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国度[血族]》游曳月光

3、被选中的食物

　　黑夜褪去，温暖的阳光迫不及待地涌入，吞噬了所有藏在阴暗角落的肮脏和血腥。
　　阳光透过蔷薇花窗射进屋内，柔和地落在身上。
　　沙发上睡着的女孩眼皮动了动，她饱含期待地着睁开眼，壁炉中的柴火燃烧殆尽，只剩下灰烬，尤伊人失望地抿抿唇，掀开毛毯起床。
　　“你的长相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圣菲亚斯从未出现过你这样的人。”艾丽莎的声音突然响起，尤伊吓了一跳。
　　她和穆尔正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饭。
　　“来吧，尤伊小姐，吃完这顿早饭你就该离开了。”艾丽莎说。
　　“好吧，美丽的艾丽莎小姐，多谢你的早饭。”
　　尤伊人走到她们身边坐下，拿起桌上干巴巴的面包和着白粥努力往下咽，连这种食物噎在食道的窒息感都如此真实，她忍不住想，这真的是梦吗？
　　见眼前的女孩如此愁眉苦脸，艾丽莎咽下口中的食物，语气不善道：“尤伊小姐，别摆出这幅神情，我可不会因为你看起来很可怜就留下你。”
　　艾丽莎说着，起身从沙发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玻璃瓶和米色头巾放在尤伊人手边，尤伊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打断了，“如果你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出去，我保证不超过五分钟，你会像一只滑稽的猴子一样被所有人围观，瓶子里的药水可以改变瞳色。”
　　眼睛突然热热的，尤伊人连忙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米粥，掩饰即将落下的泪水，她闷声闷气说道：“我知道了艾丽莎小姐，多谢你的关心。”
　　艾丽莎看着她的样子不知为何烦躁起来，似乎自己怀疑她的身份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错误。艾丽莎用力一拍穆尔的肩膀，恶狠狠道：“快点，我们该离开了。”
　　穆尔只好默默放下碗，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背包和没吃完的半片面包和艾丽莎离开，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要尤伊人离开的事情。
　　啪啦的声音响起，一串钥匙被扔在桌上。
　　他们离开许久，尤伊人才终于抬起头，她擦了擦眼泪，拿起桌上的钥匙装好，继续吃着干巴巴的面包。
　　她不知道穆尔和艾丽莎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允许她留在家里，她们似乎是要出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尤伊人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她们不在，她自己独自留在家中显然也并不十分安全，沃利斯也许会再找上门来。
　　趁着白天的时间，她必须先去瓦泽兰大教堂看一看，如果那里不能够收留她，她再回到穆尔和艾丽莎的家中。
　　吃完早饭，尤伊人按照艾丽莎的嘱咐改变了瞳色，又仔细地裹好头巾，才敢出门。
　　推开房门，绚烂的朝霞迎面而来，浓墨重彩地撞入眼中。绯红艳丽的天空将整个小镇纳入梦幻的童话世界中，在这里，一切的痛苦似乎都可以被遗忘。
　　尤伊人在门前踟蹰片刻，朝着昨夜她逃离的那侧街道走过去。
　　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会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昨夜是安详而宁静的。
　　街上陆陆续续有人出门，离开家前，她们会在门口放下一艘纸折的小船，小船里装着一些面包、水果和一朵蔷薇花。
　　妇人看着门前傻站着的女孩，将篮子里的面包和葡萄塞了一些到她手上，“哦，可怜的孩子，但愿你的家人没有受到伤害。”
　　尤伊人愣了一会儿，才急忙说道：“谢谢你的食物，他们很好，我只是想要去瓦泽兰大教堂看看，只是我刚刚来到这里，不知道教堂该怎么走，可以的话，请你为我指个方向。”
　　“这是我的荣幸，孩子，朝着那座高塔的方向一直走，你就能找到瓦泽兰大教堂，如果有你的祝福，无辜的灵魂会更快地得到解脱。”妇人微笑着说。
　　尤伊人沿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座尖塔似乎有些熟悉。
　　“希望我不合格的祷告能有一些用。”她回以微笑。
　　“当然孩子，他们会感谢你。”
　　尤伊人和她告别，朝着尖塔的方向一直走，长街尽头是一片空旷的圆形广场，广场的中间立着一座巨大的女神雕塑，迎风而立的姿势。她的眼神坚毅而悲悯，弯起的右手中握着一个瓶子。
　　雕塑的身后，是神圣而宏伟的瓦泽兰大教堂，在晨光的沐浴下闪耀着熠熠光辉。
　　尤伊人走了许久，在广场上找了把长椅坐下，闭着眼放空，她多希望再睁开眼时，能回到熟悉的世界。
　　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没有职业道德的神婆退钱，然后再用退来的钱重新找一个水平高超的神婆驱邪。
　　这是一个瑰丽的、充满着未知诱惑的神秘世界。
　　如果尤伊人不是被僵尸追怕了，又不凑巧地遇上血祭日被变态吸血鬼吓了一大跳，她还是十分乐意留在这里体验一下独特的外国风情。
　　当然前提条件是她是安全的，那种如蛆附骨的恐惧尤伊人实在不愿再体会。
　　显然，她的运气都在昨夜被用光了。
　　“女士，请出示您这个月的血供凭证。”
　　踢踏的脚步声靠近，两个身穿制服的卫兵停在面前。尤伊人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看去，说话的是左边年纪较长的卫兵，他不苟言笑地板着脸，眼神锐利。右边年轻的卫兵双手扣着腰带，下巴傲慢地抬起。
　　血供凭证？难道这里的人还有定时为吸血鬼供血的义务？
　　她出门前看过日历，今天是15号，如果是按月供血，应该不会在月中就要求完成，也许他们只是按例巡检，尤伊人试探性说了一句：“今天才十五号。”
　　“没有觉悟的女孩，害得我一大清早就要起来工作。”年轻的卫兵打了一个哈欠，不满地说。
　　“抱歉，女士，这是多恩子爵的命令。”
　　“什么命令？”
　　尤伊人顿时大感不妙，她可以确定现在一定不是履行什么血供的最后期限，但这个多恩子爵似乎身份不简单。
　　“有一位尊贵的客人来莱诺小镇做客，之前储存的血液他都不太喜欢。多恩子爵希望本月还未供血的年轻女孩能献上一些更新鲜的以讨他的欢心。”年长的卫兵面无表情地说。
　　好吧，原来这个多恩子爵是个哈巴狗。
　　她的眼神在他们身上巡视一圈，发现他们的手上并没有拿着取血的工具，尤伊人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继续说：“我们会将你送去他所居住的古堡外等候，如果那位客人没有选中你的血液，你可以马上离开，卫兵会将你安全送回你的家中。”
　　如果被选中了，岂不是就要变成血包。昨晚的恐惧卷土重来，尤伊人想象了一下尖牙没入皮肤的感觉，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不知好歹的女孩，如果你能讨得他的欢心，你就不用穿得如此破烂在广场傻坐着吹风。”
　　年轻的卫兵这样说，他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尤伊人，“我想你实在是多虑了。”
　　让多恩子爵如此小心翼翼的，也许是尊贵的伯爵，甚至是公爵大人，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不会看上这样一个干巴巴的女孩。
　　“比起穿着华丽的裙子躺在棺材里，我还是更喜欢在这里晒晒太阳，你说是吗卫兵先生？”尤伊人无奈扯扯嘴角。
　　年长的卫兵眼中露出一丝怜悯，“女士，我想你应该明白，即使你拒绝，他们也会有无数种方法找到你。”
　　只要她的血液被选中，她将无处可逃。
　　如果她拒绝供血，那么吸血鬼将有权处置她的生命。
　　一个毫无权势的平民女孩失踪，又有谁会在意呢，除了她可怜的亲人和好友。
　　审判庭未处理的案件已经堆积如山。
　　她的诉状会和她的尸体一样被埋在看不见的角落，被枯叶覆盖。
　　“好吧，起码我应该被允许暂时离开片刻，告诉我的亲人我要去做什么，让她们担心可不是一个听话的女孩该做的事。”
　　“当然，马尔茨会送你回去。”
　　他直接下了命令，显然他的职级要比年轻的卫兵高一些。
　　“真是麻烦。”名叫马尔茨的卫兵抱怨地嚷嚷。
　　尤伊人回到穆尔和艾丽莎的家中，先是找了一些干净的棉花搓成条塞到下面止血，然后用木炭和布条给穆尔和艾丽莎留下一幅抽象的连环画。
　　她也尝试过托邻居传一下口信，这样更合适些。但穆尔和艾丽莎在这里的名声似乎不太好，没有人愿意帮忙。
　　她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这幅画上，从小屋离开，又突然有些后悔，穆尔和艾丽莎已经对她足够善良，她不应该再麻烦她们。
　　但愿她们看不懂那副画的意思。
　　马尔茨说，帕伦克古堡在离莱诺小镇三十里的山谷里。
　　她从穆尔和艾丽莎家中离开后，先是被带到卫兵的驻地等候，等到落日余晖散尽，她和其他九个女孩一齐被送到了这里。
　　意料之中的，惨白的月光，幽暗的森林，孤零零的水上古堡，没有人烟的气息，阴森的氛围。
　　真是毫无创新的居住环境呢，尤伊人想。
　　穿过石桥，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她们被带到院子里。古堡里很暗，只零星悬了几盏灯，依稀可以辨路。
　　吸血鬼讨厌阳光，连没有伤害的烛火也避之不及。
　　当然暗也一些也好，尤伊人在模糊的夜色中，又偷偷往眼中滴了几滴改变瞳色的药水，艾丽莎说药水不能频繁的使用，否则会对眼睛造成伤害。
　　尤伊人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她不要被选中。
　　“尤伊，你在做什么？”身侧的女孩隐隐有些激动，“我在莱诺生活了十七年，从不知道这里有如此令人惊叹的古堡存在。”
　　“黛娜，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
　　如果没有这个古堡，那位尊贵的客人就不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她们也不会天杀地被当做活体血包抓来。
　　“尤伊，你太悲观了，如果能得到贵族的青睐和庇护，就不用再日日夜夜担惊受怕，而且他们都十分的慷慨，会给予你数不尽的财富。”
　　“好吧，乐观的黛娜女士，祝你好运。”
　　像黛娜这样想的女孩并不少，起码今天的十位女孩里，有三位就是自愿甚至称得上是欣然同意前往古堡，尤伊人说不出什么反驳和斥责的话，想要安稳地活着并没有什么错，哪怕是以出卖自由的方式。
　　在圣菲亚斯这种长期的高压环境里，心理出现点偏差在所难免。如果她再回不到现实世界还总是遇到这些倒霉的事情，那么圣菲亚斯马上会多一个大喊大叫的神经病。
　　她保证。
　　“谢谢你的祝福，尤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刚刚在做什么？你的眼睛不舒服吗？”
　　尤伊胡乱编了个理由敷衍：“是的，我有干眼症，需要按时用药，我的药已经不多了。”
　　“但愿你能尽快回家。”黛娜说。
　　“但愿如你所言。”尤伊人说。
　　闲聊结束。万众期盼中，古堡的大门打开，两位身材曼妙的侍女出现，引着十位女孩往古堡里走去，卫兵则被留在外面。
　　她们沿着旋转楼梯走到古堡的二楼，侍女停下脚步，将她们排成一列，又在她们眼上蒙上丝巾，“现在，按顺序一个一个进去。”
　　一位侍女守着女孩，另一个侍女则牵引着轮到的女孩进入房间。
　　尤伊人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她的位置靠后，但愿这位尊贵的客人在轮到她之前就找到了喜欢的味道。
　　从沃利斯的反应来看，她的血液似乎格外的美味，如果她踏入房间，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尤伊人竖起耳朵听着动静，脚步声来来回回响起，她左右两边的人似乎都已经进去又离开，却迟迟没有轮到她。
　　漫长的等待让她不由自主焦躁起来，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尤伊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独自留在了原地。
　　□□一股热流涌出，尤伊人彻底绝望了，她自暴自弃地扯下眼前遮住的丝巾，房间的门大敞着，和下面的昏暗不同，这个房间点满了火烛，照得十分亮堂。
　　房间里铺满了柔软的羊毛地毯，墙上壁画的花纹繁复而精美，丝绸帷幔和打磨得光亮的木质家具在烛火中闪着耀眼的光泽，一个穿着金色丝绸睡衣的男人赤裸着脚站在地毯上，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的长相那那副画像上的男人相似，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和白得毫无血色的肌肤。红色的长发披散着，遮住裸露的胸膛。
　　看着僵硬站在原地的尤伊人，他轻轻勾了勾唇角，“真是令人惊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