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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登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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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开的药没太管用,属于治标不治本,还偏偏老是不记得吃。易栾在酒店歇了几天后,牙痛头也痛的,着实被折磨得受不了,还是决定去医院给拔了。
原本江浔一直说让他去家里吃饭,易栾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就凑合着在酒店点外卖。事实就是,他不把自己当回事,结果更严重了,小少爷就是小少爷,平时活蹦乱跳的还好,一被折磨起来,只想发脾气。
一发脾气就想抽烟,结果一张嘴就疼。最后没法了,易栾又给江浔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陪他去拔牙。
虽说这事不算大,去拔个牙而已,但着实是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易栾也不是非要人陪着,着实这几天被疼难受了。
江浔那边没啥意见,只不过从地陪变成医陪而已了。
只说他晚点才过来,有点事。
易栾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被牙疼整的面部全非,原本只肿一点的脸,现在更是不对称了,哪里有易小哥平时帅气的模样。
易栾心想,得亏他是在外地,但凡在学校,都看到他这个模样,学校的颜王争霸,他指定拿不到第一了。
不过第一不第一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先解决这颗牙,哦不,两颗。
易栾脑子里脑补了一堆画面,最后出现在脑海里的就是他拔完牙,两边都肿了,很对称。
一世英名,直接毁完了。
江浔到的时候,又晚了一会儿,整个人都看起来很急切,倒也没晚多久。
“你怎么了?不用这么赶的,我没那么着急。”易栾蹙眉道,只是肿的说话都嘟嘟囔囔的。他本来说的也就临时。
江浔看到易栾的脸倒是一愣,眉毛都皱了起来:“你这脸怎么肿成这样?”
“是不是又吃辣的了?也没好好吃饭喝水?”
这才几天啊,怎么就肿这么老高,这人可是真不会照顾自己,之前他就发现了。
易栾有点心虚,居然会觉得江浔有点生气,“这不是发炎了嘛,我吃那些药也没……”
“叫你去我那里吃,你也不去。这下好了,更严重了。”
“赶紧收拾一下,去医院吧。”
江浔依旧皱着眉,冷淡的脸上有了些表情,但易栾能看出来他在生气,虽说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怪自己没好好吃饭,没照顾好自己吗?可他长这么大,都是这么过的啊。连那生他养他的父母都没管过,也没见他们生气。
易栾拿了身份证手机耳机等,接着又习惯性地塞给了江浔,江浔又自然地把东西放到包里。
他有丢东西的坏毛病,还偏偏走哪忘哪,江浔第一天就见识过,索性之后只要在一起的时间,江浔都会给他装着,易栾也都习惯性地给他。
黑色机车疾驰而过,停在了医院停车场里。
两人又去排队挂号,咨询啥时候能做。
结果就是,发炎太严重,得把炎症消下去才能做手术,不然嘴都张不开。
这下可好,恶性循环,易栾更不想说话了。
从酒店到医院,再到回酒店,江浔的低气压一直在持续,易栾隐隐地感觉到了。江浔只有他在看医生的时候,因为他说话不方便,全程都是江浔问的,以至于他觉得特别像隔壁儿科家长带小孩看病一样。
“收拾一下,回我那住吧?有空房间,可能条件没那么好,但我着实没空给你送饭。”江浔依旧冷着脸,看着易栾说道。
易栾“嗷”了一声,算是答应。
庆幸着他昨晚没有和酒店说续房,庆幸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他不太想看到江浔生气的样子,哪怕他知道这是关心。
接着开始收拾他的行李,他的东西不少,衣服鞋子帽子还有相机啥的,但大多还都放在行李箱,只有常穿的两套衣服挂在衣柜里。
简单一叠放进去,又把一些零碎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房间似乎还是那个样子了,除了被子有点乱。
“走吧。”
直到又重新回到了几天前吃饭的房子里,易栾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韦双双还正在客厅里看着书,手里不断地摸着,易栾才看到那是盲文书籍。她看起来太漂亮太正常,总让他忘记她实则看不见这回事。
江浔带他来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房间不大,仅有床书桌和衣柜,也都是老旧的模样,但采光很好。床上的被子叠的方正,也都很干净整洁,让他想到了以前看的电视剧。
“被子都是晒过的,被套床单也都是新的,你可以放心睡。床垫是铺了两床被子,应该挺软的。如果你觉得热,想要凉席,我等会儿拿给你。”说着江浔又拿了蚊香过来,放在了桌上。
“你有火机,要是有蚊子自己点。”
“可以先收拾一下,等会儿吃饭。”
说完江浔转身离开了。
易栾整个人张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面墙的漆皮掉了不少。
其实很简陋也很旧,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踏实,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他很想说谢谢,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心里那种感谢的程度。
江浔是他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和他之前所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所生活的那个城市普遍家庭条件都很好,尤其是学校里的那些,虽说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实则在鞋子上就体现了,三六九等早就划分了。
就连自己也是,他一向花钱大手大脚,完全没个数,只看好看不好看,一双鞋子好几千,这是很正常的,不用去纠结价格,因为卡里的钱从来没缺过。
他们不用去担心明天,他们不用去担心钱,他们不用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只管去享受世界的美好……
以至于何不食肉糜真正被他看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觉得可怜和不忍,才明白只有他生活的那个环境,都是好的。而太多人太多人,过得不好了。
而他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不是偶然的坐过站,他来到这里。他可能就直接这样去了美国,继续享乐,接着可能不再回来,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他来了,命运带着他来到了这里,他总觉得是不一样的。
起码交了个好朋友,江浔在他看来还是个很可靠的人,而且比他要更像一个大人。
如果哪天他也能成为像江浔那样可靠的人就好了,让人打心底信任,让人觉得信服,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易栾想着想着似乎想开了许多,怎么不算学习呢?
既来之,则安之。
他在心里又一次说道。
易栾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和在酒店时差不多,箱子一打开,不管不顾地敞开在那。
没一会儿,江浔做好了饭,过来敲了敲门,“吃饭了。”
易栾接了句,好。
江浔今天做的菜依旧很家常,清炒菜心,清蒸鱼,凉拌西蓝花,还有一道蒸蛋,不用说,肯定又是给他准备的。真的也太绿色了。
正想着,江浔又端过来一小碗土豆泥放在他面前。易栾抬头看他,有点皱眉。
“米饭有点硬,这个不用怎么嚼。”
行吧,他是真成病号了,妥妥的都是病号餐啊,他突然好想吃肉。
倒是坐他对面的韦双双吃着江浔给她夹的菜,像是吃什么美味一般,实则真的只是绿色的菜心。
等我好了,我一定点一桌子肉,易栾心想。
连着几天都在吃病号饭,牙疼让易栾连出门的心情都没了。
没事儿,他就陪着韦双双看电视或者看书,通常他起床都很晚,差不多到饭点,那会儿往往江浔总是刚回来或者还得再晚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拎着附近菜市场买的菜。回来给他们俩做完饭,接着吃完易栾洗碗,江浔继续出门,一直到晚上再回来。
以至于这段时间和韦双双的关系也更熟络了起来,小丫头实在是漂亮,声音也很甜,人也很聪明,就是说话有时候太厉害,易栾总觉得她能看见般,不然每次总能戳中他的内心呢?
他过去的十几年大多数的时间是在学校过的,他总有这样的本事,和谁都能处得很好,就连和老师们的关系也都还算不错。他的周围总是围满了人,他总在热闹之中。可每当黑夜降临,每当他自己在家,每当他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所有的孤寂压着他喘不过气。
他想他是懂事的,父母在外这么多年,他也从没说过他们不是。逢年过节以及寒暑假,他还会飞过去找他们,可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交际圈也不过是换了个人种,换了个发色……他依旧做那些事,依旧感到孤单寂寞。
这么大个地球,这么多人,这么多热闹,他却总觉得融不进去。
甚至远不及这几天,睡到自然醒,却有好吃的饭,还有人陪着。
每次江浔回来,带的不止有菜还有一些小零食啥的,只是都是给韦双双的,等江浔离开,他就想法和韦双双交易,比如,我给你唱首歌,你给我一个果冻。
卖艺换吃的,也算公平。只不过每次韦双双都会临时加价,会说让他唱两首歌。他自然乐意,对于有人爱听他唱歌这件事也是很开心。
他总能韦双双那眼睛里感受到开心,明明知道她并不能看到她,可他总能感觉到。
只是没两天,这小交易就被发现了,因为江浔发现他嘴巴又变得严重起来,恢复最初的样子,一提问韦双双,小姑娘没经验,立马露馅了。
无奈就变成严令禁止,江浔毅然成了这个家的大家长,管着易栾和韦双双两个小朋友。
以至于易栾都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参与其中了。
炎症消下去的时候,终于约了时间去拔掉那两颗让他痛不欲生的罪魁祸首。
准备的前一天,江浔依旧出了门,他陪着韦双双在家里玩,拿着手机拍了不少和韦双双的合照,很上镜很养眼,就是很可惜小姑娘看不到。
原本拍照的原因是要拔牙,估计未来一小段时间,估计又是肿的要死,留个纪念,虽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纪念的。
但最后真变成留纪念,是因为拍了几张后,韦双双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本相册给他看,说让他洗出来放在这里。
易栾打开相册,前几张是小婴儿时期的韦双双,虽说模样尚小,婴儿时期也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可那大眼睛确实闪亮,那会儿她好像是能看到的,至少不像现在。
之后的照片,就慢慢长大就有一位花白头发的女人抱着她,眼里满是慈爱,翻了几页后,易栾终于看到江浔的照片,真的是一眼看到,一张中学的毕业照站在最旁边的高个子,脸还有些稚嫩。再接着就是一张白底证件照,目视前方,微微抿起的嘴角,眼里没什么笑。
最后就是一张合照,那个发白头发的老人坐在前面抱着韦双双,旁边靠后一点站着江浔,这是他唯一笑着的一张照片,哪怕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易栾依旧能感觉到他是高兴的,整个状态是和其他照片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