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给我的36封遗书》楠桉林

4、第四封信

　　小林：
　　今天下午的阳光格外柔和，透过客厅那扇老旧的落地窗，在书架第三层投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我搬来小木凳，踩着凳面整理那些堆叠的旧书时，指尖忽然触到了一个带着弧度的坚硬物件。低头一看，是你大学时用的那把木吉他，被几本厚厚的精装书挡在角落，像个安静蜷缩在时光里的老朋友。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抱下来，琴身贴着胸口的瞬间，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这把原木色的吉他，你当年特意选了哑光漆面，说这样更有质感。如今琴颈边缘已经磨出了浅淡的包浆，那是你无数次练琴时指尖摩挲留下的痕迹。靠近音孔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月牙形划痕，你还记得吗？那是大二那年我们去郊外露营，你把吉他放在帐篷边，我不小心碰倒了折叠椅，椅脚蹭到琴身留下的。当时我急得眼圈都红了，你却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用湿巾轻轻擦着划痕说：“这样多好，它以后就有独属于我们的记号了。”
　　琴弦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几根弦的末端已经泛起淡淡的锈色，像岁月悄悄绣上的纹路。我找了块柔软的棉布，轻轻拂去灰尘，指尖犹豫了许久，还是轻轻拨动了最粗的那根低音弦。“嗡——”一声低沉的共鸣声在房间里散开，带着几分沙哑，却依旧温柔，像你每次加班到深夜回家，压低了嗓门跟我说话时的语调，总怕惊扰了我。我又依次拨动其他琴弦，声音高低错落，断断续续地在空气里飘荡，恍惚间，竟像是你就站在我身后，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书架上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阳光慢慢移动，在琴身上淌过。我抱着吉他坐在地毯上，往事就像被这吉他声唤醒的潮水，一下子涌满了整个心房。你还记得吗？我们认识的第二年，深秋的风已经带了凉意，学校大礼堂里却热闹得像烧着一团火——那是一年一度的校园歌手大赛。
　　那天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现场，找了前排靠过道的位置坐下。舞台上的灯光还在调试，红的、蓝的光束胡乱地扫过观众席，后台时不时传来乐器调试的声音，夹杂着选手们紧张的交谈。我手心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节目单，目光一直黏在后台的出入口。你前一天熬夜改歌的歌词，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却还笑着跟我说一定能拿个好名次，逗得我直笑你臭屁。
　　终于，主持人念到了你的名字。你抱着这把吉他，穿着我给你挑的那件浅灰色毛衣，一步步走上舞台。那时舞台的幕布还是深蓝色的，上面缀着些假的碎钻，灯光一打，像缀了片小小的星空。你走到舞台中央的麦克风前站定，先是有些拘谨地对着台下笑了笑，目光在人群里一扫，很快就找到了我。当我们的视线对上时，你眼里的局促瞬间消散了大半，还悄悄朝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伴奏声没有响起，全场安静了下来。你低头调了调琴弦，指尖在弦上轻轻按了几下，随后抬起头，轻轻拨动了琴弦。一段简单又温柔的旋律流淌出来，紧接着，你的歌声缓缓响起。那是一首你自己写的歌，歌名叫做《阿栀的星星》。
　　你唱到副歌部分时，忽然停下了演奏，对着麦克风轻声说：“这首歌，我想送给一个女孩。”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我感觉周围的目光都聚到了我身上，脸颊一下子就热了。你看着我，眼神认真得不像话，一字一句地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去年的平安夜。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操场的路灯下，手里抱着一个苹果，抬头看飘雪的样子，眼睛亮得像星星。从那天起，我的天空里，就多了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
　　我坐在台下，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那天的灯光其实很暗，舞台上的追光灯只打在你身上，台下的观众黑压压一片，我甚至看不清前排人的脸。可奇怪的是，我却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你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那是常年练琴磨出的薄茧带来的颜色。
　　你的歌声不似那些专业歌手那般嘹亮，却带着一种独有的温柔，像秋日午后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轻轻落在皮肤上。那歌声穿过喧闹的人群，绕过晃动的光斑，直直地撞进我的心里。我看着你，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手心冒出了细密的冷汗，紧紧攥着衣角。我甚至不敢一直盯着你，只好低下头，可耳朵却像长了钩子，把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都牢牢勾住。
　　比赛结束后，你抱着吉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到我面前。你额头上沁着薄薄的汗珠，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跑到我面前时，还因为跑得太急踉跄了一下。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毛衣的袖口滑下来，露出你手腕上那道小小的疤痕——那是你小时候爬树摘果子时不小心划到的。“唱得不好，让你见笑了。”你声音里带着点气喘，眼神里还有些忐忑。
　　我当时其实有好多话想说，想告诉你这首歌有多好听，想告诉你我有多感动，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红着眼圈的摇头。我拉着你的袖子，很认真地跟你说：“不，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真的，后来我在街头的音像店听过很多流行歌曲，也在演唱会现场感受过万人合唱的震撼，可没有一首歌，能像那天你唱的《阿栀的星星》一样，让我的心脏那样剧烈地跳动，让我记了这么多年。
　　从那以后，这把吉他就成了我们之间最特别的信物。你常常在晚自习结束后，抱着它坐在我们宿舍楼下的大草坪上。那里有几棵老香樟树，叶子常年都是绿的，风一吹就沙沙作响，像是天然的伴奏。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你的几个室友偶尔在旁边围观，起哄让你唱流行歌。你总是笑着摆摆手，然后调整琴弦，指尖一动，奏起的永远是我熟悉的旋律。后来那些室友也识趣了，知道你这是专属我的小专场，便再也不来打扰。久而久之，那块靠着香樟树的草坪，就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多数时候，你会唱自己写的歌。那些歌没有华丽的歌词，唱的是清晨食堂里热乎的豆浆，是图书馆靠窗的老座位，是我们一起走过的林荫道，每一句都藏着我们的日常。你说写歌的时候，眼前全是我的样子，所以旋律自然就温柔起来了。有时候你也会唱那些经典的老歌，比如《后来》《同桌的你》，你唱到动情处，会轻轻晃着身子，我就坐在你身边，把脑袋轻轻靠在你的肩膀上。
　　你的肩膀不算宽阔，却格外安稳，能挡住夜晚微凉的风。我能闻到你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香樟树的清香，还有吉他木质的醇厚气息，那是属于我们的味道。我常常听着歌就发起呆来，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那时候的星星好像格外亮，密密麻麻地铺在墨蓝色的天空上，偶尔有流星划过，我们就会同时屏住呼吸，悄悄许愿。你总问我许了什么愿，我却从不告诉你——其实每次的愿望都一样，希望能一直这样，听你唱一辈子歌。
　　有一次下过小雨，草坪湿漉漉的，你却还是坚持要弹琴给我听。你让我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自己则蹲在旁边的水泥地上。那天你弹了整整一个小时，手指被琴弦磨得发红，我心疼地拿出创可贴，非要给你贴上。你乖乖地伸出手，任由我摆弄，嘴里还嘟囔着：“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要你想听，我就一直弹。”那晚的星星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可你的歌声和吉他声，却比任何星光都要明亮。我忍不住伸手抱住你，你身体一僵，随即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吉他声戛然而止，只有你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阿栀，有你真好。”
　　那些夜晚，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没有绩点的焦虑，没有未来的迷茫，没有对现实的担忧，只有你、我、这把吉他和漫天星光。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连风都舍不得走得太快，轻轻绕着我们打转。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简单的时光，竟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藏。
　　大三下学期，你开始忙着准备考研，后来又接着找工作，练吉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那把吉他被你从宿舍的床头，移到了衣柜的角落。我记得你第一次面试失败那天，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回到出租屋，你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连晚饭都没吃。我想安慰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你突然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了这把吉他。
　　琴弦因为很久没调，音已经不准了。你慢慢转动调音钮，一遍又一遍地校准，房间里只有单调的拨弦声。过了好久，你终于调试好，指尖落下，《阿栀的星星》的旋律缓缓响起。你唱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在跟自己对话。唱完之后，你把吉他放在一边，伸手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有些沙哑：“我好像很没用，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我抱着你的腰，能感觉到你身体的僵硬。我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只是时机还没到。你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说：“不管我多没用，你都是我的星星，永远闪亮。”那天晚上，你又弹了好几遍《阿栀的星星》，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我们才靠着沙发睡着了，吉他就静静地躺在我们脚边。
　　后来你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入职那天，你特意把吉他擦得锃亮，放在了我们新家书房的书架上。可忙碌的日子也从此开始了。你常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有时候周末还要去公司。你脱下西装外套的第一件事，总是先给我一个拥抱，可那双弹惯了吉他的手，渐渐被键盘和文件磨出了新的茧子。
　　有一次我因为工作上的事受了委屈，回到家就忍不住哭了。你当时正对着电脑赶一个紧急方案，看到我哭，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你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走进书房，抱出了这把吉他。那时琴弦已经有些生锈了，你找了琴弦油擦了擦，又仔细调了音。熟悉的旋律响起时，我的哭声渐渐小了。你坐在我对面的小凳子上，一边弹一边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化开眼泪。
　　唱到副歌时，你故意放慢了节奏，一字一句地唱：“你是夜空里最亮的星，照亮我所有孤寂……”我看着你认真的样子，眼泪突然就止住了。你弹完后，把我拉到身边，拿纸巾帮我擦去脸上的泪痕，轻声说：“工作不开心就别做了，我养得起你。不管遇到什么事，你永远是我的星星，没人能让你黯淡。”
　　还有一年冬天，我得了重感冒，发烧烧得昏昏沉沉。你请假在家照顾我，喂我吃药、敷毛巾，忙前忙后。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浑身酸痛。你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吉他放在腿上，轻轻弹起了《阿栀的星星》。吉他声很轻，像摇篮曲一样，我听着听着，就慢慢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我看到你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吉他的琴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你脸上，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些年，这把吉他像是我们感情的守护者。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不管是顺利还是坎坷，它总能用温柔的旋律，把我们紧紧地绑在一起。我有时候会开玩笑说，这把吉他是我们的“第三者”，你总是笑着反驳，说它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人。你还说，等我们老了，就搬到一个有院子的房子里，每天傍晚，你就抱着吉他给我唱歌，直到星星布满天空。
　　可后来，你真的越来越忙了。你升了职，要管的事情越来越多，出差也成了家常便饭。有时候你出差回来，累得倒头就睡，连句话都顾不上跟我说。那把吉他在书架上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灰尘越积越厚。我偶尔会把它拿下来擦擦，却再也没敢轻易拨动琴弦——我怕那孤单的声音，会勾起你疲惫生活里的无奈。
　　有一次你出差回来，发现我在擦吉他，就笑着说：“怎么，想听歌了？”我摇摇头，说就是看到它脏了。你却把吉他接了过去，调了调弦，试着弹了几句。可你的手指明显生疏了，弹到高潮部分还断了几次。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太久没弹，手都生了。”我看着你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一阵发酸。那天晚上，你还是坚持弹完了《阿栀的星星》，虽然不算流畅，却依旧让我红了眼眶。
　　再后来，这把吉他就真的很少再发出声音了。你换了更大的房子，书房的书架也换成了新的，这把老旧的吉他被挪到了次卧的书架上，渐渐成了一件摆设。可我知道，它在你心里始终有着特殊的位置。就像你虽然很少再提起那些浪漫的情话，可我能从你下班带回的一束花里，从你深夜悄悄给我盖好的被子里，从你记得我所有忌口的饭菜里，感受到你从未改变的温柔。
　　现在，我再也听不到你弹吉他了。这间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我的呼吸声，还有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可每当我闭上眼睛，《阿栀的星星》的旋律就会在耳边响起，你的歌声也会随之而来。每次想起这些，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些因为病痛带来的痛苦，那些对未来的恐惧，好像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昨天下午，我去了我们以前常去的那片草坪。香樟树还是老样子，枝繁叶茂，风一吹依旧沙沙作响。只是草坪上坐满了年轻的学生，一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男生抱着吉他，女生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一脸灿烂。我站在远处看了很久，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我们。那个男生弹的也是一首原创歌曲，虽然旋律不如你的温柔，可那份青涩的爱意，却和我们当年一模一样。
　　我慢慢走过去，那个女生看到我，还笑着跟我打了招呼。我问男生学吉他多久了，他说刚学不久，想弹给女朋友听。我忍不住想起了你，你当年也是这样，为了给我唱歌，偷偷报了吉他班，手指磨破了也不吭声。回家的路上，我买了一包琴弦，还有一罐琴弦油——我想把你的吉他好好保养一下，就像保养我们那些快要被时光尘封的回忆。
　　今天整理书架，翻出这把吉他，我换上了新的琴弦。新弦的音色清亮了许多，可我还是喜欢以前那种带着点沙哑的温柔。我弹了几句《阿栀的星星》，手指很僵硬，弹得断断续续的。原来有些事，真的只有你做起来，才最有味道。
　　小林，我想，等我离开以后，你偶尔也可以拿出这把吉他。不用经常弹，就像我们以前那样，在某个安静的夜晚，或者某个想起我的瞬间。你可以调调弦，弹一首《阿栀的星星》。你不用觉得孤单，就当我还在你身边，就像那些年一样，乖乖地坐在你旁边，把脑袋靠在你的肩膀上，安安静静地听你唱歌。
　　也许那时，窗外会吹进一阵晚风，带着香樟树的味道。你别觉得那只是普通的风，那是我来看你了，是我把我的思念裹在风里，轻轻告诉你，我没有走远。我会记得你弹吉他时专注的样子，记得你歌声里的温柔，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日夜。
　　我还希望你能偶尔给这把吉他擦擦灰，就像拂去我们回忆上的尘埃。它身上的每一道划痕，每一处磨损，都是我们爱情的印记。那道月牙形的划痕，是我们露营时的小插曲；琴颈上的包浆，是你无数次练琴的证明；甚至琴弦上残留的锈迹，都是时光留下的温柔馈赠。
　　对了，我在吉他的琴箱夹层里，放了一张我们的合照。那是你在宿舍楼下给我弹吉他时，室友偷偷拍的。照片里的我靠在你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笑，你低着头弹吉他，阳光落在我们身上，特别温暖。我还放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阿栀的星星》最新的歌词——那是我偷偷填的，你要是有空，可以试着弹弹看。
　　书房的阳光已经渐渐西斜了，吉他的余韵还在房间里轻轻回荡。我该把它放回书架了，让它继续安静地待着，就像我们那些美好的回忆，会一直好好地保存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褪色。
　　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想跟你说说那些你弹吉他时我没说出口的感动，想跟你说说我偷偷学弹《阿栀的星星》时的笨拙，想跟你说说每次听到你歌声时，我心里的那些藏在心底的雀跃。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必说得太满——你那么懂我，想必早就从我的眼神里，从那些靠在你肩膀上的沉默里，读懂了所有未说出口的深情。
　　还记得有一次，你出差去外地，要走半个月。你走后的第三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突然特别想听《阿栀的星星》。我把吉他从书架上抱下来，对着手机里的和弦谱，一点点摸索着弹。可我的手指总是按不准琴弦，要么走音，要么弹错节拍，弹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能完整弹出一段旋律。那天晚上我抱着吉他哭了，不是因为弹不好，而是突然特别想你，想你指尖灵活跳跃的样子，想你在我耳边轻声哼唱的调子。
　　你回来的时候，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你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说：“傻瓜，想听就给我打电话啊，我在电话里唱给你听。”可我知道，电话里的歌声再好，也比不上你坐在我身边，吉他声实实在在萦绕在耳边的感觉。从那以后，你出差前，总会提前录好几段《阿栀的星星》，存在我的手机里，告诉我想你的时候就听听。那些录音，我到现在还留着，偶尔翻出来听，依旧能清晰地听到你弹吉他时，指尖偶尔碰到琴弦的细微杂音，还有你唱到副歌时，不自觉加重的温柔语气。
　　还有一次，我们一起去逛乐器行。你抱着店里的一把新吉他，弹了一首我从没听过的曲子。那首曲子比《阿栀的星星》更轻快，旋律里满是欢喜。你说那是你最近刚写的，准备等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唱给我听。可后来，你忙着工作，结婚纪念日那天，我们只是简单吃了顿饭，你终究没能弹给我听。我知道你不是忘了，只是被生活的琐事绊住了脚步。其实我一点也不怪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动人的歌声，我也觉得很幸福。
　　前几天整理抽屉，我翻到了你当年的吉他谱。那些谱子被你用夹子夹着，页面已经有些泛黄，上面还有你用铅笔做的标注，哪里该轻弹，哪里该停顿，哪里该加重感情。我一页一页地翻着，仿佛看到了你坐在书桌前，认真修改谱子的样子。有一张谱子上，你用红笔在末尾写了一行小字：“给我的阿栀，永远的星星。”看着那行字，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么多年，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星星，可你不知道，你才是照亮我整个世界的太阳。
　　小林，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等我们有了孩子，你要教他弹吉他，教他唱《阿栀的星星》，告诉她这首歌的由来，告诉她他的爸爸妈妈曾经有多相爱。虽然这个愿望最终没能实现，但我相信，我们的爱情会像这把吉他的旋律一样，永远留在时光里。如果你以后遇到了新的人，也请不要吝啬你的温柔。你可以抱着吉他，给她唱你写的歌，就像当年对我那样。我不会吃醋，只会为你高兴，因为我希望你能一直幸福，一直被温柔以待。但我也希望，你能偶尔想起我，想起曾经有一个女孩，因为你的歌声，因为这把吉他，爱上了你整整一辈子。
　　我把新换的琴弦又轻轻调了一遍，这次的音准好了很多。我试着弹了完整的一段《阿栀的星星》，虽然还是有些生疏，但旋律终究是连贯起来了。房间里回荡着温柔的吉他声，阳光已经落到了书架的最底层，把那些旧书的书脊染成了暖黄色。我抱着吉他，靠在书架上，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的夜晚，你坐在我身边，吉他声和你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一切都那么美好。
　　其实我一直偷偷在学弹《阿栀的星星》，只是始终没能像你那样弹得流畅自然。我想，等我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一定要好好练习。说不定等你将来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能弹给你听了。到时候，换我抱着吉他，你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们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唱你写的歌，就像我们当年那样，永远不分开。
　　小林，这把吉他陪了我们这么多年，见证了我们的相遇、相知、相爱，见证了我们的青春、热血和温柔，也见证了我们从青涩走向成熟。它就像我们爱情的一个缩影，虽然外表已经不再光鲜，却藏着最珍贵的回忆。我希望你能好好珍藏它，就像珍藏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等我离开以后，如果你觉得孤单了，就摸摸这把吉他，它的琴身还残留着我们的温度，它的旋律还能唤起我们的回忆。你要记得，我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你，我一直活在你的回忆里，活在这把吉他的旋律里，活在你心里的某个角落。
　　我把吉他轻轻放回书架，在它旁边放了一个小小的香包，里面装着我晒干的薰衣草。那是我们当年去普罗旺斯旅行时带回来的种子，我一直精心照料着，每年开花的时候，我都会晒干一些，做成香包。我希望这淡淡的香气，能像我的陪伴一样，一直萦绕在你身边。
　　小林，这封信真的要写到这里了。千言万语，终究抵不过一句“我想你”。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少熬夜，不要太拼命工作。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拿出吉他弹弹《阿栀的星星》，想想我们那些美好的回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下一封信，我想跟你说说我们一起做的那本旅行手账。那本手账里，藏着我们走过的山川湖海，藏着我们看过的日出日落，藏着我们一路的欢声笑语。我想把那些故事，再慢慢讲给你听。
　　永远爱你的阿栀
　　于吉他声的余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