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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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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程松庭。
上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
乔知语一时都记不清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但她经常做梦,梦见过他。
梦里的他,还是记忆里的翩翩少年,眼神清亮对着她笑。
许知语下意识握紧身旁孩子的手,垂下眼,眼底情绪难辨。
至少不是今天这样。
她带着孩子,他是主治医生。
“叫什么名字?”护士声音忽然响起。
许知语回过神,低声报上孩子的名字。
护士麻利地接过挂号单:“第一次来吗?先写个病历.”
许知语极力镇定点头。
程松庭戴着口罩静静坐着,他穿着白大褂,挂着一块牌——内科主任。
几位年轻女实习生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工作,接着手指自己电脑里一份验血报告询问他。
年轻女孩的声音从耳朵传入,而头顶盘旋的却是程松庭的声音。
两种声音交织,乔知语全都听不真切,却扎扎实实地都进了心底。
她们突然停下了,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她们母女俩。
乔知语犹豫着后退了一下。她想既然来了,要不还是假装不认识吧,毕竟他戴着口罩,认不出来也很正常,赶紧看完就可以走了。
程松庭与她四目交接,那双柔和的眼眸,此刻深邃如墨。
“哪里不舒服?”他伸手拿过病历,语气淡淡地。
不记得我了吗?
她把孩子抱上凳子坐好。
“医生,孩子...她经常一阵阵肚子疼。”
程松庭卷起桌上一只小枕头,示意给孩子把脉。
“妈妈!”纽扣转头喊她。
难以适应的一片安静,乔知语自己都难以想象当时的表情,是惶恐?是尴尬?总之一定很复杂,她发觉后背有股冷意,正细密地渗透开来,像墨点散开。
小女孩好奇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她看见程松庭那双眼睛,小嘴抿了一下。
程松庭细长的手指轻轻点着孩子的脉搏,眉头微蹙,转而看向乔知语的脸。
“先做个B超看下吧!”
程松庭开了单子,请身边的护士带孩子到身后的B超室做检查。
“谢谢!”乔知语领了单子,走到检查室门口。
背后好像有一个模糊的声音,乔知语怀疑自己听错。
程松庭对着她,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说:“好久不见”。
该怎么回复呢?假装没听到?乔知语!你不是要当不认识吗?
乔知语没有说话,低头看着缴费单,佯装自己要确认什么。
“乔乔。”这一次,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听到了。
这个名字,私密到近乎只有他俩知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她“乔乔”的?
乔知语抬起头,用一种非常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他们曾在一起三年,一些亲密的时刻,他唤过这个名字。
她自己都忘了。毕竟他们已经分手9年了,他还记得这个名字吗,还是只是他现在随意叫的。乔知语抬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她想起那个夏天,一个早有预备的台风天,但风骤然翻卷,乌云崩塌,还是有些猝不及防。与程松庭说完分手,大雨轰然坠下,她的眼泪也跟着流淌。
她后悔自己买了一把透明的伞,路人都会看见她的表情。
而程松庭呢,是否还在怪罪她的绝情,至少现在的他,看起来过得很好。
年纪轻轻就是主任医师,墙上挂着诸多感谢的锦旗,书架里还有几座奖杯。面前的他比记忆中的他还好看许多,低低的声音像暗河......有的是女孩子喜欢他吧。
乔知语,你在期待什么呢?
她手握紧收费单,再一次看向纸上女儿的名字,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检查室的医生递出来一张B超报告,一时间,三人的手都牢牢扯住了这张纸,程松庭修长的手指指尖轻压泛白,时间停驻了几秒。一时间让人好奇这是哪位重要人物的信息。
乔知语第一个放开了手,拥住了刚刚跑过来的纽扣。
重回诊室座位,程松庭开始问问题。
“孩子几岁了?”
“平常都吃什么?”
“是自己在家做吗?
“孩子爸爸在哪?”
甚至到“妈妈在哪里工作?”
“住在哪里?”
“夫妻感情怎么样?”
.......
事无巨细,听起来很有必要,好像又无关紧要。
漫长严苛到以为是经历一场面试,乔知语回答得小心翼翼,但决口不提自己已离婚的事实。
程松庭看着面前的两人,孩子仿佛和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清秀漂亮。
乔知语比他印象里瘦了很多,他注意到她细长的脖颈后侧一颗淡淡的痣,一股难言的熟悉感。
他一只手瞧着键盘,身体往后仰着冷笑了一声,眼神难辨:“当年说不适合结婚的人,是你吧?”
程松庭接着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乔知语哑声道,声音依旧怯怯地:“这和看病有关系吗?”
见她这样说,面前的男人的脸更冷了:“看来是我眼光不好,没能让你有今天这副贤惠模样?”
乔知语望着他,头顶的耀眼射灯,映出他眼眸里的一根浅浅的红血丝。
小护士沈青青,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又瞧见这沉默的气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走出去开门,还不忘八卦地瞥眼回头看。
门外最后几位病人已经失去了耐心,见门一开,都跨了进来,瞧瞧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松庭抬头向沈青青示意,她便走出门对外面的人说:“请到外面等下,请到外面等下,里面还有人啦!”
一阵零碎而不均匀地踏地声,门咿呀又虚掩上了。
其实两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程松庭开了方子,只说按时吃药。
乔知语接过缴费单,火速站起来,吧嗒一声小腿撞在了椅子上,她也没顾着疼,就带着孩子往外走。
程松庭好似非常疲惫,揉了揉眉头,低头看见她还有一张西药单开了没拿走,站起来走向门外。
乔知语早已不知去向。
“跑得真快。”程松庭自嘲地笑。
门外的病人再一次涌进诊室,还有个老阿姨冲上前来问:“程医生,不好意思,能不能加个号呀!”
沈青青立刻礼貌地上前回绝:“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不能再加号了。周五您早点来,可以给您加。”
乔知语签了煎药的单子,正准备离开医院,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唯一的包袋忘在了诊室。
她想起刚才的场景,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来了。市区这么多中医院、中药馆,好的医生也有很多吧,不一定非要来这里。
她知道程松庭出生于医学世家,一路读医学院直博。她瞥见大厅一幕硕大的玻璃幕墙,挂着几张照片,“程祈年-程松庭,师承父业,温病学派继承人......”
这御安堂是程松庭家里的产业?
她一咬牙,想着还是先让小护士帮忙拿一下包吧,于是又返回上楼。
楼上房间里并没有人。一块布帘遮住了几个人影,传来几位小护士稀稀疏疏的八卦声音。
“刚才那个是程医生前女友啊!”
“天啊,他原来有过女朋友,你就别幻想了。”
“那个女人脸色也变了,两个人之间肯定有故事。”
“可见他不是没感情的人啊……那是不是也代表还有机会?”
“都有小孩了?这关系不简单吧。”
........
乔知语拎起包,悄悄关门出去。
她与程松庭还能有什么故事?不过是年少时的一些羁绊,都是不成熟的过往。
有多爱呢,没有共同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也没有什么难以忘怀的桥段,只有些非常细密的心情,柔软、酸涩,沉痛,虐心全凭想象,是青春岁月夸大了那些疼痛。
她手里紧紧牵着纽扣的手,一路低着头疾走,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点,小腿不时涌上一阵阵酸疼。
“妈妈!”纽扣大喊,原来她差点撞了别人。
抬头一看,程松庭背着光站着,手里晃着她遗漏的西药单,他摘掉了口罩,好像在笑,露出嘴角一个浅浅的梨涡,这让乔知语一瞬间恍惚起来,像梦里的场景。
她看着他的脸,那笑容原来并不是梦里这样,此刻分明带着几分打趣,忽明忽暗,仿佛是专等着她的窘迫。
他说:“你在躲我吗?”
“这一次,又打算躲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