去了,导管也是‘别人’帮他弄来的,还教他怎么注射;另外,沈青闺蜜当年做手术的麻醉师,叫温然,现在是市医院麻醉科的副主任,而且三个月前,温然和顾砚在研究所见过面,两人聊了很久——温然懂麻醉,还认识顾砚,有重大嫌疑!”
      程绪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真正的凶手,终于露出了踪迹。他看着手里的样本,突然觉得,之前的“完美犯罪”,只是真正凶手布下的第一层局,找顾砚当替罪羊,才是第二层局——对方不仅高智商,还擅长操控人心,把他们都耍得团团转。
      “走,去市医院找温然。”程绪拿起勘查箱,语气坚定,“这次,不能再让真正的凶手,躲在背后了。”
      市医院麻醉科的走廊很安静,消毒水味混着一丝淡淡的麻醉剂气息,冷得让人提神。程绪和陈峰跟着秦淮、严刑,脚步放轻,直奔温然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像极了顾砚在审讯室里写认罪书时的节奏——稳,却透着刻意的从容。
      秦淮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请进。”推开门,温然正坐在办公桌后写病历,白大褂穿得规整,袖口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看见他们进来,还起身倒了杯水:“秦队长?程法医?找我有事?”
      “温主任,三个月前,沈青的闺蜜做手术,麻醉是你负责的吧?”秦淮没绕弯子,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温然的手指修长,指腹没有茧,只有虎口处有一点极淡的压痕,像是经常握注射器,“还有,你和顾砚,三个月前在材料研究所见过面,聊了什么?”
      温然端水杯的手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又恢复平静:“是我负责的麻醉,手术很顺利。和顾砚见面,是因为他母亲术后总说麻醉醒得慢,找我咨询,没聊别的。”
      “咨询需要聊两个小时?”严刑上前一步,语气严肃,“我们查了监控,你和顾砚在研究所的咖啡馆里,聊了整整两个小时,而且顾砚说,他用来拆镜面的螺丝刀、注射用的导管,都是‘别人’给的,还教他怎么注射——那个人,是不是你?”
      温然放下水杯,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警官,说话要讲证据,顾砚是嫌疑犯,他的话能当证据吗?而且,我是麻醉科医生,懂怎么注射,可我不懂材料学,也不会涂什么铟锡合金涂层,怎么布置那个诡异的现场?”
      “你不用懂材料学,顾砚懂。”程绪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办公桌抽屉的缝隙里——那里露出一点银色的边角,像是金属片,“你只要告诉顾砚,怎么用他懂的材料学知识,布置现场,再教他怎么注射、怎么‘认罪’,甚至帮他准备好螺丝刀和导管,就能完成这一切。你给顾砚的,是‘方法’,顾砚给你的,是‘技术’,你们配合,完成了这起‘完美犯罪’,还让顾砚当你的替罪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沈青体内的丙泊酚,是你注射的吧?你先用丙泊酚麻醉沈青,再让顾砚注射无水乙醇,还特意让顾砚加了一点氟马西尼,混淆我们的判断;顾砚指纹只在金属片反面,也是你教他的,让他刻意只碰反面,像是‘配合’留下证据;还有镜面缝隙里的胶带残屑,是工业级压敏胶,顾砚说他用的是医用透明胶,这也是你故意换的,为的就是给我们留个‘破绽’,让我们早点认定顾砚是凶手,不再追查下去。”
      温然的脸色终于变了,沉默了大概半分钟,他突然起身,走到程绪面前,秦淮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枪。温然语气里多了点冷意:“程法医,你的推理很精彩,可你有证据吗?证明我给过顾砚螺丝刀、导管,证明我教过他怎么作案?”
      “证据在你抽屉里。”程绪的目光依旧盯着抽屉缝隙,“里面的金属片,是铟锡合金吧?和沈青裙摆里的、顾砚家里找到的,是同一种材质,而且上面,应该有你的指纹,还有沈青的血液残留——你是医生,能轻易弄到沈青的血液样本,提前涂在金属片上,再让顾砚拿着,这样顾砚的指纹和沈青的血液,就都留在了证据上,完美指向他。”
      温然的身体僵了僵,没再说话。秦淮上前一步,示意严刑:“打开抽屉。”
      严刑戴上手套,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块铟锡合金片,还有一把螺丝刀、一根医用导管——导管的材质,和沈青耳后组织样本里发现的纤维,完全匹配。
      “温然,这就是证据。”秦淮拿起金属片,放进物证袋,“我们现在就可以化验,只要检出你的指纹和沈青的血液,你就没话说了。”
      温然突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疯狂:“没错,是我教顾砚的,丙泊酚也是我注射的。沈青该死!她凭什么帮着她闺蜜说话?我给顾砚母亲做麻醉,明明按照规范来,顾砚母亲醒得慢,是因为她体质特殊,可沈青和她闺蜜,却到处说我‘麻醉技术差’,还找医院投诉我,差点让我丢了工作!”
      “所以你就杀了沈青,还利用顾砚?”程绪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顾砚信任你,找你咨询母亲的事,你却把他当成替罪羊,你有没有想过,顾砚也要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
      “他愿意。”温然回头,眼神里满是得意,“顾砚母亲术后一直不好,我告诉他,只要他帮我顶罪,我就给他母亲用最好的麻醉药,帮她减轻痛苦——他没得选,只能听我的。”
      “你简直疯了!”陈峰气得攥紧了拳头,“你是医生,本该救死扶伤,却用医术杀人,还操控别人,你根本不配当医生!”
      温然没反驳,只是看着程绪,语气里带着点不甘:“我以为我做得很完美,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破绽——那个丙泊酚的代谢物,我明明清理得很干净,你怎么还能查出来?”
      “尸体不会说谎。”程绪的声音很淡,“你再细心,也没法完全抹去药物的代谢痕迹,沈青耳后的穿刺孔,残留的丙泊酚代谢物,就是你留下的罪证。你以为你操控了一切,却没料到,你所谓的‘完美’,从一开始就藏着破绽。”
      秦淮拿出手铐,“咔嚓”一声扣在了温然的手腕上:“温然,你涉嫌故意杀人罪、教唆罪,现在跟我们走!”
      温然没有反抗,只是笑着,笑的疯狂,经过程绪的时候,听到温然在他耳边喃喃的说了一句话:“程法医,我们后会有期…”
      程绪看向温然。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阳光刚好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暖得让人睁不开眼。严刑押着温然往前走,陈峰跟在后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抓到真正的凶手了,沈青也能瞑目了。”
      程绪回头看了眼温然的办公室,抽屉还开着,里面的金属片、螺丝刀、导管,都已经被装进物证袋。
      他握紧了手里的勘查报告,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从诡异的镜中尸,到顾砚认罪的“破绽”,再到温然露出马脚,这起案子绕了太多弯,可终究还是找到了真相。
      车子驶出医院时,程绪看着窗外的街道,反复思考着温然的话。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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