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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的反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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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算不上和好的拥抱,像一块温热的膏药,暂时贴住了我们之间因“无尽海”而撕开的裂口。疼痛还在,但至少不再鲜血淋漓。
白朔依旧寡言,但刻意保持的距离感消失了。训练重新提上日程,他甚至开始教我一些更偏向实战应用的技巧,比如如何将能量凝聚于一点进行瞬间爆发,或者如何利用环境扰乱对手感知。
“你的力量偏向守护和净化,正面强攻非你所长,要学会以巧破力。”他在训练室里,看着我被一个虚拟的、皮糙肉厚的石怪追得满场乱窜,冷静地指点。
我喘着粗气,尝试着将力量压缩成细针,寻找石怪能量流动的薄弱节点。几次失败后,终于成功刺入一处缝隙,石怪的动作顿时一滞。
“很好。”他简短地肯定。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紧张却平稳的轨道。只是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我看他的眼神里少了些小心翼翼的仰望,多了些理直气壮的依赖;他对我偶尔的失误,除了批评,也会多一句略显生硬的“注意调整呼吸”。
这天,白朔接到一个紧急通讯,需要立刻去妖管局处理一桩跨区妖怪纠纷。临走前,他再三检查了屋内的结界,又把那个菱形警报法器交给我,告诉我除非万不得已,不要离开客厅防御最强的区域。
“我很快回来。”他站在玄关,看着我。
“嗯,小心。”我点点头,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但没表现出来。
他离开后,屋子里安静得过分。我强迫自己专注于能量塑形的练习,试图将一根能量细丝塑造成更复杂的侦测符文。精神力高度集中,时间在指尖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紧接着是翅膀扑棱的声音,似乎有几只鸟儿落在了阳台外的护栏上。
我起初没在意,继续练习。
但很快,鸟鸣声变得密集起来,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我皱眉看向阳台,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似乎聚集了不止几只鸟,而且种类杂乱,麻雀、喜鹊、甚至还有两只羽毛艳丽的鹦鹉?
又是被我的气息吸引来的小动物?可我戴着压制手链,而且结界是开启状态,它们怎么能靠这么近?
一丝疑虑爬上心头。
我停下练习,走到客厅与阳台的连接处,隔着玻璃门仔细看去。
鸟群似乎很兴奋,在护栏上跳来跳去,互相啄咬着,像是在争夺什么。它们的目标,好像是我晾在阳台角落的一小盆……多肉植物?
那是我前两天从楼下花店顺手买的,很普通的品种,因为阳光好,就放在阳台上了。
就在我疑惑时,一只体型较大的喜鹊猛地啄下一小片多肉肥厚的叶片,叼在嘴里,然后扑棱着翅膀,并没有飞走,而是……将它扔向了玻璃门!
“啪。”
轻微的撞击声。
紧接着,更多的鸟儿开始效仿,它们不再互相争斗,而是有组织地、一下下地,用喙啄下多肉的叶片、茎秆,或者捡起阳台角落里的小石子、枯枝,不断地扔向玻璃门!
“笃、笃、笃……”
撞击声越来越密集,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执着。
不对劲!这绝不是普通鸟类的行为!
我立刻后退,远离玻璃门,同时去拿茶几上的菱形警报法器。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玻璃碎裂的脆响!
我骇然望去,只见阳台玻璃门的右下角,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裂纹边缘,沾染着一点点暗绿色的、粘稠的汁液——是被鸟儿们扔过来的多肉植物汁液!
那汁液……在腐蚀结界?!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那不是普通的多肉!我猛地想起买花时,那个笑容和蔼的花店老板,还特意推荐说这品种好养活,香气安神……
香气?我仔细回忆,那多肉确实有股极淡的、类似薄荷的清凉气味,我当时还觉得好闻!
是陷阱!那个花店老板有问题!“暗影”的人?!他们竟然用这种渗透的方式,利用被我的残留气息吸引、灵智低下的小动物,来传递带有破界腐蚀性的植物汁液!一层层,一步步,无声无息地削弱着结界!
我抓起警报法器,正要按下——
“哗啦——!!!”
那布满裂纹的角落终于承受不住,一小块玻璃连带后面无形的结界,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破裂!一个仅容拳头通过的孔洞出现!
与此同时,一股阴冷、滑腻、带着浓郁水腥气的妖力,如同找到缺口的地下污水,猛地从那个孔洞中喷射而入!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一只由污水构成的、滴答着粘液的利爪,闪电般向我抓来!
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完全启动警报法器!
生死关头,连日来的训练成果在瞬间爆发!我没有试图凝聚大规模防御,而是条件反射般将全部精神力集中,压缩体内那温暖磅礴的力量,在身前形成了一面凝实无比、只有巴掌大小、却厚如城墙的菱形金色光盾,精准地挡在了污水利爪的必经之路上!
“嗤——!!”
污水利爪狠狠抓在光盾上!腐蚀性的妖力与我的净化之力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光盾剧烈闪烁,边缘甚至开始融化,但终究是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连连后退,撞在茶几上,后腰一阵剧痛。
那污水利爪一击不中,立刻溃散,化作更多的污秽水流,试图从光盾两侧绕过,继续向我缠来!
我咬紧牙关,强忍疼痛和精神力的震荡,双手虚握,操控着那面金色光盾瞬间分化成十几面更小的、如同金色飞梭般的能量体,呼啸着射向那些四处蔓延的污流!
噗噗噗噗!
金光与污水不断碰撞、湮灭。污流被暂时阻隔,但它们似乎无穷无尽,仍在从那个小孔中源源不断地涌入,并且开始腐蚀周围的空气和地板!
这样下去不行!我的精神力支撑不了多久!必须堵住那个缺口,或者……彻底解决外面操控这一切的源头!
我目光一厉,看向那个破裂的孔洞,又看了一眼手中尚未完全启动的警报法器。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瞬间在我脑中成形。
我没有再试图防御那些四处蔓延的污流,而是将剩余的大部分力量,连同全部的精神意志,孤注一掷地,全部灌注进手中的菱形警报法器!
法器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和尖锐到极致的嗡鸣!这嗡鸣不仅穿透了公寓的墙壁,更带着我全力激发下、一丝无比精纯的本源气息,如同灯塔烽火,冲天而起!
这不是求救,是挑衅!是定位!
我在用自己作饵,告诉外面潜伏的家伙——我就在这里,结界已破,有本事就来!
几乎是在红光冲天而起的下一秒——
“吼——!!!”
一声震彻整个小区、充满了暴怒与无尽杀意的虎啸,如同九天惊雷,从极远处的天空滚滚而来!声浪所过之处,玻璃震颤,树木低头!
白朔!他感应到了!他在用最快的速度赶回!
与此同时,阳台外,那源源不断涌入的污流猛地一滞。操控者似乎被我这不要命的举动和白朔那恐怖的虎啸震慑,出现了瞬间的犹豫和慌乱。
就是现在!
我强忍着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和恶心,将所有残余的力量,凝聚成一根细如牛毛、却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针,瞄准那个不断涌入污水的孔洞,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刺了过去!
这一击,不为杀敌,只为——封印!
“封!”
我低喝一声,金色光针在触及孔洞边缘被腐蚀的结界能量时,骤然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金色符文,如同最精巧的焊工,沿着破损的边缘飞速蔓延、交织、固化!
那溃散的结界,被我这蕴含了纯粹本源净化之力的符文,强行黏合、修补!虽然远不如原来的稳固,却暂时堵住了那个致命的缺口!
污流被截断!
涌入客厅的残余污水失去了后续支持,在我先前分化的金色飞梭剿杀下,迅速蒸发、消散。
我脱力地跌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茶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鼻端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但我死死盯着那个被金色符文勉强封住的孔洞,手里还紧紧攥着停止嗡鸣、光芒黯淡下去的警报法器。
我做到了……在没有他守护的情况下,我独自挡住了一次蓄谋已久的袭击,甚至……进行了反击。
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令人心悸的破空声和磅礴的妖气波动。
我知道,他回来了。
而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他身后哭泣的“香饽饽”。
我是苏晚晚。
是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白朔回来的动静,比我预想的还要……震撼。
不是寻常的开门声,而是一股磅礴、暴烈、带着仿佛能撕裂空气的庚金锐气,如同失控的飓风,猛地撞碎了公寓楼道里的窗户,直接从阳台那个刚刚被我勉强封住的缺口上方,悍然突入!
没有形体,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银色飓风,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瞬间席卷了整个客厅!那些残余的、尚未来得及完全蒸发的污秽水气,在这纯粹的杀伐之气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顷刻间被涤荡一空,连一丝异味都未曾留下。
飓风的核心在客厅中央骤然凝聚,白朔的身影显现出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化去周身的妖力,银发在身后无风狂舞,眼瞳是骇人的灿金色,竖立的瞳孔里翻涌着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暴怒和一种……近乎失控的后怕。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跌坐在地上的我,看到我苍白如纸的脸色,额角鼻端未干的血迹,涣散的眼神,以及手里紧攥着的、光芒黯淡的警报法器。
“晚晚!”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单膝跪地,冰凉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捧起我的脸,力道大得让我觉得颧骨生疼。灿金色的兽瞳里,清晰地倒映出我狼狈不堪的样子,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我心惊——有滔天的怒火,有心悸的后怕,有深切的痛楚,还有一种几乎要将我吞没的、沉甸甸的恐惧。
“我……没事……”我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安慰他,却牵动了精神力透支的痛楚,忍不住吸了口冷气,更多的鼻血流了出来。
他脸色更沉,立刻并指如剑,点在我眉心。一股温和却带着强大镇抚力量的庚金之气涌入,迅速梳理着我因为强行爆发而紊乱不堪的精神力,同时止住了鼻血。
“别说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紧绷。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我身上,确认没有其他明显外伤,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冰冷怒意丝毫未减。
他抬起头,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阳台那个被我以金色符文勉强封住的缺口,又扫过地上残留的、被他的气息彻底净化掉的污秽痕迹,最后落在那盆早已被鸟雀啄食、汁液耗尽的诡异多肉植物上。
“蚀界草……以生灵精血浇灌,汁液专破结界,尤擅腐蚀能量防护……”他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周身的气息因为压抑的杀意而变得更加危险,“用被吸引的低阶鸟雀做媒介传递……好算计。”
他扶着我,让我靠坐在沙发边,自己则站起身,走到那个缺口前。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更加凝练的银芒,轻轻触碰我留下的那些金色封印符文。
符文感应到他的气息,微微一亮,传递出我当时灌注其中的、混合了坚定意志和净化之力的能量信息。
白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维持着那个触碰的姿势,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然后,他收回手,转过身,重新走回我面前,蹲下。
这一次,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后怕,而是多了太多我无法立刻读懂的东西——震撼,动容,一种刮目相看的审视,还有更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疼。
“你……”他开口,声音依旧低哑,却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用自己的力量,封印了缺口?”
我虚弱地点点头,小声说:“它们用那草的汁液腐蚀结界,从那个小洞往里灌脏东西……我挡了一下,但堵不住……就想着,把警报开到最大,让你知道,顺便……吓唬一下外面的家伙……然后,把所有剩下的力气,都用来封那个洞了……”
我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声音越来越低。刚才生死一线的紧张和爆发时的狠劲过去后,强烈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我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白朔听着,看着我因为后怕而轻颤的眼睫和苍白的唇色,眼神里的冰冷怒意终于彻底被一种更柔软、更汹涌的情绪取代。
他伸出双臂,不再是之前那种略显僵硬的拥抱,而是以一种无比坚定、近乎禁锢的力道,将还在轻颤的我,紧紧地、完全地搂进了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手臂收得很紧,勒得我有些呼吸不畅,却奇异地驱散了骨髓里渗出的寒意。我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比我更剧烈的心跳,和他身体微微的颤抖。
这一次,颤抖的不是我,是他。
他在害怕。比我更害怕。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冲刷掉我所有的恐惧和委屈。
“对不起……”他把脸埋在我颈侧,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前所未有的脆弱,“是我……回来晚了……”
我反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把脸贴在他冰凉却坚实可靠的胸膛上,摇了摇头。
“不晚。”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你教我的……我都用上了。我……我没给你丢脸。”
他身体猛地一震,抱得我更紧了些。
“没有。”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做得……比我预期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顿了顿,稍微松开一点,低头看着我,灿金色的兽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深邃,但里面涌动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和灼热。
“苏晚晚,”他叫我的全名,语气郑重得如同宣誓,“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保护对象。”
他捧起我的脸,指腹擦去我脸上残留的血迹,目光深沉而专注:
“你是我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