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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洪武二十三年·眼债 ...
洪武二三年六月
日烈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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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的水哗哗地淌,带着午后阳光晒暖的温度,漫过青石板,又散开去。柳枝软软地垂着,一动不动。六月里的天,已经有些闷了。
“阿禾姐,你再说说嘛,那‘冰淇淋’究竟是个什么滋味?真比井水镇的酸梅汤还解暑?”小莲挽着袖子,露出一截被水泡得微微发红的手臂,她年纪最小,对林禾嘴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总是最感兴趣。手里的棒槌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石上的衣物,水花溅起来,落在她杏色的裙裾上,深一块浅一块。
林禾坐在稍高些的石头上,双脚浸在清凉的河水里,闻言笑了笑,眼神有些飘远。来了六年,她几乎快要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只是偶尔,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碎片,还是会猝不及防地冒出来,带着一种尖锐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甜腻。“嗯……是牛乳混了糖,冻得硬硬的,入口即化,凉气能从舌头一路钻进心里去。”她比划着,自己也觉得词穷。
旁边的秀珠性格沉稳些,正仔细地将一件细布中衣展开在水流里漂洗,闻言抬头,温声道:“听着倒是金贵,怕是只有宫里才享用的到。”她看了眼林禾,又看看小莲,“快些洗吧,日头偏西前这些都得晾起来,嬷嬷要查的。”
水流声,棒槌声,少女间低低的笑语声,混杂在一起,是林禾过去六年里逐渐熟悉、甚至生出些许依赖的安宁。她有时会觉得,上辈子那个在写字楼里熬夜加班的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模糊的梦,而眼前的小莲、秀珠,河边带着土腥气的水流,才是真实。
得哒,得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打破了河边的宁静。
林禾抬起头。岸边的土路上,来了两骑。马是神骏的高头大马,皮毛油亮。马上是两个十岁出头的男孩,身着锦袍,玉带束腰,虽面容稚嫩,但那眉宇间已然带着一股寻常百姓家孩子绝没有的骄矜之气。身后远远跟着几个护卫模样的人,沉默而精悍。
小莲和秀珠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有些拘谨地低下头。平民见到贵人,这是本能。
林禾也垂下眼,心里却没什么波澜。穿越之初或许还会好奇张望,如今早已明白,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有些界限,看一眼都是逾越。
然而,那两骑马却在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年纪稍小、脸颊微胖的男孩,目光扫过河边,最终落在了正低头用力捶打一床旧被单的小莲身上。他歪了歪头,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又碍眼的东西,伸手指着,对身旁另一个面容更显倨傲的男孩说:“哥,你看那婢女,一口黄牙,真真污了小爷的眼。”
他的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未经世事的天真残忍,清晰地传了过来。
林禾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朝小莲看去。小莲似乎也听到了,捶打的动作僵住,头垂得更低,耳根通红。
那被称作“哥”的男孩,闻言随意地瞥了一眼,嘴角扯起一个无所谓的弧度:“碍眼的东西,清理了便是。”
他甚至没有多看第二眼,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微胖男孩嘻嘻一笑,应了声:“好嘞!”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思考。他竟从马鞍旁摘下了一张小巧的骑弓,搭上一支短箭,几乎没有瞄准,就那么随意地——松开了弓弦。
“咻——”
短促的破空声。
“呃……”
一声闷哼。
棒槌从小莲手中脱落,滚进河里。她踉跄一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枚短箭正正钉在那里,箭羽还在微微颤动。她脸上甚至还没来得及浮现痛苦的表情,只有满满的、无法置信的惊愕。
然后,她像一截突然失去支撑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噗通——”
身体砸进浅水里,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那床她刚刚还在奋力捶打的旧被单,从青石上滑落,一半浸入水中,殷红的血色迅速弥漫开来,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狰狞诡异的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禾呆呆地看着,看着小莲倒下的地方,看着那不断扩散的红色。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那血色流动的汩汩声。
她听见那个微胖男孩抱怨:“真是晦气,血糊糊的。”
听见那个年长的男孩懒洋洋地回应:“回头让人赔这农户一床新的便是。走吧,方才说的那颗西域进贡的宝石,你觉得镶在冠上好看,还是嵌在带銙上更气派?”
马蹄声再次响起,得哒,得哒,悠闲地,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蚂蚁,继续他们的行程。
杀人。
就这么简单?
一条鲜活的人命,刚才还在笑嘻嘻问她冰淇淋是什么滋味的女孩,就这么……没了?
林禾浑身开始发抖,控制不住地抖。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却又有一种滚烫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一切都扭曲起来,河水,柳树,天空,都蒙上了一层血红。
她踉跄着扑过去,跪倒在河水里,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裙。她伸手去抱小莲,触手是尚且温热的身体,但那份温热,正在以一种清晰可感的速度,迅速流失。小莲的眼睛还睁着,望着灰蓝色的天空,空洞,再无神采。
“阿……阿禾……姐……”旁边,秀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她看着林禾,又看看远去的那两骑,眼里是无边的恐惧,但在那恐惧深处,还有一种同样被点燃的、微弱却尖锐的东西。她颤抖着,将掉落在水边的那根沉甸甸的洗衣杵,捡了起来,递向林禾。
那木杵湿漉漉的,沾着水珠和一点点泡沫。
林禾的目光,从秀珠手里那根深色的、结实的木杵,缓缓移向即将拐过前面土路弯道的两骑背影。
剜了……他们的眼睛。
一个清晰得可怕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叫。
她松开小莲,慢慢站起身。河水顺着她的裙摆往下淌,在地上洇开深色的水痕。她接过秀珠递来的洗衣杵,木柄冰冷坚硬,那股寒意顺着掌心直刺心口,却奇异地压住了她身体的颤抖。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直勾勾的,像两口枯井。她没有沿着大路追,而是猛地转身,钻进河岸边半人高的草丛里,沿着一条只有她们这些常来洗衣的人才知道的、被草木遮掩的狭窄近道,发足狂奔。
草叶刮过她的脸颊和手臂,留下细小的血痕,她毫无所觉。肺叶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疼,她不管不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在现代法治社会连想一下都觉得荒谬绝伦的念头——
杀人偿命!他杀了小莲!他凭什么还能好好的!那双眼,那双眼看了小莲的“黄牙”,那双眼视人命如草芥!
她冲得太快,几乎是滚下那个小土坡,正好,精准地,拦在了刚刚拐过弯道的两骑面前。
马匹受惊,希津津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马上的两个男孩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窜出,尤其是看到林禾浑身湿透,眼神空洞,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可笑的洗衣杵时,那微胖的男孩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恼怒起来:“贱婢!找死吗?!”
林禾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盯着他那双尚且带着懵懂恶意的眼睛。
旁边的护卫反应极快,立刻策马上前,厉声呵斥:“大胆民女!惊扰皇孙车驾,还不滚开!”说着,马鞭已经扬起,带着风声抽落下来。
林禾不避不让,硬生生用肩膀挨了这一鞭,火辣辣的疼。但她借着这股劲,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马匹,而是扑向那个微胖男孩——他离她最近!
变故发生得太快!
那男孩见她挨了鞭子不但不退,反而状若疯虎般扑上来,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想勒马后退。但他骑术显然不算精湛,马匹在原地打了个转,反而让林禾抓住了机会!
她不会武功,只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她左手猛地伸出,死死抓住男孩腰间的玉带,借着身体的重量和冲力,狠狠将他从马鞍上拽了下来!
“砰!”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啊——!”男孩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保护皇孙!”护卫们又惊又怒,纷纷下马冲来。
林禾却仿佛听不见。她骑在男孩身上,用身体压住他的挣扎,左手依旧死死抠着他的腰带固定自己,右手高高扬起了那根洗衣杵。
阳光下,洗衣杵粗糙的木纹清晰可见。
她看着身下那张因恐惧和疼痛而扭曲的、犹带稚气的脸,看着那双充满了惊惶和不解的眼睛。
就是这双眼……
“小莲的牙很白。”她喃喃地说了一句,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和身下的男孩能听见。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洗衣杵一端那圆钝的、用来捶打衣物的头部,狠狠地、精准地,朝着那只刚刚看过小莲“黄牙”、并因此判定她该死的右眼,捅了下去!
“噗——”
一种湿濡的、闷涩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划破了午后沉闷的天空,比刚才小莲倒下的声音,要响亮百倍,尖锐千倍。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溅了她满脸。
她甚至没有停顿,拔出洗衣杵,任由那男孩捂着脸在地上疯狂打滚哀嚎,转身就看向另一个年长的男孩。
那男孩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坐在马上,僵直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林禾满身满脸是血,握着那根滴着血和不明液体的木杵,一步步朝他走来。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疯狂,那双映着天光的眼,此刻比恶鬼更可怕。
“妖……妖怪!救命!!”他尖叫起来,想跑,却手脚发软。
护卫们终于冲到了近前,刀剑出鞘的寒光刺眼。
“拿下她!”
林禾最后的意识,是感觉到几只有力的大手粗暴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后背传来剧痛,大概是挨了重击。手里的洗衣杵当啷落地。她看着那片被染红的河水方向,心里一片麻木的空洞。
小莲,我……
……
再醒来时,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阴冷,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她躺在冰冷的草堆上,身上的湿衣已经半干,紧绷绷地裹着,肩膀和后背的伤口阵阵作痛。
铁链哗啦作响,牢门被打开。
几个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侍卫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冰。他们一言不发,将她从地上拖起,架着往外走。
穿过长长的、昏暗的甬道,两旁是一间间囚室,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呻吟。光线逐渐变亮,最终,她被带到了一个颇为宽敞的厅堂。
厅堂上方,坐着一个老人。
布袍,身材高大,面容粗糙,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一双眼睛微微眯着,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当他目光扫过来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让林禾几乎喘不过气。那是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者才有的气势。
老人身旁,侍立着几个气息内敛的太监和侍卫。
架着林禾的侍卫将她往前一推,迫使她跪在冰冷的石地上。
一片死寂。
过了不知多久,老人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
“民女,你残害皇孙,手段酷烈,罪无可赦。”他略一抬手,指向旁边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泛着寒光的刑具,“……你,可知罪?”
林禾抬起头。
她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在透过高窗照射进来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褐色,衬得她未被血迹沾染的皮肤,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她没有看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刑具,目光直直地迎向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朱元璋。
喉咙干得发疼,她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声音因为久未进水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在大厅里回荡:
“陛下,”她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硬挤出来,带着血沫,“民女只想知道……”
她顿了顿,那双曾映满小莲鲜血和皇孙惨状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不屈的困惑与绝望。
“皇孙的眼睛……比小莲的命,贵重在何处?”
嘿嘿 写小说 激动 …… 之前也尝试写过几次 都放弃了 实在自己喜欢看暴烈女主 找不到 自己尝试写写 我的女主 你敢打她一下 肉给你咬掉 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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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洪武二十三年·眼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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