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哑歌》徐嘉嘉

4、雾起风涌，伤痕与微光的拉扯 上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江城学院笼罩其中。302宿舍的窗户被雨水打湿，模糊了窗外的梧桐剪影，也像极了四个女生此刻被心事缠绕的心境。

　　徐嘉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能落下。客户昨晚发来的文案修改需求格外苛刻，要求“既要有文艺质感，又要突出商业卖点”，反复打磨了三遍仍未通过，屏幕上“不够有感染力”的评价像一根刺，扎得她心烦意乱。更让她烦躁的是，手机里躺着一条未回复的消息——韩城昨晚发来的，问她“今天有没有时间，想约你吃顿饭”。

　　她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按下了“忽略”。她习惯了用冷漠隔绝所有可能的温暖，韩城的热情像一束强光，让她无所适从，只能本能地逃避。就像童年时，母亲偶尔想抱抱她，她也会躲开——她怕习惯了这份温暖后，又会被父亲的冷漠打回原形。

　　“徐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李莫蕊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桌上。自从上次手工社活动后，李莫蕊变得开朗了一些，也敢主动和徐嘉说话了。她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毛衣，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厚重的眼镜依旧戴着，却难掩眼底的光亮。

　　“没事。”徐嘉收回目光，关掉聊天界面，重新看向文案文档，语气依旧清冷。

　　李莫蕊看出她心情不好，没敢多问，只是小声说：“喝点热水吧，对身体好。”说完，她便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手工布料，开始做新的作品——她想做一个小钱包送给陈阳，感谢他一直以来的鼓励。

　　邓琪琪从外面回来，浑身湿漉漉的，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笑容。她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大声说：“你们猜我今天遇到谁了？江辰的朋友，家里超有钱，开着跑车来学校的！他还夸我长得好看，说要介绍我认识更多朋友呢！”

　　王楠从床上探出头，皱了皱眉：“琪琪，你小声点，徐嘉在忙呢。”

　　“忙什么？不就是写那些没人看的文案吗？”邓琪琪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不屑，“我说徐嘉，你也别这么拼了，女孩子长得好看才是资本，你看我，不用努力就能认识这么多有钱人，以后嫁入豪门不是梦。”

　　徐嘉的指尖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点。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你不必把你的价值观强加给别人。”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邓琪琪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你现在累死累活，一个月赚的钱还不够我买一个包，有什么意义？”

　　“钱是自己赚的，花得踏实。”徐嘉的声音里没有波澜，心里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她最讨厌邓琪琪这种把“嫁入豪门”当作唯一追求的人，仿佛女人的价值只能通过男人来体现。

　　李莫蕊被她们的争吵声吓得手一抖，针线戳到了手指，流出一滴鲜红的血。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偷偷用纸巾擦掉血迹。

　　徐嘉听到她的吸气声，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小心点。”

　　“嗯，谢谢徐嘉。”李莫蕊小声说，心里充满了不安。她最怕看到宿舍里有人争吵，总觉得下一秒矛头就会指向自己。

　　王楠从床上爬下来，走到邓琪琪身边，压低声音说：“琪琪，你别总说这些话，徐嘉靠自己赚钱很厉害，我们应该尊重她。”

　　“我也没说不尊重她啊，”邓琪琪不服气地说，“我只是觉得她没必要这么辛苦，女孩子就该好好享受生活。”她说着，拿起手机，开始和江辰视频，声音瞬间变得甜腻：“亲爱的，你朋友人真好，还夸我长得好看呢……嗯，我也超开心的……”

　　视频通话的声音打破了宿舍的宁静，徐嘉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试图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她重新聚焦于文案，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

　　中午时分，雨终于停了。徐嘉关掉电脑，准备去食堂吃午饭。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韩城站在宿舍楼下，手里拿着一把伞，身上穿着警服，身姿挺拔。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转身回去，却被韩城叫住了：“徐嘉！”

　　避无可避，徐嘉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语气带着一丝疏离：“有事吗？”

　　“昨天给你发消息，你没回，”韩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所以过来看看。”

　　“我没事，只是太忙了，没看到。”徐嘉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

　　“没事就好，”韩城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递到她面前，“这是我妈做的红烧肉，我想着你可能没时间做饭，就给你带了点。”

　　保温盒的温度透过包装盒传来，带着一丝暖意。徐嘉看着保温盒，心里犹豫了。她不想欠别人人情，可韩城的眼神太过真诚，让她无法拒绝。

　　“拿着吧，热乎着呢，”韩城把保温盒塞进她手里，“我还有事，先走了，记得趁热吃。”说完，他转身就走，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徐嘉握着保温盒，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她低头看着保温盒，上面印着可爱的图案，和她冰冷的气质格格不入。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转身回到宿舍，把保温盒放在桌上。

　　“徐嘉，这是什么啊？”李莫蕊好奇地问。

　　“别人送的。”徐嘉淡淡地说，没有过多解释。

　　邓琪琪从视频通话中抬起头，看到保温盒，眼睛亮了起来：“哇，红烧肉？谁这么好，给你送吃的？该不会是那个警察吧？”

　　徐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哟，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的，”邓琪琪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不过我说徐嘉，你可别被男人的小恩小惠给骗了，想要真正的幸福，还是得找有钱有势的。”

　　徐嘉没理会她，只是打开保温盒，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色泽鲜亮，看起来很美味。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温热的肉汁在嘴里散开，带着一丝家的味道。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也经常给她做红烧肉，可每次做好后，父亲都会先夹给客户，留给她的只有一点点。后来，母亲去世了，她就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李莫蕊看着徐嘉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心疼。她知道徐嘉表面冷漠，内心其实很脆弱，只是不善于表达。

　　“徐嘉，你要是不想吃，我可以帮你吃一点。”王楠笑着说，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徐嘉摇摇头，把保温盒推到她面前：“你们也吃点吧。”

　　王楠和李莫蕊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好吃！太好吃了！”

　　邓琪琪看着她们，心里有些嫉妒，却假装不屑地说：“不就是红烧肉吗？我男朋友经常带我去吃五星级酒店的大餐，比这个好吃多了。”

　　没有人理会她，宿舍里只剩下吃东西的声音。徐嘉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这是她第一次和室友们这样轻松地分享食物，感觉很奇妙。

　　下午，徐嘉去图书馆学习。她刚走到座位上，就看到陈阳坐在不远处，正在看书。李莫蕊也在，坐在陈阳身边，手里拿着手工布料，似乎在和陈阳讨论着什么。

　　徐嘉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安静地坐下，拿出书本开始学习。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陈阳和李莫蕊走了过来。“徐嘉，你也在这里啊？”陈阳笑着说。

　　“嗯。”徐嘉点点头，语气依旧清冷。

　　“徐嘉，谢谢你上次鼓励我，”李莫蕊小声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放弃手工社了。”

　　“不用谢，”徐嘉摇摇头，“你有才华，不该被埋没。”

　　陈阳看着徐嘉，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徐嘉，你真厉害，不仅学习好，还这么有正义感。我听莫蕊说，你经常帮她，真是太感谢你了。”

　　“举手之劳。”徐嘉淡淡地说，心里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对了，徐嘉，”陈阳说，“我们手工社下个月要举办一个手工作品展，莫蕊的作品很优秀，我们想让她当主力，你觉得怎么样？”

　　徐嘉看向李莫蕊，眼神里带着一丝鼓励：“这是好事，你应该参加。”

　　李莫蕊的脸瞬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怕我做不好。”

　　“你肯定可以的，”陈阳笑着说，“我们都相信你。”

　　徐嘉也点点头：“加油，我相信你。”

　　李莫蕊看着他们真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感动。她用力点点头：“好，我参加！”

　　下午四点，徐嘉结束学习，准备回宿舍。她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看到韩城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

　　“徐嘉！”韩城看到她，连忙走了过来，“你学习结束了？”

　　“嗯。”徐嘉点点头，语气依旧带着一丝疏离。

　　“我刚好没事，送你回宿舍吧？”韩城热情地说。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走回去就好。”徐嘉拒绝道。

　　“没关系，我也想多跟你聊聊天，”韩城笑着说，“我听你们学校的同学说，你学习很厉害，还经常做兼职，真是太拼了。”

　　徐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韩城跟在她身边，不停地说着话，从学校的风景聊到他的工作，语气轻松愉快。

　　徐嘉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阻止他。她能感受到韩城的真诚，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从来没有这样陪她聊过天，总是对她很严厉，除了学习和利益，很少关心她的其他事情。

　　走到宿舍楼下，徐嘉停下脚步：“我到了，谢谢你。”

　　“不客气，”韩城笑着说，“对了，这是我给你带的奶茶，你喜欢喝的口味。”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杯奶茶，递到她面前。

　　徐嘉看着奶茶，心里犹豫了。她很少喝奶茶，觉得太甜了，可韩城的眼神太过真诚，让她无法拒绝。她接过奶茶，小声说：“谢谢。”

　　“不用谢，”韩城笑得更开心了，“那我先走了，下次再约你。”

　　徐嘉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宿舍。她回到座位上，看着手里的奶茶，犹豫了片刻，还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奶茶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带着一丝暖意，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晚上，宿舍里很安静。徐嘉坐在书桌前，处理着兼职文案，李莫蕊在做手工，王楠在看体育新闻，邓琪琪则在和江辰视频通话。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父母啊？”邓琪琪的声音甜腻，带着一丝期待。

　　“等时机成熟了再说，”江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爸妈对未来儿媳要求很高，你现在还需要多努力。”

　　“我知道了，”邓琪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失落，“我会努力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挂了视频通话，邓琪琪的心情变得很差。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充满了焦虑。她怕自己达不到江辰父母的要求，怕自己嫁入豪门的梦想破灭。

　　“琪琪，你怎么了？”王楠看出她心情不好，问道。

　　“没事，”邓琪琪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就是觉得压力有点大。”

　　“别想太多了，”王楠安慰道，“你已经很优秀了，江辰肯定会带你去见他父母的。”

　　邓琪琪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手机，开始刷短视频。她看着视频里那些嫁入豪门的女人，心里充满了羡慕，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徐嘉处理完文案，关掉电脑，准备洗漱。她走到李莫蕊身边，看到她正在做一个手工娃娃，很精致。“做得很好。”

　　李莫蕊抬起头，笑了笑：“谢谢徐嘉。我想把这个娃娃当作作品展的作品。”

　　“嗯，很合适。”徐嘉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肯定。

　　李莫蕊的心里充满了开心。她觉得，有徐嘉的鼓励，自己更有信心了。

　　深夜，徐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迟迟没能入睡。韩城的笑容、红烧肉的味道、奶茶的甜味，像一个个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正在慢慢发生改变，那些尘封已久的心房，似乎也开始透进一丝微光。

　　而李莫蕊也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手工娃娃，嘴角带着笑容。她想起了陈阳的鼓励，想起了徐嘉的肯定，心里充满了期待。她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终于有了方向。

　　邓琪琪则在梦里，梦见自己穿着华丽的礼服，站在江辰父母面前，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她笑得很开心，却不知道，这样的梦想，终究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王楠则睡得很香，她梦见自己在赛场上奔跑，赢得了冠军，台下的观众为她欢呼。她的笑容很灿烂，像阳光一样耀眼。

　　第二天早上，徐嘉依旧准时醒来。她洗漱完毕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跑步，而是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给韩城回了一条消息：“昨天的红烧肉很好吃，谢谢。”

　　很快，韩城就回复了：“喜欢就好，下次我再给你带。”

　　徐嘉看着消息，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她放下手机，拿起书本，准备去图书馆学习。

　　李莫蕊也早早地醒来了，她穿上干净的衣服，认真地洗漱完毕，然后拿起手工工具，准备去手工社练习。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和自信。

　　王楠则睡过头了，她匆忙洗漱完毕，抓起背包就往外跑，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今天有早课，要迟到了！”

　　邓琪琪则还在睡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她翻了个身，继续做着她的豪门梦。

　　新的一天开始了，302宿舍的四个女生，又将在各自的轨道上，继续前行。她们的青春，像雾中的星辰，带着疼痛与迷茫，却也有着不屈的微光。那些隐藏的棱角，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那些原生家庭的阴影，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一浮现，相互碰撞，最终让她们在疼痛中成长，在遗憾中清醒，活成最真实的自己。

　　上午，手工社里，李莫蕊正在认真地做着手工娃娃。陈阳坐在她身边，耐心地指导着她。“莫蕊，这里的针脚可以再细密一点，这样看起来会更精致。”

　　“嗯，好的。”李莫蕊点点头，按照陈阳的指导，认真地修改着。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走了过来，看到李莫蕊的作品，不屑地说：“这也叫手工？简直太普通了，我做的比这个好看多了。”

　　李莫蕊的脸瞬间红了，手里的针线也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到那个女生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眼神里带着一丝傲慢。

　　“你是谁啊？怎么能这么说莫蕊？”陈阳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我是手工社的新成员，叫林薇薇，”女生笑着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她的作品确实很普通。”

　　“莫蕊的作品很有灵气，只是你不懂欣赏，”陈阳语气坚定地说，“手工社欢迎所有有才华的人，但不欢迎你这样随意贬低别人的人。”

　　林薇薇撇撇嘴，没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

　　李莫蕊看着林薇薇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委屈。她低下头，小声说：“陈阳社长，我是不是真的做得不好？”

　　“当然不是，”陈阳摇摇头，语气温柔地说，“你的作品很优秀，只是每个人的审美不同而已。别在意别人的看法，坚持自己就好。”

　　李莫蕊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开心。她想起了邓琪琪的话，想起了林薇薇的嘲讽，心里充满了自卑。

　　下午，徐嘉结束家教回到学校。她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李莫蕊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你怎么了？”徐嘉皱了皱眉，问道。

　　李莫蕊看到徐嘉，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徐嘉，有人说我的手工做得不好，说我根本不配参加作品展。”

　　徐嘉看着她，心里泛起一丝心疼。她走到李莫蕊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听他们的，你的作品很好，很有灵气。那些不懂得欣赏的人，只是嫉妒你。”

　　“真的吗？”李莫蕊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