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哑歌》徐嘉嘉

3、裂痕渐显，微光与阴霾交织

　　秋意渐浓，江城学院的梧桐叶开始泛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满通往图书馆的小路。徐嘉踩着落叶前行，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昨晚客户突然要求修改文案，反复打磨到凌晨两点，今天早上的跑步计划被打乱，此刻握着书本的指尖，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疲惫。

　　走进图书馆，熟悉的油墨香扑面而来，却没能像往常一样让她平静。她习惯性地走向靠窗的座位，却看到那个穿着警服的身影——韩城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刑侦小说，阳光洒在他的寸头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徐嘉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她不擅长与陌生人产生过多交集，尤其是像韩城这样带着强烈阳光气息的人，总让她觉得自己的冷漠外壳会被轻易穿透。

　　但韩城已经看到了她，眼睛一亮，起身朝她挥手：“徐嘉！好巧，你也来借书？”

　　避无可避，徐嘉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语气依旧清冷：“嗯。”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韩城的目光落在她眼底的青黑上，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徐嘉攥紧了手里的书，指尖泛白：“没事。”她不想和他过多牵扯，说完便想绕过他找其他座位。

　　“等等，”韩城叫住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热牛奶，递到她面前，“早上没吃早餐吧？这个给你，热的。”

　　牛奶的温度透过玻璃瓶传来，带着一丝暖意，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偷偷塞给她的那颗糖。徐嘉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对上韩城真诚的眼神，到了嘴边的“不用”，竟变成了无声的沉默。

　　“拿着吧，空腹看书对胃不好。”韩城把牛奶塞进她手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徐嘉握着温热的牛奶，站在原地，看着韩城离开的背影，心里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她低头看着牛奶瓶，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和她冰冷的气质格格不入。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暖意扩散开来，驱散了些许疲惫。

　　她走到座位上坐下，却迟迟没能静下心来看书。韩城的身影、温热的牛奶、那句关切的问候，像一根根细针，轻轻刺着她早已结痂的心脏。她想起童年时，父亲从未对她有过这般关切，母亲的温柔也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生怕惹父亲不快。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既渴望，又恐惧——她怕这温暖只是短暂的幻觉，怕自己习惯了温暖后，会再次被推入冰冷的深渊。

　　与此同时，302宿舍里，李莫蕊正对着镜子，犹豫不决。今天是手工社的第一次活动，陈阳社长特意提醒她，可以穿得稍微好看一点，不用总是藏在宽松的运动服里。她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运动服和校服，唯一一件稍微好看点的碎花连衣裙，还是高中时母亲偷偷给她买的，被她压在衣柜最深处，从未穿过。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拿出了那件碎花连衣裙。裙子是淡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雏菊，很清新。她脱掉宽松的运动服，换上连衣裙，又小心翼翼地摘掉厚重的黑框眼镜，露出了精致的五官。齐刘海下，杏眼明亮，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唇形小巧，皮肤白皙，和平时判若两人。

　　李莫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别人面前，她怕被别人嘲笑，又期待着能被认可。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推开，邓琪琪走了进来，看到李莫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莫蕊？你这是……”邓琪琪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你竟然这么好看？平时藏得够深啊！”

　　李莫蕊的脸瞬间红了，像煮熟的虾子，连忙低下头，手足无措地说：“我、我只是今天手工社有活动，想穿得好看一点。”

　　“好看是好看，”邓琪琪走到她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挑剔，“就是这裙子太旧了，款式也过时了，配不上你的颜值。你要是有我这样的裙子，肯定更好看。”她说着，故意挺了挺腰，展示着身上新买的名牌连衣裙。

　　李莫蕊的头埋得更低了，心里充满了自卑。她知道邓琪琪说的是对的，这件裙子确实很旧了，可她没有钱买新的。父亲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只够基本开销，她根本不敢奢望买名牌衣服。

　　“琪琪，你别这么说。”王楠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她们的对话，连忙打圆场，“莫蕊这样很好看啊，清新自然，比你穿得花枝招展的好看多了！”

　　“你懂什么？”邓琪琪撇撇嘴，“女孩子就是要穿名牌，才能体现身份。像李莫蕊这样穿，就算长得好看，也没人会真正重视她。”她的话像一根细针，深深刺进李莫蕊的心里。

　　李莫蕊再也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飞快地脱掉连衣裙，换上运动服，重新戴上黑框眼镜，把自己藏回厚厚的伪装里。“我、我不去手工社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完便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

　　王楠看着李莫蕊的背影，心里很生气：“邓琪琪，你太过分了！莫蕊本来就很自卑，你还这么说她！”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邓琪琪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本来就不该抱有幻想，认清现实不好吗？”她说着，拿起手机，开始和江辰视频，甜腻的语气瞬间取代了刚才的刻薄。

　　王楠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李莫蕊的床边，轻声说：“莫蕊，别听她的，你穿裙子真的很好看。陈阳社长他们肯定不会在意你的衣服，他们看重的是你的才华。”

　　被子里的李莫蕊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王楠知道她在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坐在床边陪着她。她心里很清楚，李莫蕊的自卑根深蒂固，不是一句两句安慰就能改变的。

　　下午四点，徐嘉结束家教回到学校。她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韩城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躲开。

　　“徐嘉！”韩城看到她，连忙走了过来，“我等你很久了。”

　　徐嘉停下脚步，语气带着一丝疏离：“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韩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想问问你，昨天给你的牛奶，你喜欢喝吗？如果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带。”

　　徐嘉的心跳莫名加速，她避开韩城的目光，淡淡地说：“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会买。”

　　“好吧，”韩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那你晚上有空吗？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面馆，我想请你吃饭。”

　　徐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没空，我晚上要学习和兼职。”

　　“这样啊，”韩城的眼神暗了一下，“那下次吧。对了，这是我给你带的水果，你拿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苹果和橙子，递到徐嘉面前。

　　徐嘉看着塑料袋里的水果，又看了看韩城真诚的眼神，心里犹豫了。她不想欠别人人情，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拿着吧，都是洗干净的，你晚上学习累了可以吃。”韩城把水果塞进她手里，“我真的有事，先走了，再见。”说完，他转身就走，不给徐嘉拒绝的机会。

　　徐嘉握着手里的水果，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她抬头看着韩城离开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回到宿舍，徐嘉看到李莫蕊躺在床上，被子蒙着头，王楠坐在床边，一脸无奈。邓琪琪则坐在书桌前，对着镜子化妆，嘴里还哼着歌。

　　“徐嘉，你回来了。”王楠看到她，连忙打招呼。

　　徐嘉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把水果放在桌上。她看了一眼李莫蕊的床铺，轻声问：“她怎么了？”

　　“还不是邓琪琪，”王楠压低声音说，“莫蕊本来想穿裙子去手工社活动，结果被邓琪琪说了一顿，现在自卑得不敢去了。”

　　徐嘉的目光落在邓琪琪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邓琪琪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挑衅地看了她一眼：“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她本来就不该痴心妄想。”

　　“互相尊重是基本底线，”徐嘉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没有资格评价别人的选择。”

　　“我只是实话实说，”邓琪琪撇撇嘴，“她长得好看又怎么样？没钱没背景，还不是一样没用。”

　　徐嘉没有再和她争论，只是拿起桌上的苹果，走到李莫蕊的床边，轻轻敲了敲床板：“起来吃个苹果。”

　　被子里的李莫蕊没有动静。徐嘉又敲了敲：“手工社的活动，不去可惜了。你的才华，不该被埋没。”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李莫蕊，她慢慢掀开被子，露出红肿的眼睛。“我、我不敢去，他们会嘲笑我的。”

　　“不会，”徐嘉摇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力量，“真正有才华的人，不会被外在的东西所定义。你应该为自己的手工感到骄傲，而不是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否定自己。”

　　李莫蕊看着徐嘉的眼睛，那双眼眸冷得像冰，却又透着一丝坚定的力量。她犹豫了片刻，轻轻点点头：“我、我再想想。”

　　徐嘉没再说什么，把苹果放在她的床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兼职文案，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总是不集中。李莫蕊红肿的眼睛、邓琪琪刻薄的话语、韩城真诚的笑容，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

　　晚上七点，李莫蕊终于鼓起勇气，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虽然依旧朴素，但比平时精神了许多。她走到徐嘉身边，小声说：“徐嘉，我想去手工社活动。”

　　徐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去吧，加油。”

　　“嗯！”李莫蕊用力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定。她拿起手工工具，转身走出了宿舍。

　　王楠看着李莫蕊的背影，高兴地说：“太好了！莫蕊终于想通了！”

　　徐嘉没说话，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她打开文案文档，重新投入工作，这一次，她的注意力终于集中了起来。

　　手工社的活动现场很热闹，大家围坐在一起，交流着手工技巧。陈阳看到李莫蕊，热情地打招呼：“莫蕊，你来了！快坐！”

　　李莫蕊有些拘谨地坐下，手里紧紧攥着手工工具。她看到大家都在专注地做着手工，没有人在意她的穿着，心里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些。

　　“莫蕊，你今天做什么手工啊？”陈阳坐在她身边，温柔地问。

　　“我、我想做一个小挂件。”李莫蕊小声地说。

　　“好啊，”陈阳点点头，“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告诉我。”

　　李莫蕊点点头，开始专注地做手工。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布料和针线之间，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喧嚣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只专注于手中的作品，眼神里带着一丝专注和温柔。

　　陈阳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欣赏。他觉得李莫蕊虽然胆小，但在手工方面很有天赋，而且很有灵气。

　　活动结束时，李莫蕊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一个小小的兔子挂件，毛茸茸的，很可爱。陈阳看到后，忍不住赞叹：“莫蕊，你做得真好看！太有才华了！”

　　周围的同学也纷纷称赞，李莫蕊的脸瞬间红了，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这是她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那种感觉，比考了第一名还要开心。

　　“谢谢大家。”李莫蕊小声地说，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容。

　　“不用客气，”陈阳笑着说，“你的才华值得被认可。以后多来参加活动，我们一起交流学习。”

　　“嗯！”李莫蕊用力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九点了。徐嘉正在电脑前处理文案，王楠在看体育新闻，邓琪琪则在和江辰视频通话。

　　“莫蕊，你回来啦！活动怎么样？”王楠看到她，连忙问道。

　　“很好，”李莫蕊的脸上带着笑容，语气里满是兴奋，“大家都很友好，还夸我手工做得好。”

　　“太好了！”王楠高兴地说，“我就说你肯定可以的！”

　　徐嘉抬起头，看了李莫蕊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嗯，不错。”

　　邓琪琪挂了视频通话，看着李莫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不就是一个手工社活动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李莫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心里泛起一丝委屈。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低头沉默，而是抬起头，看着邓琪琪，小声却坚定地说：“我觉得很有意义，这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邓琪琪愣了一下，没想到李莫蕊会反驳她，她撇撇嘴，没再说话，只是拿起手机，开始刷短视频。

　　宿舍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但李莫蕊却觉得心里很轻松。她终于鼓起勇气，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发声，这种感觉，真好。

　　晚上十点，徐嘉准时完成了文案，发给了客户。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后关闭电脑，开始洗漱。

　　李莫蕊坐在床头，看着自己做的兔子挂件，心里充满了开心。她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徐嘉洗漱完毕，回到座位上，拿起韩城给她的橙子，剥了皮，分成两半，递给李莫蕊一半：“吃点水果。”

　　李莫蕊惊讶地看着她，接过橙子，小声说：“谢谢徐嘉。”

　　徐嘉没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那一半，慢慢吃了起来。橙子的酸甜味在嘴里散开，像一股暖流，流淌在心里。

　　夜深了，302宿舍的灯光陆续熄灭。徐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迟迟没能入睡。韩城的笑容、李莫蕊的进步、邓琪琪的刻薄，像一个个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正在慢慢发生改变，那些尘封已久的心房，似乎也开始透进一丝微光。

　　而李莫蕊也躺在床上，手里握着兔子挂件，嘴角带着笑容。她想起了陈阳社长的鼓励，想起了同学们的称赞，想起了徐嘉递过来的橙子，心里充满了温暖。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活在父亲的阴影下，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

　　邓琪琪则在梦里，梦见自己穿着华丽的婚纱，嫁给了江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她笑得很开心，却不知道，这样的梦想，终究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王楠则睡得很香，她梦见自己在赛场上奔跑，赢得了冠军，台下的观众为她欢呼。她的笑容很灿烂，像阳光一样耀眼。

　　夜色渐深，江城学院陷入了沉睡。302宿舍的四个女生，在各自的梦里，编织着属于自己的青春憧憬。她们不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挫折和困难在等着她们，原生家庭的阴影也不会轻易消散。但此刻，她们的心里，都有了一丝微光，那是对未来的期待，是对自我的认可，是青春里最珍贵的力量。

　　第二天早上，徐嘉依旧准时醒来。她洗漱完毕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跑步，而是走到书桌前，拿起韩城给她的名片，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放进了钱包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或许有一天，她会需要这张名片。

　　李莫蕊也早早地醒来了，她穿上干净的衣服，认真地洗漱完毕，然后拿起手工工具，准备去图书馆学习，顺便做手工。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和自信。

　　王楠则睡过头了，她匆忙洗漱完毕，抓起背包就往外跑，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今天有早课，要迟到了！”

　　邓琪琪则还在睡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她翻了个身，继续做着她的豪门梦。

　　新的一天开始了，302宿舍的四个女生，又将在各自的轨道上，继续前行。她们的青春，像雾中的星辰，带着疼痛与迷茫，却也有着不屈的微光。那些隐藏的棱角，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那些原生家庭的阴影，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一浮现，相互碰撞，最终让她们在疼痛中成长，在遗憾中清醒，活成最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