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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沪上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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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沪上。
秋光漫过震旦大学的林荫道。染上浅黄的法国梧桐叶,飘落在中文系的窗台上。教室里,讲台上,绝顶聪明的文学系郑教授正在娓娓道来一位民国著名诗人波澜起伏的人生轨迹……同学们都听得很认真入迷,仿佛进入了这个精彩的故事里。
“铃铃”声传来,不知不觉间下课了。
林思音走回宿舍的路上,顺便去校园里的快递点取了一份快递
她抱着一个印着“星驰科技”标志的礼盒,脚步轻快地走在林荫道上。这一天是她十九岁的生日,早上在国外青苹科技公司做工程师的舅舅打来越洋电话说,给她邮寄了一份“能装下心事”的礼物——此刻礼盒在怀里发烫,她指尖划过盒缝,没等走到宿舍,就忍不住在香樟树下拆了封。
银色的机身滑出来的瞬间,秋阳恰好穿过叶缝落在上面,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是最新款的“星驰T30”,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信号无界,岁月有声”。
舅舅的字条夹在说明书里:“知道你总爱沉迷在民国风云的世界里,这手机信号强,说不得能收到过去的回响,哈哈。”
林思音失笑,微微摇头,舅舅还是这么爱开小玩笑,把字条塞进口袋。她是中文系大二学生,爱好研究民国文学和民国风云人物的人生轨迹。她的笔记本上记着不少她模仿民国作家或者诗人诗歌的句子,写些“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理了理衣服,不带走一片尘埃”之类的文字。
漫步回到宿舍,林思音的桌上排列着的,有她从图书馆借的几本《新青年》期刊复印本,也有她买的历史系的张教授新出的书,《长洲军校史:1924—1927》,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关于民国人物研究的书籍。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的老手机成功退休。她用一个盒子好好装起来这部陪伴了她两年的小伙伴,放进了宿舍桌子的抽屉里。
这部星驰T30成了她的新宠,上课用来拍照记笔记、睡前写几笔日记,在外滩拍老建筑时,也会记下几行《外滩月色》:江风轻轻吹过,那粼粼的波光,便如撒了一把碎银,在波心悠悠晃动。偶有渔火几点,在远处的江面上明灭,像困倦的眼,眨着朦胧的光。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天朗气清。
林思音背着书包,拿着手机,来到外滩,准备拍一组“新旧沪上对比”的照片。她站在江堤上,镜头正对着汇丰银行大楼的穹顶对焦时,忽觉掌心发烫——手机屏幕猛地跳出一行乱码:“信号紊乱,信号紊乱——时空锚点异常——时空锚点异常——”
她愣了愣,以为是系统故障,指尖刚碰到“重启”键,手机的照明灯不止怎么发出一道淡蓝色的光。那光像个透明的漩涡,就在手机下方半米处,旋转着,带着细碎的电流声,像极了旧收音机里的杂音。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耳边的风声、江边水声仿佛被冻住。手机从掌心滑出,“咚”地掉进漩涡里,蓝光一闪,漩涡和手机一起消失不见了。江风依旧,汽笛如常,连落在她发梢的枯叶都没动一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思音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拍照的姿势,掌心空荡荡的。她围在自己四周,盯着地上掉落处找了三个来回,“到底去哪了呢”,她喃喃自语道。可那部刻着“岁月有声”的星驰T30,就这么凭空没了。
她带着惆怅的心情,回到宿舍。随手拿起梳妆的镜子一看,才发现她因为盯得太久了,眼睛肿得像核桃样大。放下镜子,她从抽屉里取出之前的老手机:“唉,先凑合用吧,总不能跟爸爸妈妈断了联系,还得去买张新卡,真是有点麻烦。”
买了一张新卡装好后,她拿起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拨打自己的星驰手机号码。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手机号码暂时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
接下来的五天,她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拨号,睡前最后一件事还是拨号。二手手机的键盘被按得发亮,指尖磨出了薄茧,可听筒里永远只有“无法接通”的嘟嘟提示音。
直到第六天傍晚,她坐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地翻着那本新买的的关于民国军校历史的《长洲军校史:1924—1927》,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她熟悉的星驰号码。
她的心跳猛地撞在肋骨上,手抖着按下接听键,几乎是屏住呼吸贴在耳边。
听筒里没有机械女声,只有一阵沙沙的电流声,接着,一个清冽的男声响起,带着点试探,又有点困惑:“请问……你是这‘银机’的主人吗?”
林晚星攥着手机的手沁出冷汗,下意识想挂电话——这肯定是诈骗。可对方接着说:“这个银机背面有三道划痕,一道是月牙形,两道是直线,像是被钥匙划的。里面存着一篇随笔,叫《外滩夜记》,开头是‘江风轻轻吹过,那粼粼的波光……”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后退,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不管不顾,对着手机带着急切的声音问:“冒昧请问,你是谁?你在哪?这确实是我的手机,我的手机确实之前不小心被我的钥匙划了几痕,怎么在你那儿?”
“原来这个东西叫手机啊。”对面的声音似乎很意外。
“我叫江先驰,”男声顿了顿,似乎在琢磨怎么解释,“我现在长洲军校的训练场边休息。前几天这‘银机’,不,这手机,从天而落,差点砸到我了,落在我的脚边,被我捡到了。”
长洲军校?张教授写的《长洲军校史:1924--1927》还摊在桌上,上面正好翻到“长洲军校招生启事”一页。林思音的脑子像被人突然拍了一下,她颤抖着翻开杂志,指着那行字问:“你说的长洲军校,是不是在广州?你们是不是正在准备北伐?”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江先驰带着惊讶的声音:“你怎会知?我校确在广州,近日正在整备行装,也有准备支援北伐军的计划。”
林思音靠在书架上,才没让自己跌下去。窗外的梧桐叶飘进窗缝,落在那本书上,她看着书上模糊的军校学员黑白合影照片,忽然想起舅舅字条里的那句“收到过去的回响”,不是玩笑。
她的星驰T30,真的穿到了1926年的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