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律师，你的高冷人设崩了》竹听雪

12、第十二章

　　苏晚的暗恋，是一场发生在心底最深处无人知晓的潮汐。

　　它悄无声息地涨落，从未有机会漫溢到现实的世界，去触碰那个她仰望了整整三年的少年——江叙。

　　高中三年，江叙是学校里最耀眼的存在，学生会主席的身份让他自带光环，常年位居年级前列的成绩单是他的勋章。

　　而那双在黑白琴键上跳跃，能流淌出美妙旋律的手，更是为他增添了无数文艺色彩。

　　他好看得毋庸置疑，是女生们私下讨论的焦点，也是老师们交口称赞的榜样。

　　当然，他也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绯闻女友”，隔壁班的文艺委员周婷婷。

　　他们并排走在一起时，所有人都觉得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苏晚也这么觉得。

　　所以，她将自己那份懵懂初开的情愫，藏得更深，更深。

　　她的暗恋，体现在无数个微小的细节里。

　　她会算准他每天到校的时间，提前几分钟躲在教学楼拐角的阴影里，只为了看他步履从容地走进校门的那几秒钟。

　　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梢，会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得明亮。

　　她知道他是学生会主席，每周三会在二楼走廊值日巡查。

　　于是每个周三，她都会“恰好”在那个时间段去二楼尽头的开水房打水，来回的路上，心跳如擂鼓，低着头。

　　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存在的气息，偶尔余光瞥见他挺拔的身影和侧脸，就足以让她面红耳赤，回到教室后还要深呼吸好几次才能平复。

　　她最幸福的时刻，是午休时溜到音乐教室外面。

　　江叙经常在那里练琴。

　　她不敢靠得太近，总是躲在窗外那棵大梧桐树的后面。

　　隔着一段距离，透过窗户的缝隙，看他坐在钢琴前的背影。

　　琴声悠扬，他微低着头，神情专注。那是她心中最美好的画面。

　　当然，还有那持续了几乎整个高三学年的雷打不动的“早餐行动”。

　　她不敢留下任何字条，不敢有任何标记。

　　这只是她单方面的情感投递，是她试图靠近他一点点的方式。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她不止一次在课间操后，或者午休时，亲眼看到江叙面无表情地拿着那熟悉的黄色牛奶盒和面包，走向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手腕一扬投入。

　　看，他果然不喜欢。

　　看，你做的这些，毫无意义。

　　班里也有女生公开讨论江叙，语气里充满了爱慕和向往。

　　有时她们会闹着问苏晚：“苏晚，你觉得江叙怎么样？你喜不喜欢他那种类型？”

　　每一次，苏晚都像受惊的兔子，慌忙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否认：“不…不喜欢。他那种人，太高不可攀了。”

　　她用“高不可攀”四个字，为自己筑起一道防护墙，隔绝了所有可能被窥探心事的风险。

　　她见过江叙和周婷婷并肩走在一起的样子，见过他们熟稔地交谈，见过周婷婷笑容明媚地在他班级门口等他。

　　那些画面告诉她，他的世界早有女主角，而她，连观众席的资格都勉强。

　　她的暗恋，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在无数个深夜，她靠着回忆那些偷看他的瞬间来汲取微弱的甜蜜。

　　这份感情，沉重而酸涩，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卑微的勇气。

　　高考，像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苏晚并没有感到预期的轻松，反而有一种空落落的茫然。

　　高中时代结束了，这意味着，她连偷偷看他的机会，也彻底失去了。

　　关于江叙的最终消息，也在这场风暴后尘埃落定。

　　和她隐约听到的传言一样，江叙没有参加高考，他已经办好了手续，即将出国留学。一同出国的，还有周婷婷。

　　他真的走了。和那个与他无比登对的女孩一起，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

　　他们的人生轨迹，从最初就是两条平行线，短暂地存在于同一个校园后再无交集的可能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以及一种强烈的想要为这场漫长无声的暗恋画上一个句点的冲动。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出了那个上了锁的日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哪一天在什么地方看见了他。

　　她听到关于他的哪句传闻，还有每一次看到他扔掉牛奶后的心情……一字一句都是她青春里最隐秘的文字。

　　她摊开一张最干净的信纸，提起了笔。

　　笔尖悬在纸上良久，却一个字也落不下去，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写什么？写她三年的窥探？写她那可笑的早餐？

　　写她无数个因他而失眠或雀跃的日夜？写她明知不可能却无法抑制的喜欢？

　　不，太唐突了，太可悲了。

　　他或许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苏晚？大概是某个模糊的、没有特色的同校女生吧。

　　最终，她一个字也没有写。

　　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空白的承载了她所有未言之语的信纸，折叠好，装进一个素雅的信封里。

　　没有署名，没有收件人。

　　这封无字的情书，是她对自己这场盛大暗恋的的青春里最沉默也最汹涌的告白与告别。

　　她打听好了江叙家的地址，在一个夕阳如血的傍晚，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那个她从未涉足过的高档小区外。

　　她不敢进去，只是在街对面，远远地望着那栋漂亮的房子。

　　她握紧了口袋里那封薄薄的信封，手心沁出细汗。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天色渐晚，小区的路灯次第亮起。

　　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没有勇气将那封信投进那个可能属于他的邮箱。

　　一阵晚风吹来，带着夏夜的燥热。

　　她松开了手，任由那封无字的信，从口袋滑落，轻飘飘地掉在了路边的灌木丛阴影里。

　　就像她的暗恋，从未开始，也无从告别。它诞生于寂静，也终结于无声。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栋亮着温暖灯光的房子，转过身，骑着自行车，汇入了车流与人海。

　　风吹干了眼角那点不争气的湿润，也仿佛吹散了心头积压三年的沉甸甸的情感。

　　结束了。

　　大学生活如期而至，苏晚高考超常发挥，去了一所不错的南方大学，选择了新闻专业。

　　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课程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也充满了挑战。

　　她努力地学习，积极参加社团活动，试图用忙碌填满所有的时间缝隙。

　　她依然是安静的，但不再是高中时那个总是低着头、带着怯懦的女孩。大学的自由氛围让她慢慢舒展，她开始尝试表达自己。

　　在小组讨论中发言，在校报上发表文章。她剪短了头发，换了穿衣风格，渐渐有了属于她自己的、清秀温婉的气质。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在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触发下，那个名字——江叙，还是会毫无预兆地跳入脑海。

　　心口会泛起一阵微酸的酸意，但很快就会被理智压下。

　　他应该在大洋彼岸，过着与她截然不同、精彩纷呈的人生吧，他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是焦点。

　　大学期间，不是没有男生向她表示过好感，她也尝试过接受其中一个温和学长的心意，开始了一段短暂的恋情。

　　但当她发现，对方牵她的手时，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会在某些时刻，下意识地将对方与记忆中的那个影子比较时。

　　她平静地向学长提出了分手。

　　之后，她便不再轻易尝试开始新的感情，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学习和未来的职业规划中。

　　大学毕业，苏晚如愿进入了一家颇有影响力的南方报社，成为了一名记者。

　　她奔波在新闻一线，用笔记录世间百态，在工作中找到了巨大的价值和成就感，她独立干练，成为了一个很好的社会人。

　　只是，她的感情世界，始终留着一片空白。

　　那片空白，无关乎等待，只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仔细的荒芜。

　　那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代表着一段回不去的青春，和一场无疾而终的心事。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江叙的人生轨迹则是另一番景象。

　　他在国外的名校攻读法律，凭借着出色的头脑和努力，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利进入顶尖的律师事务所。

　　他穿梭于摩天大楼之间，处理着巨额资金或复杂国际关系的案件，逻辑缜密，言辞犀利，很快就在律界崭露头角。

　　他适应并享受着快节奏，高压力的精英生活。

　　他交往过同样出色的女友，有过几段或长或短的恋情，最终都因性格、理念或人生规划的不同而和平分手。

　　他的生活被案件、客户、会议填满，精彩而充实。

　　高中时代对于他而言，已经是非常久远和模糊的记忆。

　　那是人生一个懵懂的阶段，有学业的压力，有成长的烦恼，也有一些记不清面孔的女生的爱慕。

　　他记得自己是学生会主席，记得练琴的时光，也隐约记得有过一个总一起走的表妹周婷婷，惹来过一些无聊的传言。

　　他甚至不记得是否有人持续地送过，更不会去探究送的人是谁。

　　那只是青春里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连涟漪都未曾留下。

　　他更不记得，那个总是低着头声音细细的，名字普通的女生——苏晚。

　　在他的世界里，苏晚这个名字，从未存在过。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十年弹指而过。

　　苏晚成了报社里的资深记者，偶尔也会带实习生。

　　她依旧单身，养了一只猫，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暗恋而心神不宁的小女孩，岁月的打磨让她变得更加通透和淡然。

　　偶尔想起江叙，心里不再有波澜，只剩下一种淡淡的类似于怀念青春的感觉。

　　他成了她回忆相册里一张褪色的旧照片，知道存在过，却不再具有意义。

　　有一次，她负责一个关于海外华人精英的专题，需要查阅一些资料，在搜索一位华裔律师的信息时。

　　浏览器推荐了一条关于某国际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江叙的简短新闻。

　　配图是一张他在某个法律论坛上的演讲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成熟、成功且疏离的气场。

　　与记忆中那个清隽阳光的少年，几乎判若两人。

　　苏晚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大约三秒，心脏没有加速，呼吸没有紊乱。

　　她只是平静地想，他看起来过得很好，果然成为了很厉害的人。

　　然后，她移动鼠标，关闭了那个网页标签，继续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他们的世界，早已是两条再无交集的平行线，继续着他的精英传奇，她在她的人间烟火里书写着自己的平凡故事。

　　那场持续了整个青春时代的暗恋，最终沉没于她自己记忆的深处。

　　它真实地存在过，燃烧过一颗少女的心。

　　自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