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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室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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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池后的通道,比想象中更为狭窄、曲折且破败。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脚下不再是木质地板,而是粗糙不平的水泥地,积满了不知名的污垢。墙壁上布满了蛛网,偶尔有受惊的老鼠窸窣窜过,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言小时和吴时月一前一后,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屏住了呼吸。夜视仪提供的绿色视野里,只有无限延伸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通道。老周带队突入戏楼的嘈杂声在他们身后迅速减弱、消失,如同被这厚重的黑暗与寂静吞噬。
“信号……中断了。”言小时看了一眼腕表上的通讯指示灯,已然变成了红色。加密耳麦里只剩下滋啦的电流噪音。“这里有强信号屏蔽。”
吴时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脸色在夜视仪的幽光下显得惨绿。刚才那波狂暴的精神冲击余威犹在,冰冷的“饥饿”感和怨毒的戏曲唱腔仿佛还残留在他脑海深处,嗡嗡作响。
“那家伙……跑不远。”吴时月的声音沙哑,他努力集中精神,感知着前方,“那股‘饥饿’的轨迹……还在,像一条……冰冷的蛇,在引路。”
言小时点头,他手中的环境检测仪虽然受到干扰,读数跳动,但磁场异常和低温区依旧指向通道深处。“跟紧。”
两人继续深入。通道开始出现岔路,如同迷宫。言小时凭借方向感和对建筑结构的理解,结合检测仪的微弱指向,谨慎地选择路径。吴时月则依靠其独特的共情能力,避开那些散发着浓郁负面情绪的死胡同,选择“感觉”上更接近“神骸”冰冷轨迹的路。
沿途,他们发现了一些非自然留下的痕迹——墙壁上新鲜的刮擦、地面几个清晰的、不属于他们的脚印,甚至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小片被遗落的、与祭司斗篷材质相似的黑色布料。
“他们经常活动于此,路径熟悉。”言小时捡起布片,小心收好。
越往深处,那股甜腥味越发明显,空气也愈发冰冷潮湿。通道的墙壁开始出现变化,不再是粗糙的水泥,而是变成了古老的、斑驳的砖石结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非装饰性的刻痕。
言小时停下脚步,用强光手电照射观察那些刻痕。那并非文字,而是一些扭曲的、仿佛神经脉络或奇异符文的图案,与之前在舞台地板上看到的暗红色粉末图案有几分神似,但更为古老、阴森。
“这些刻痕……有能量残留。”言小时用检测仪靠近,读数立刻出现一个小峰值,“很微弱,但性质与‘神骸’同源。这里……可能是一个更早的,或者附属的仪式点。”
吴时月伸手虚按在刻痕上,闭眼感受,随即猛地缩回手,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是……‘抽取’和‘束缚’的感觉。很痛苦……有很多……微弱的‘声音’在这里被掐断了。”
他的描述让言小时联想到张魁供述的“情感能量抽取”。这些刻痕,或许就是“涅槃”用来收集、导引所谓“养分”的“管道”或“符印”的一部分!
这个发现让两人心情更加沉重。“涅槃”在此地的经营,恐怕比他们预估的更深。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的拐角处,隐约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极其细微的、仿佛液体滴落的声音。
两人立刻警惕起来,关闭了所有光源,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拐过弯,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冷静如言小时,瞳孔也骤然收缩。
通道在这里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近代加装的铁门。铁门没有完全关严,留下了一道缝隙,那微弱的光亮和滴答声,正是从门缝后传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门缝中逸散出的,是那股冰冷“饥饿”感的源头,浓度远超之前!同时,还混杂着那股甜腥气的源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灵魂在低泣的混乱精神波动。
吴时月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言小时立刻伸手扶住他。吴时月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生理性的不适,他用极低的气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里面……是‘屠宰场’……”
言小时眼神一凛,他将吴时月稍微安置在门侧安全处,示意他警戒后方,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将眼睛贴近了那道门缝。
门后的空间似乎不大,像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地下储藏室。里面点着几盏昏暗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冷光灯,光线摇曳,映照出如同噩梦般的景象——
房间中央,有一个用暗红色物质绘制的、比舞台上更为复杂和巨大的法阵。法阵的各个节点上,摆放着不是蜡烛,而是一件件残破的、灵光黯淡的文物!有缺口的玉佩、断裂的毛笔、布满裂纹的陶俑、锈蚀严重的铜钱……它们如同被献祭的羔羊,被固定在节点上,一丝丝微弱的、不同颜色的光华正从它们身上被强行抽取出来,汇入法阵中央。
法阵中央,供奉着的,正是那个祭司手中捧着的古朴木盒。此刻盒盖已经完全打开,里面躺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青色青铜块。它表面布满了比码头碎片更密集、更复杂的“神经脉络”状纹路,此刻正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散发出强烈的幽绿光芒和冰冷的“饥饿”感。那些从周围文物中被抽取出的各色光华,如同涓涓细流,正被这块“神骸”贪婪地吞噬着!
而那股甜腥气的来源,也找到了。在法阵的边缘,放着几个陶罐,里面盛放着一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气味。滴答声,正是从一个未盖严的陶罐边缘渗出的液体,滴落在地面发出的。
房间里没有看到祭司的身影,他可能通过别的密道离开了,或者隐藏在阴影中。
言小时快速缩回头,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眼前的景象证实了他们的最恐惧——“涅槃”不仅在用人类情感作为“养分”,他们还在系统地榨取、吞噬其他文物的“灵性”来喂养“神骸”!这是一种亵渎,是对文明传承最根本的践踏!
“必须摧毁它!”吴时月也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他眼中充满了愤怒,之前的虚弱都被这股怒火暂时压了下去,“不能让它再‘吃’下去了!”
言小时点头,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方案。强攻?风险太大,不清楚“神骸”被干扰是否会爆发更强烈的精神冲击,也不知道祭司是否埋伏在侧。破坏法阵?需要靠近,同样危险。
就在他权衡之际——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重的摩擦声,从他们来时的通道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纷沓而至的、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有人来了!”吴时月脸色一变,“不是老周他们!脚步很陌生!”
言小时立刻意识到,可能是“涅槃”的后续人员,或者是被祭司引来的同伙!他们被堵在了这个死胡同里!
前有未知的危险“神骸”与法阵,后有逼近的敌人!情况瞬间危急到了极点!
言小时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发现铁门上方靠近通道顶部的位置,有一处砖石似乎有些松动,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凹陷阴影。
“上面!”他当机立断,托了吴时月一把,两人凭借出色的身体素质,迅速而无声地攀爬上去,紧紧贴附在门上方那个狭窄的凹陷处,屏住呼吸,将自己完美地隐藏于黑暗之中。
几乎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三四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通道尽头,停在了铁门前。
这些人同样穿着黑色的斗篷,但款式与那位“祭司”略有不同,更像是护卫或者执行者。他们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其中一人低声用那种晦涩的语言说了句什么,似乎是在确认安全。
然后,为首一人推开了那扇并未锁死的铁门。
惨白的光线和那股混合着甜腥与“饥饿”的气息瞬间涌出,让藏身于上的言小时和吴时月感到一阵窒息。
那几个黑袍人走进了房间,他们似乎对里面的景象司空见惯,径直走向中央的法阵。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块搏动的“神骸”,另外两人则开始检查法阵节点上那些文物“祭品”的状态,并往那几个盛放暗红色液体的陶罐中添加着什么粉末。
他们背对着门口,低声用那种晦涩语言交谈着,语气恭敬而狂热。
言小时和吴时月悬在半空,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下方就是危险的敌人和诡异的“神骸”,任何一丝声响都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吴时月紧紧闭着眼,下方传来的冰冷“饥饿”感、文物被抽取灵性的痛苦哀鸣、以及那几个黑袍人身上散发出的扭曲信仰波动,如同无数根针扎刺着他的神经,让他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身体微微颤抖。
言小时一只手死死扣住墙壁的缝隙稳定身体,另一只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眼神冰冷地计算着下方敌人的位置、动作规律,以及瞬间制敌或突围的可能性。他的大脑如同最高速的计算机,模拟着各种可能的情景和应对方案。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下方的黑袍人完成了他们的工作,似乎准备离开。他们再次向那块“神骸”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向门口走来。
言小时和吴时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为首的黑袍人一只脚即将踏出铁门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块一直安静吞噬着灵性光华的“神骸”,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强烈但不刺目的幽绿光芒!整个法阵的暗红色线条也随之亮起!
一股比之前舞台那次更加强大、更加凝聚的冰冷精神冲击,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并非无差别扩散,而是直接轰向了藏身在门上的吴时月!
“呃啊——!”
吴时月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直接从藏身处摔落下去!
“时月!”言小时目眦欲裂,想也没想,松手跟着跳下!
“什么人?!”
正准备离开的黑袍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呈扇形散开,为首一人眼中凶光毕露,手中已然多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造型奇特的匕首!
言小时落地瞬间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同时拔枪在手,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子弹并非射向敌人,而是精准地打中了房间顶部一盏冷光灯!
“啪!”灯盏碎裂,房间瞬间暗了一小半!
借着这瞬间的光线变化和敌人短暂的视觉适应期,言小时猛扑到蜷缩在地上、痛苦痉挛的吴时月身边,一把将他拖到旁边一个倾倒的货架后,形成了一道脆弱的掩体。
“他……它发现我了……”吴时月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神涣散,显然刚才那波针对性的精神冲击对他造成了重创。
“坚持住!”言小时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检查了一下吴时月的状况,确认没有严重外伤,但精神层面的伤害无法估量。
对面,剩下的三盏冷光灯下,四名黑袍人已经反应过来,呈包围态势缓缓逼近。他们手中拿着匕首、短棍等武器,眼神冰冷,带着杀意。
而房间中央,那块“神骸”依旧在幽幽闪烁着,仿佛一个冰冷的旁观者,又像是……这场猎杀的主导者。
言小时背靠着冰冷的货架,一手持枪警戒,一手紧紧抓着意识模糊的吴时月的手。他们被困在这个充斥着邪恶仪式与致命敌人的地下密室,孤立无援。
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