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乙女】花魁》林栉子

35、第 35 章

　　童磨的房间里总是亮着灯，你看见侍女们在白日里用竹竿挑着那些莲台似的灯座小心翼翼地放上房梁，等到夜晚点起烛火，火光与莲台上的明珠交相辉映，会让整个房间明亮如白昼。

　　童磨扶着你的肩膀慢慢躺倒在地上的时候，你仰面望去，看见闪烁的莲台边环绕着拍打着翅膀的飞蛾，它们灵巧而无声地在明珠上弹跳。

　　童磨说：“紧张吗？以前你就很紧张。”

　　你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小声说：“有一点。”

　　你差不多知道童磨要对你做什么了，就像是累对你做过的事，但又不一样，累是你的弟弟，而童磨……

　　童磨笑起来，干脆靠着你躺了下来，随意地说：“那我们来聊聊天吧。”

　　“聊什么呢？”你说。

　　“聊聊你呀！我知道的哦，在我睡觉的时候你一直坐在那发呆，都不困的吗？”童磨伸手抱住你，把下巴压在你肩上，毛茸茸的脑袋挨着你，他做出这种撒娇似的动作来一点也不显得奇怪，就和他所有时候一样理所当然。

　　“说起来是有些奇怪，我到这来之后一点也不困了，也不
　　像之前那样记性差。”

　　“那不是很好吗？这是神明在保佑你呀。”童磨笑着说，其实童磨觉得更可能是因为他的血，既然累的血可以喂饱你，那他的肯定更有用，这当然也算是神明庇佑啦，是神明童磨在保佑你。

　　“是这样吗？”你偏过头去看他，童磨的眼睛真好看啊，亮晶晶的，如果不是里面的字，就真的像是宝石一样了。你看着那双眼睛，忍不住和他一起笑起来，头挨着头蹭到一起。

　　“我的记性很差，很多事都忘记了，所以，我要趁我还记得的时候多想一想，去回忆一下之前的事。”你说。

　　“啊，是这样啊，真聪明！”童磨亲了下你的额头作为夸奖。

　　你笑了下，慢慢地说：“我想了很久，觉得您大概并不是第一次见我吧，累说我们住的地方很偏，但是您却直接找了上来，而且，您也总是在说我以前的事情。”

　　“您认识以前的我吗？”你小心翼翼地问。

　　童磨一点也不奇怪你发现了这个，因为他也没怎么想隐瞒呀，你又整天跟他呆在一起，就算再怎么愚笨，也会发现这个的吧。

　　他挨着你声音甜蜜地说：“是的呀，那个时候的你也很现在一样可爱呢！”

　　“是一样的吗？”

　　“有点不一样，你现在比那时候要大胆多了。”童磨大笑起来，“你那个时候又乖又胆小，总是担心着会被人伤害，而现在像一只刚学会飞翔的雏鸟，如果不撞上什么，你是不会停下来的。”

　　你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童磨说你以前很胆小，是这样的吗？可是有什么好怕的呢？

　　童磨把脑袋搁在你肩膀上，声音变得又轻又柔软，像那种幼猫打呼噜才有的撒娇：“那个时候的你，肯定是不会说出现在这样的话的，所以我真想知道呀，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呢？告诉我好不好？”

　　“可是，童磨大人，我不记得了。”你老实地说。

　　“撒谎。”童磨点了点你的额头，“没有什么是人记不住的，除非他们不想记住。”

　　他看见你想要反驳，立马在你开口前按住了你的嘴唇，对你小声地“嘘”了一声：“不要急着反驳我，小家伙。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你忘记了的事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你这么可爱，我愿意被你骗一下！”他笑起来，“不愿意说就算了吧，嗯！我们来换个话题吧！”

　　“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呢？”童磨绕有兴致地说，“你到这里这么久，肯定有一些想知道的事吧。”

　　其实没有。在你跟他出来的一大堆原因里，对万世极乐教所谓轮回的好奇心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也许离开自己控制欲过强的弟弟的想法都要比这个多。

　　但是童磨叫你：“我的神明。”

　　他牵起你的手，宝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辉着，用那种又轻柔又甜蜜，每一个音节都圆润而柔滑的语气对你说话，温柔慈悲得像个真正的神子。但他却对你低下头，说现在轮到你去救他了。

　　“来说说您吧，童磨大人。”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还不知道您的事呢。”

　　哎呀，这可稀奇了。童磨想。你总是给他惊喜，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呢？这可不在预料的范围内呀。

　　“为什么想要知道我的事呢？”童磨好奇道。

　　“是您带我来到这里的，但我却对您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您在教里长大，从出生起就可以听见神明的声音。但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你静静地说。

　　“唔。”童磨摸着你的长发沉吟了一会，然后爽快地说，“好吧，来说说我吧。”

　　“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呢～嗯，从我小的时候开始好了。”

　　“我的父亲和母亲呢，都是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的蠢货。”在说出“蠢货”这个词的时候，童磨的语气依旧柔和而圆润，“因为我嘛，天生就有着白橡色的头发和彩虹色的眼睛。所以他们觉得我是特别的。

　　“但是你看，你的头发也是白色的，这并不稀奇对不对？诶，但是虽然这么想了，我也没有对他们说，不然多让他们伤心呀。我只好对自己说好吧好吧，我就去装做一个特别的孩子，能让他们开心一下就好了。

　　“本来是很顺利的，我做得挺不错，我的父母，教里的教众，人人都挺满意的。他们既然对付不了自己的人生，那就只好来求助于我了，毕竟这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难，你也看到了，我做起这事来得心应手，不管是谁，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大家都不用担心了，反正我会来引领他们走向极乐，我也完全不会难过哦，迷茫啊，悲伤啊，痛苦啊，都是凡人的苦痛，我从来都没有过哦，我毕竟是天生的神子嘛！”

　　“不过人总是不知足的。”童磨摸了下你的头发，“你看，明明你只要有一点点血就满意了，为什么大家不能像你一样的可爱呢？愚蠢的人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事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对不对？”

　　“哈哈不过真的能不给人添麻烦就不是蠢货了。诶，总之，在那之后父亲与许多女教徒做出了不伦之事，用来教导别人的都是谎话，说着不能沉沦于□□，却圈了那样大的一个院子来与那些女教徒取乐，啊对了对了，其中的一个姐姐还给过我糖吃呢。不过母亲很生气啊，是因为觉得被背叛了吗？她冲进来赶走了那些女教徒，父亲不愿意和她争吵就想要离开，他想得真轻松啊，对别人的怒火视而不见是很危险的。所以你看，他就被我的母亲杀掉了。”童磨做了个手势，“一刀两断，干脆利落，真奇怪呢，母亲平日里就连举着扇子也会觉得手酸，这时候却能用刀砍断父亲的骨头。我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想通她是怎样办到的。唉，总之，母亲在杀了他之后也服毒自尽了，留下了好多麻烦事，真是让我费尽苦心啊。”

　　“好在我最后还是处理完了，我那时候大概九岁？十岁？嘛，除了刚开始时因为太混乱吃不上饭，之后其实也还好，你知道吗？人饿的时候反而会更清醒哦，而且我还在水井后面找到了有人喂猫的食物。所以你看，我果然是为了被神保佑着才出生的对不对——哎呀，你怎么了？”童磨伸出手来，尖尖的指甲沾上了透明的泪水，“不要哭呀，你哭起来就不可爱了哦，女孩子还是笑起来更惹人怜爱。”

　　你发着抖搂住了童磨。

　　“不要，不要难过。”你摸索着把童磨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咬了下嘴唇小声说。

　　我并不难过呀，这孩子是不是听力不太好？明明刚才我才说了自己不会难过的。童磨想。而且为什么要说这话呀，有什么值得我难过的事吗？在这样的夜晚，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和我躺在一起，这不是很美妙吗？

　　“不要难过。”放在他头上的那只手开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唔，她就像是在摸小孩子一样。童磨想，但是他又不记得自己的母亲当年有没有这么摸过自己的头，应该是没有的，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戴着教主的帽子，因为他戴了帽子，所以应该是没有人可以摸他的头的。

　　童磨记得他收留过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那个女人也这样轻柔地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就像你现在一样。难不成你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吗？童磨忍不住笑出来。

　　“不要难过。”你完全没注意到，只是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童磨的皮肤冰凉得一点温度也没有，简直看不出他的身体里也有血液在流动。

　　诶，所以都说了我不难过了，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呀，就算大家都很愚蠢，这也算是特别蠢的表现了哦？总是对人的话充耳不闻可不是好习惯，在那位大人的手下尤其要注意，他的耐心可不好，不会像我这样听你一遍遍重复的。就算是亲我讨好我也不行，我会生气的哦，尤其是这样对小孩子似的动作……

　　童磨闭上眼，感觉到你的手慢慢移到了他的肩膀，然后按着他完全地平躺下来，现在换成他看着那些飞蛾以一种灵巧而妩媚的姿态环绕着莲座。

　　而他的神明坐起来看着他，眼角盈盈的泪珠和红痣交相辉映。

　　“童磨大人……”神明低低地喊出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