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栾将至》都咸又咸

5、回家

　　最后也不知道哪句话，就让易栾乖乖地跟在江浔身后走了，三个人一起坐在车上，踏上了回江浔家的路。

　　易栾坐在副驾，韦双双和江浔坐在后排。虽说没用眼睛去看，也能听到两个人的交谈声。

　　江浔说，晚上他做饭。

　　得，他这个地陪，直接医院也陪他来了，虽说是偶遇的。

　　车子一路穿过大道，几个红绿灯走走停停，最后拐向一个岔口，这里看起来更破败一些，路也是破破烂烂的，连带着车都变得有些摇晃。易栾看着窗外的景象，深知要到了。

　　他还记得刚江浔说的那话，他住的地方说比不得酒店，也挺破旧，但只是想给他做个饭。

　　鬼使神差，他就来了。

　　易栾想着把钱给司机，结果江浔比他更快，“这趟算我的，本来就要回来的。”

　　三人下车，易栾才更有时间去看了下周围，好似以前的那种老房子，卷帘门锈迹斑斑破破旧旧的，整栋楼的对面有棵很大的梧桐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倒是这个点，有几个在打牌的老年人，刚路过看到的。

　　易栾跟在两人后面，他又听到江浔说：“这楼道有点黑，灯用久了，很暗，你小心一点。”

　　易栾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不到，又说了句：“知道了。”

　　楼道确实很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楼梯也都是水泥的，还磕磕破破的，棱角都没了，变得很圆润。

　　没走几步停了，易栾抬头，看到江浔拿出钥匙拧开了左边房子的门，一梯两户，只是过道很小就是了。门也破破旧旧的，对面更显眼的也是大红色的对联，江浔这边门上倒是没有，完全空的。

　　易栾跟着进去，房子着实是老房子，从早已过时的沙发茶几，各种设施能看出来，仿佛时间倒回到十几年前。可却是很干净，什么都整整齐齐的，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坐。”

　　江浔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接着又倒了杯水放在易栾面前。

　　“双双，你陪易栾哥哥看会儿电视。我去做饭。”

　　“好。”

　　刚转身准备去厨房的某人又突然转身，易栾的视线都还没转回，突然对视上：“有什么忌口的吗？”

　　刚说完这一句，江浔又看到易栾那张肿起来的脸，“瞧我问的什么话？差点给忘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能吃。”

　　易栾没理他，心想那还问我干嘛，好好的嘴不能吃好吃的，已经够难受了。

　　电视是特别久之前的那种彩电，后面凸起一大块，看起来就很沉重。画面不大，色彩也还算清晰。远不像现在液晶显示屏那样看着方便，倒是久违地给人一种回到了儿时的感觉。

　　就连播放的动画片都是他看过的，只是不知道是多少季了，依旧重复地播着，给一代又一代的小朋友看。

　　韦双双坐在离易栾不远的地方。她看着电视的方向，眼神依旧那样，听着声音时不时地笑着。

　　易栾看着她的时候会觉得很难受很心疼，对于一个拥有着漂亮双眼的人，看不清这个世界，这着实是个很大的折磨。

　　“易栾哥哥，你看着我干嘛？”易栾没注意朝着她的方向放空地有点久了，倒是被她给发现了。

　　“是觉得我很可怜吗？”韦双双转头看向他，不在注视电视那里。

　　易栾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很多人看我的第一感觉都是这样的。觉得很可怜很苦命。”

　　“可我没那么觉得，我有很爱很爱我的人，我获得了很多爱，我很知足。所以看不见也没关系的。”

　　易栾突然不知道该说些说什么，各种词汇都显得如此无力，他能感觉到她的开心，她的快乐，就如她看动画片一样，只是听着声音都能笑出声。

　　“我和你讲，我哥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韦双双的声音突然变小，应该怕是厨房里的人听见：“虽说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可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易栾突然乐了，是啊，这个人还不错。

　　“他哪里好？”像是一来一往的逗趣，易栾问道。

　　“他长得是不是很帅？”韦双双问道。

　　易栾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很帅。”脑子里立马浮现的是他俩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仅是一个背影就能感觉出来。

　　“他是不是很温柔？”

　　温柔？易栾想了想这个词的意思，一般形容的女孩子比较多。只是这个词安在江浔身上，他竟然觉得倒也是贴切的。虽说江浔话不算多，情绪价值也给的没那么够，比起网上看到的那种地陪，更多的给人是一种踏实感。

　　“是。”

　　“他是不是很贤惠？”

　　贤惠？易栾更乐了，身体往后一仰，两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这妹妹想的倒是……但转念一想，正在厨房给他俩做饭的人，可不就是贤惠吗？

　　“确实挺贤惠的。”

　　“他是不是很让人有安全感？”

　　易栾有点点头，说了句：“是。”

　　比起前面的几个形容词，这个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了。

　　“他是不是很值得嫁？”

　　易栾下意识地又点头，接过话，“是很值得嫁。”

　　“他是不是很值得人喜欢？”

　　“值得。”妹妹问题怎么这么多，易栾想说，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果然不能刻板印象。

　　“那你喜欢吗？”

　　“喜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易栾愣了一下，想要解释一下，真就是顺口说的，韦双双的话倒是更快又说出。

　　“这很正常。”

　　易栾脑子里又想到在下暴雨的亭子里，两人对话的场景，大多数都是易栾在说，江浔在听。

　　那些细碎的，压抑的，不可明说的，他都说出了口。

　　易栾所记得的，很有印象的，也有这么句话。

　　这很正常。

　　是啊，喜欢男人很正常，喜欢这个男人也很正常。至于是哪种喜欢？他还不得而知。

　　就像他还挺喜欢韦双双这小姑娘的，看似乖巧可爱，实则古灵精怪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他陪着韦双双聊了会儿天，这一次倒是大多都是他问，韦双双在说，小孩子说话也没个把门的，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也更多地了解清楚了一些关于江浔的事。

　　易栾起身朝厨房走去，江浔围着个围裙在里面忙忙碌碌好一会儿了。

　　他一开始还说帮忙，江浔以空间太小，不方便那么多人为由，让他坐着等。

　　主要他确实也不会做饭，上学期间天天在学校吃食堂，回家了不是外卖就是有阿姨做，偶尔自己尝试做过几次，不是焦了就是糊了，都以为他要炸厨房。至今能好好活到现在，易栾也算是个奇迹了。

　　“怎么？饿了。”

　　“嗯，饿了。一天没吃了。”

　　“等等，马上就好了。”

　　江浔正在冲洗择好的青菜，几遍过后，放在菜板，大手一压。另一只手刀起刀落切断，接着叠一起，又重复了一遍。一整长条的叶片变成了四段。

　　热锅凉油，加了一点切碎的蒜末炒香。锅铲在那人手里大手一挥，翻动了几下，接着青菜倒入锅，炒断生。又加了些盐和蚝油，翻炒几下，出锅，倒入盘中。

　　空气里充满了各种香味，易栾靠着厨房的门框，看着里面动作的人。

　　暗黄的灯光勉强可以视物，但说不上能看得很清楚，易栾有点近视，距离虽然近，他依旧觉得光照在这人身上，周围像是有了光晕。温柔贤惠，他脑子里又冒出刚刚韦双双说的那两个形容词，明明脸是冷淡的，说不出有什么表情。脸部的线条也是看起来一点也不柔和，一如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眉头还有点皱起，看不透在想什么。

　　不像是会下厨的人，拿起刀切起菜，颠勺的动作比谁都熟练。易栾第一次觉得人不可貌相是对的，万不能以外貌定长短。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去他家，也不喜欢去别人家，总觉得私人空间受到侵犯，很不舒服。

　　可下午那会儿江浔那个强硬的态度，似乎总觉得他照顾不好自己似的。

　　那一刻，他很想说，他能照顾好自己，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牙齿的肿痛，让他一时间开不了口。

　　说来，下厨的人真还挺帅。围着围裙的江浔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干什么都很利落，还会随时擦锅台，保持干净，以至于一顿饭做下来，真没看到多脏的地方。而且看熟练程度，他应该也是经常做饭的。味道不知道怎么样，至少看起来是有模有样的。

　　“去洗手吃饭，洗手间在你左手边往前走的位置。”

　　“啊，好。”易栾反应过来，转身。

　　江浔把围裙取下，拿出碗筷，把做好的菜先端到了餐桌上。接着又把做好的粥端了过去。

　　易栾过去的时候，菜已经都上齐了。

　　很简单的家常菜，西红柿炒鸡蛋，炒土豆丝，黄瓜炒火腿以及一碗蛋羹。

　　只是这每一道菜，看着都很素，而且和粥不是很搭。

　　江浔起身盛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接着洗完手的韦双双回来，乖巧地坐到了凳子上，江浔又盛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最后则是拿了个大一点的碗，盛了半碗粥，筷子夹了一些菜放进碗里，最后放在了韦双双的面前。

　　江浔坐下，说道：“凑合着吃，这几天没在家，没去菜市场买菜。都是之前买的一些能放的，可能不太配粥。但你牙痛，这也是特殊情况，做的也比较清淡。这个蛋羹不用怎么用力咀嚼，专门做给你的，都是你的。”

　　易栾惊道：“专门做给我的？”

　　“不然呢？你那都肿起来了，估计也嚼不了什么。”说着又把勺子递了过来，“你用勺子吃，方便点。”

　　易栾接过，挖了一勺子放进碗里。

　　说话他尚且还能稍微注意点，大不了闭嘴。只是吃饭着实是个折磨，他下意识地习惯张大口，结果就是“啊”的叫出了声。

　　“呵，你这最近可啥也不能吃了。就吃了两天辣而已，牙就成这样了。”江浔笑道。

　　“哥哥，易栾哥哥是不好好吃饭长蛀牙了吗？”坐在易栾对面的韦双双问道。

　　江浔没忍住又笑了笑：“不是，是长智齿发炎了。和蛀牙也差不多，都需要拔牙，都疼。”

　　易栾往嘴里塞了两口粥，心想，他又不是小孩子，哪能因为不好好吃饭长蛀牙。不过，可是真疼啊。

　　江浔的蛋羹做的不错，很滑溜也很清淡，以至于其他的菜他都没有怎么尝，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了根本没法咀嚼。

　　他用完好的另一边咀嚼也特别的别扭，总之，还不如吃蛋羹呢。

　　一顿饭吃的和打仗没区别，主要是易栾的嘴真是受了大罪。

　　好好的一张脸，肿肿的。他那会儿去洗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乐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一顿饭吃到最后，他是最后，以及陪着他的江浔，韦双双老早吃完去看电视了，虽说更多的应该是听电视，可她很喜欢。

　　三盘菜没吃多少，韦双双是个小姑娘，本就没多大胃口，而自己倒是太饿了，把蛋羹给吃完了，粥也喝完了。

　　易栾帮着江浔收拾了一下，去了厨房。

　　“我洗碗吧，毕竟你做饭了，我啥也没干呢。”易栾说道。

　　吃人嘴短，他还是懂的。

　　江浔发出致命一问：“你会洗碗吗？”

　　“……”易栾觉得这误解真的很大，虽说他不会做饭，倒不至于不会洗碗啊，毕竟这么些年的食堂不是白吃的。他不太爱用学校食堂的公用餐具，通常都是自带，为此别人老说他讲究。

　　“会洗，不然你在旁边看着？”易栾说道。

　　“可以，以防万一。”同样的地方，人换了个位置。

　　碗筷不多，菜都没怎么动，封上保鲜膜放冰箱了。就四个碗三双筷子，简简单单。

　　易栾大多时候没那么讲究，他没有洁癖，可有的地方却有着强迫症，比如洗碗。

　　在同一个碗洗干净冲了五遍后，江浔没忍住还是开口了：“可以了可以了，够干净了。”

　　“哦。”于是接下来的每个碗，变成了三遍。

　　起码他会洗碗这个事确实是真的，爱干净讲究也是在江浔心里落实了。

　　洗完碗后，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就说送他回去。

　　留韦双双一个人在家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