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罪恶与审判》涂山书白

21、第 21 章

　　蓝冰般的夜幕沉入浪脊，退潮的海将暮色卷成碎银，退潮线一寸寸爬回正午的刻度，人影交叠倒退，像极了一幕幕无声的电影。
　　沈翊和白黎换了快艇，随着快艇的引擎声，沈翊指尖在手机屏上滑动，飞溅的浪花把最后一点碎金连带午阳，一起杂揉进他袖口，他正在把海警锁定的定位发给路海洲。
　　手机震动时，路海洲在坐在沙发上，指腹划过邱佳高三成绩单的边缘，那串漂亮的全科A在纸页上格外耀眼，和会议室里的复印件如出一辙，他没抬头，只将资料推给身旁的齐回轩，将手插入裤袋，摩挲着震动的手机屏幕。
　　“余校长，邱佳大学表现怎么样？”路海洲试图从余校长这里获取更多信息，他微微抬眼，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校长鬓角的白发。
　　琴海中学与琴海大学为清联集团旗下，K12至高等教育一体化校区，高中和大学都是同一位校长。
　　“她大一时挺活跃的，后来就专注拍戏了，和高中时判若两人。哦，对了，她高中还拿过市三好学生。”余校长坐在沙发上，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嗯，高中时她家境不错，和其他学生接触不多，性格比较独立。”
　　“三好学生？”路海洲和齐回轩对视一眼，齐回轩接着问道。“她有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现在还有和老师发消息吗？”
　　“特别的事……好像还真没有。”余校长沉吟片刻，拿起茶几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她平时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男女不限。”路海洲又问。
　　“好友，我想想啊。”余校长放下水杯，拿起电话。“她高中班主任欧老师，因为经验丰富，现在在学校担任顾问，对她的高中情况应该更了解。”
　　“他现在还在学校，要不要叫他来？”
　　“那就麻烦您了。”齐回轩点头，透过校长办公室的窗户，可以看到隔壁高中部的操场，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欢声笑语不断。
　　“直播我们都看了，这邱佳怎么会死在游艇上呢。”余校长唏嘘一声，学校出了个明星，还能带动招生率，原本邱佳不火，他没注意到，这下火了却是人没了。
　　“警方已经成立联合组，还在调查中。”路海洲和齐回轩的手机屏幕同时亮起，沈翊的定位信息在群里跳出来，路海洲低头快速回复了收到。
　　五分钟后，欧班主任推门而入，手里捏着本泛黄的班务日志，老花镜被链子串着吊在脖颈，叫了声校长，喘着气坐下。
　　“邱佳啊，她性格挺活泼的。”老班主任欧富民有些紧张，眼神不自觉地漂移，咽了口唾沫，似乎在回忆。
　　“那她平时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男女不限。”路海洲又问。
　　“让我想想。”欧富民翻开班务日志，一页页翻动，眼神专注。“岳文宾和闻可可吧，这两人和邱佳关系很近，闻可可对邱佳言听计从。”
　　“能看一下日志吗？”路海洲向欧富民要了日志过来看。
　　“可以。”欧富民递过日志，眼神有些躲闪。
　　“岳文宾和闻可可……”路海洲用笔尖叩了叩班务日志上那两个名字，岳文宾不就是在游艇上吗？路海洲盯着欧富民，他的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老花镜链条随着他的动作轻晃，撞出细碎的声响。“这两个学生现在和邱佳还有联系吗？”
　　余校长往茶杯里续着热水，蒸汽骤然升腾，模糊了他鬓角的白发，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应该……还有吧，毕竟以前关系近。”
　　欧富民的呼吸有些急促，老花镜滑到鼻尖，他下意识地扶了扶。
　　路海洲的指尖在日志某页停顿，瞥见那页记着“邱佳家长邱鹏捐赠图书馆一座”，字迹旁用红笔打了个夸张的勾。
　　“邱佳的父母捐赠了图书馆，余校长应该知道吧。”路海洲抬起头，直视余校长的眼睛。
　　“知道，知道。”余校长微微一笑，语气显得有些轻松。“邱鹏先生是我校杰出校友，捐赠图书馆是善举，和案件无关我就没提。”
　　“那闻可可住在哪里？我想列寻问一下。”路海洲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闻可可……好像坐牢了。”余校长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的烫金花纹。“但具体地址得问欧老师，毕竟是他带了他们三年……”
　　“是，余校长说得好像是对的，哎，人老了记性就不好，我去办公室拿学生档案看看。”欧富民猛地站起身。
　　“不劳烦，我们和欧主任一起去吧。”路海洲仰头环顾办公室，起身。“好久没见识过孩子们的笑脸了，来到校园好像人也年轻了，听说学校得过省级文明奖，余校长，可以吗？”
　　“当然，我也陪你们一起吧。”余校长感觉到路海洲想支开他，但他也不好贸然拒绝。“校园是光明和未来的阶梯，在青葱岁月里，孩子们自然是比较开心的。”
　　“余校长肯定很忙，我们有欧主任陪就好了。”路海洲指着红木办公桌上的文件，开口婉拒。
　　齐回轩悄悄按下录音笔的暂停键，指腹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打字：图书馆捐赠记录，余、欧二人嫌疑显著。
　　欧班主任带领路海洲等人走出大学行政楼，两侧分别是大学的图书馆和高中的实验室，十分钟后，他们来到高中部的林荫道。
　　走廊上，齐回轩和路海洲一左一右地跟随着欧富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种布局无形中给欧富民带来了一种微妙的压迫感，让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欲想要逃离这种无形的包围圈。
　　路过公告栏时，路海洲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公告栏上张贴着往年的“优秀毕业生”照片，邱佳、岳文宾、安香榕的照片依然在其中，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荣耀。
　　“安香榕？”路海洲的目光在安香榕的照片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好奇。
　　他望向齐回轩，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意外收获”的兴奋，齐回轩也注意到了路海洲的目光，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个名字。
　　路海洲没有犹豫，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果断地将公告栏上的所有照片都拍了下来，他的动作迅速而熟练。
　　“是啊。她不是我们班的。”欧富民有些局促不安地将老花镜带上，仔细看了眼安香榕的脸。
　　“不过她挺厉害的，高三前就完成了国家级赛事，在下学期就转去M国了，听说拿了航天奖学金，校长把她照片排在公告栏上，也是想激励其他学生。”欧富民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像她这样的好学生太少了。”
　　“司徒林你认识吗？”齐回轩插话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司徒林？”欧富民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具体印象不深了。”
　　“哦，闻可可，是2016年转入琴海市第一中学，2020年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三年，受害者叫毛书达。”欧富民走到办公室，拿出毕业同学录翻阅，里面还夹着一张学生大合影，他指着合影中一个女孩的照片。
　　“就是她，闻可可，当年和邱佳关系最好。”
　　“司徒林我实在没什么印象，应该是其他班的吧。”这是课中下课，另一名班主任走来了。
　　“司徒林？”他有点印象。“他肄业过，后面听说去其他学校了？”
　　“关系最好？毛书达……”路海洲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将照片上的名字和人脸对上，连同司徒林一起暗自记住。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毛书达坠楼的事件，当时学校是怎么处理的？”他突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
　　“那件事……当时学校和家属达成了和解，说是意外。”欧富民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犹豫，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和解？”路海洲的眉头紧锁，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在一些案件中，凶手针对另一个人的线索，往往就藏在往事的只言片语中，他起身，告别欧富民，示意齐回轩跟着他。
　　离开学校后，路海洲和齐回轩驱车前往琴海警察局，路上，路海洲皱着眉头，思考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这个‘意外’挺可疑的，但警方已经将凶手伏法了，看上去挺合理。”齐回轩坐在车上询问路海洲。“我们需要查吗？”
　　“我感觉，邱佳、闻可可以及这个毛书达之间，有故事。”路海洲低声对齐回轩说，他心中闪过犹豫，毕竟现在优先级是游艇案，但......
　　“查！先去琴海警察局查一下档案，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信息。如果只是错觉，那我们皆大欢喜，如果有可疑的，我们也能连着邱佳的线索……翻案。”
　　离开学校后，两人驱车前往琴海警察局，直奔档案室。
　　档案主任刘娅正在整理文件，看到路海洲和齐回轩进来，她微微点头示意。
　　“刘主任，您好。”路海洲礼貌地打招呼，简单寒暄几句，说明自己是北江直辖市专案组的人员。
　　“我们想查一下17-20年琴海中学有没有涉及纠纷的立案记录。”
　　“纠纷？”刘娅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又似在打量。“学校的纠纷挺多的，但一般不会闹到警局来立案，不过，当年有个叫闻可可的学生，因为故意伤害罪被送进了少管所，按年龄应该去女子监狱了，快出来了。”
　　“能详细说说闻可可的情况吗？”齐回轩插话问道。
　　“嗯，闻可可的事比较特殊，琴海一中和大学都是同一个校长，高等教育一体化，不少富家子女都在这所学校。”刘娅回忆道。“当时有个学生叫毛书达，从教学楼坠落，被定论为‘意外’，学校出于人道主义，补偿了毛书达的父母五十万。”
　　“意外？”路海洲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的异常。“刘主任，这‘意外’是什么意思？”
　　“宏远科教和毛书达的父母，达成了和解，余校长和我们局长都说按‘意外’结案。”刘娅的脸色微微一变，快速眨了几次眼，似乎在掩饰什么，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毛书达的父母一直不肯和解，他们在苦等真相。”
　　“毛书达的父母拿了五十万和解款，这事局里有备案。”刘娅将档案袋推向路海洲，火漆印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调解协议书》上毛万元的签字墨迹晕开。
　　她的手指在桌下反复摩挲着抽屉锁扣，办公椅的滚轮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在衡量某种风险。
　　“局里备案的和解协议是复印件。”她突然起身整理档案柜，脊背挺得笔直。“原件在当年分管副局长手里，他退休后去了邱鹏的公司当顾问，不过邱鹏……很早就自顾不暇了。”
　　“这日期倒签得真工整。”路海洲注意到她刻意避开目光，袖口新沾的墨迹在灯光下泛蓝。
　　“多谢刘主任您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