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罪恶与审判》涂山书白

20、第 20 章

　　“沈老师，便携式质谱仪检测，这里和乔森房间的屏蔽器爆炸残留，一致。”萧禹猛地抬头，频谱分析仪在掌心震动，她转了一圈，排除衣柜区域后，确定是岳文宾尸检位和两个空调、床四角，果断把仪器递给白黎。
　　“那得看看心肌病理了。”白黎不再犹豫，半跪在尸体旁打开法医箱，口罩下秀丽的面容带着工作时的冷然，从随身箱里取出巴掌大的电动切片机，金属刀片在空气中旋转，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她用消毒镊子从右心室壁取下3mm×3mm的组织块，在载玻片上匀速切割，低温让心肌组织变得脆硬，前两次切片都碎成了渣，直到第三次才成功切出一片完整的薄片。
　　她将薄片浸入随身携带的苏木精-伊红染色剂中，透明液体迅速被染成深浅不一的红蓝两色。
　　萧禹帮她举着便携式显微镜凑近，手机屏幕上立刻显出放大200倍的图像，灰白色的纤维瘢痕如蛛网般，缠绕心肌细胞，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这不是急性损伤！”白黎让萧禹放大瘢痕区域，得出了结论。“结缔组织排列完全的不规则，是慢性炎症反复修复的结果。”
　　“凶手是在玩‘猫鼠游戏’？先通过长期微量投毒让他持续不适，却查不出问题，最后下猛药。”
　　白黎将切片小心的存放好，边将尸体缝合边说道。
　　“你们刚才近距离接触过屏蔽器爆炸后的铯粉，这些粉末会随空气吸入，沉积在呼吸道和肺部。”
　　“我建议你们，下游艇后，立刻做全身放射性检测和心肌酶谱分析。”
　　“你怎么了？”洛云突然捂住嘴后退半步，安香榕眼疾手快扶住她，指甲却在对方衣袖下的小臂上划出了红痕。
　　“洛云小姐，你要是想到了，请尽量跟我们说，毕竟你是岳文宾的未婚妻，对吧。”沈翊余光瞥见安香榕袖口闪过的银光，他突然想起在安香榕身上闻到的香味，原来是参杂了一丝铯粉的金属味，才会让他觉得刺鼻。
　　安香榕之前如何接触的铯粉？
　　“我只是有点触景伤情。”手劲太大了吧，洛云往旁边移了半步，扶开安香榕的手，另一只手再次抚摸肚子，眼中流露着一丝伤怀和野心，这个沈警官不会顺藤摸瓜，摸到什么吧。
　　“萧禹，测一下安小姐身上的铯残留。”身上香味的异常，让沈翊现在对她的怀疑的点越多。
　　“当然可以，不过刚刚爆炸，我可能沾到了爆炸粉尘。”安香榕身体一僵，随即坦然摊开双手，心里起揣测，这个沈翊，很敏锐，看起来挺难搞。
　　她迟疑了片刻，目光冷静地掠过乔森与田文秀，最终落回沈翊脸上，归于一片沉寂。
　　检测结果显示她袖口银饰有微量铯残留，但恰与爆炸飞溅的范围吻合，完美印证了她的说法，头发上却没有。
　　“所以……这船上真的有恐怖组织？”田文秀面容夹着一丝惶恐，但转瞬即逝，这在她自然得像讨论家常的语气中，不自主地透露了出来。
　　萧禹拿起捡的屏蔽器内部芯片，跟几人说了一声，她去大厅，需要需要修复下芯片，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残留数据。
　　“洛小姐怀着孕，还是离这些金属粉末远些好。”安香榕喷出的烟圈旋升而上，在半空散成淡灰蓝的雾，烟雾缭绕间，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哪怕衣柜玻璃已经关闭。”
　　“洛小姐，孕期接触铯金属，可能导致胎儿畸形，建议你现在就做初步检测。”白黎突然开口，让洛云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白黎眼眸中划过不解。“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这不马上要下艇了吗？”洛云的面容恢复了平静，手指攥着裙摆又放开。“我到时候自己去检查。”
　　“白法医别吓着孕妇。”安香榕倚在门框的手指轻颤，烟灰落在地毯上晕开不规则的圈，轻飘飘的声音里带着步步紧逼的意味。“她怀的，可是，岳家骨肉。”
　　这阴阳怪气的话，白黎自然也听出来了，当时吃到的瓜还历历在目，刚好她也缝合完了，略带无语的从两人身边走过。
　　任巧凡和雷于豪收尾了下，也跟着她身后，路过沈翊时，白黎冲他交换了个眼神，示意他来处理，除了没被打捞的司徒林，他们还有两名死者邱嫣、王夏诚的检查没做呢。
　　“这两枚都是触碰过后自毁的，第三枚我觉得大家先不要动，等靠岸后，再让爆破专家来。”
　　“好，没意见。”田文秀点头，其他几人也附和着。
　　“现在游艇上还暗藏着凶手，为了大家的人生安全，我想大家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比较好。”沈翊的声音在略显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冷静，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能给众人带来些许安心。
　　“等明天，我会安排你们一个个来询问。”
　　“好吧。”众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带着一丝不安与无奈，纷纷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整个游艇似乎也由此，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氛围。
　　“乔森，你如果还想住你的房间，开放衣柜的智能要关掉，玻璃门紧闭。”沈翊对着准备离开的乔森补充道。
　　“嗯，我去住司徒林的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没做亏心事他又不怕。
　　“辛苦你们今天吃泡面了。”叶星悦上了游艇找到了他们，将泡面递给她们。“怎么样？”
　　“游艇上有铯。”白黎正好和叶星悦碰上，接过叶星悦手上的泡面。
　　“铯？军用的铯？”叶星悦大惊失色。
　　“今天消息我会发到群里了，你上来不会就为这事儿吧？”任巧凡环胸看着叶星悦，眼中闪过笑意。
　　“怎么会呢，凡姐。”叶星悦对任巧凡不陌生，有时海上需要毒物专家来检测，任巧凡所在省接近海域，每次都是她来帮忙。
　　都快变成他们海警专用专家了。
　　“我是来取你们的样本，拿回陆地化验的。”叶星悦一脸无辜，指着泡面。“顺便给你们送饭。”
　　“沈老师，有问题随时联系。”叶星悦小心翼翼的接过样本，对着沈翊开口道。“我们就在附近，已经安排人，沿着路线去打捞司徒林的尸体了。”
　　“好。”沈翊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笑容。“我会去走一下船仓，如果排除了他们的嫌疑，先安排人接送他们离开去陆地。”
　　“好”
　　几人围着小宴会厅三两口解决了午饭，洛云、田文秀一行人的餐，沈翊和任巧凡拦下服务员，试了毒，才让他们送入房间。
　　白黎一踏入王夏诚的房间，房间里冷气将她动得打了个战栗，她的目光锁定在房间两个空调上，-10℃。
　　刻意降低室温，延缓尸体腐败，呈半坐姿态，背靠床沿，双手不自然上举，面部皮肤被锐器反复刮擦，至肌肉暴露，环境大致和他们在会议上看到的一致，除了这点，还有尸体衣着整齐，衬衫纽扣完好，无明显打斗痕迹，死者可能在昏迷或失去反抗能力时遇害。
　　王夏诚颈部有一处甲状腺肿微创手术，留下的疤痕，白黎确认了这处疤痕与他曾经接受过的手术一致，为了进一步确认身份，白黎用最小的创口、最快的速度，完成对血液、口腔拭子提取检材，她小心翼翼将保存样本放入法医箱，等待和叶星悦交接，后续实验室DNA对比。
　　地下的血迹呈喷溅状，以尸体为中心半径0.5米内分布。多以凝固，雷于豪蹲在地上观察。
　　“血液铯浓度达2.1mg/L，远超正常水平，表明这是急性中毒。”有岳文宾那次的经验，这次任巧凡直接先测血液，结果印证了急性中毒的判断。
　　“室温-10℃远超常规尸僵延缓需求，凶手刻意制造超低温环境，很可能为了掩盖真实死亡时间。低温会使尸温下降速率翻倍，而血液中高浓度的铯……”白黎皱眉记录数据，指尖在尸温计上停顿，与任巧凡交换质疑眼神。“我需要重新测算死亡时间窗。”
　　冷气出风口附近凝结少量冰晶，冰晶中夹杂微量银色粉末。
　　任巧凡带着手套的手捻了捻，确认是铯粉残留，她将冰晶小心收集起来，准备进一步分析其中的毒物成分。
　　“凶手够仔细，戴了手套。”任巧凡刚说完，雷于豪便走了过来，他接过遥控器，用荧光粉刷显遥控器，在紫外线下观察，指纹显影，遥控器表面的铯粉和手套圆润痕迹清晰可见，它们覆盖了原有的指纹，形成了二次污染。
　　“好！太好了，有半枚指纹。”雷于豪在按钮缝隙中提取到了残缺指纹，言语中难掩兴奋，这半枚指纹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证据，这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眼神依然专注地盯着指纹样本。
　　“V型交叉刮伤中，边缘整齐但深度不一，部分伤口可见出血和组织水肿，受害者在受伤时，仍有生命体征，而另一部分无生活反应，说明伤口形成时已失去意识或死亡。”
　　“60%的伤口边缘黏附冰晶，但深层肌肉无冰晶——这表明伤口，是在低温环境中形成，但低温未渗透至肌肉深层。”这符合昏迷后失去痛觉，低温导致组织液冻结，白黎冷静的记录着。
　　“床边地毯有两处膝盖压痕，间距约70cm。”雷于豪用激光测距仪测量压痕间距，突然蹲身查看地毯纤维，从口袋掏出透明胶带黏取微量纤维。
　　“根据伤口的深度和角度，我推测凶手的身高在170-175cm之间。”雷于豪站起身，环顾四周。“现场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但有王夏诚手臂有扭曲的迹象，虽然死者可能在昏迷，但仍表明凶手有一定的力气，综合这些线索，我估计凶手的体重约60-65kg左右。”
　　“伤口形态分析，锐器刃宽约0.2cm，刀刃锋利且有轻微弧度，符合手术解剖刀特征。”白黎用放大镜观察着伤口边缘。“这名凶手有专业的知识，还可能有使用这类工具的经验，我越来越觉得，沈老师当时说的雇凶杀人，更合理了。”
　　雷于豪走进其他隔间，最后在浴室排水口滤网中发现0.1×0.5mm的金属碎屑，走出来，小心的将碎屑放在载玻片上，通过便携式光谱仪观察数据，突然抬头看向白黎。
　　“光谱分析显示含18%铬、8%镍，符合医用不锈钢材质，刃口有高频淬火痕迹，这说明刀片硬度远超普通解剖刀，凶手有在刻意选择‘精准虐杀’工具。”
　　“刀片碎屑上也检测到微量铯粉残留。”任巧凡接过小片碎屑，将刀片碎屑样本与屏蔽器铯粉放在一起比对。
　　“这进一步证实了凶手与铯金属的关联。”沈翊让她们回自己房间后，悄悄的站在门口，听着专家们的分析，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细节和证据逐渐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面，凶手不仅精心策划了这一切，还利用了专业的工具和知识，而在会议室他们猜想的是一个名男子，现在看，女子也能做到。
　　沈翊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凶手可能有着医学背景，而且对铯金属的特性非常了解，但游艇上人的资料并没有接触过这类，这说明什么？
　　是资料被人特意抹去了吗？游艇上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再不济，也是直播这种收入高昂的工作，谁会为了钱而被雇佣呢？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环视，遽然落在了窗户外，他记得在直播的视角就是来自窗户的一角，上方？什么人能拥有这样的视角呢？
　　“是无人机！”
　　安香榕当时指着窗外，说的‘文秀，你看窗外，是不是影子？’在此刻得到了印证。
　　“沈老师，邱嫣检查后，我要再联系一趟叶星悦，将样本给她，还有雷专家那里也提取了半枚指纹，需要尽快比对。”白黎从内部房间出来，看到靠近玻璃窗的沈翊。
　　“好”沈翊点点头，有指纹，算给了目前案件留了一线曙光。
　　“沈老师，白黎？你们刚刚说什么？”萧禹从大厅回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看着白黎离去的背影，询问了一句。
　　“我们在说样本的事，你那边如何？”沈翊回头，那双温柔的双眸注视着萧禹。
　　“走吧，去大厅细聊。”
　　大厅的装潢雅致不失韵味，未来的机械感完美融入其中，就仿佛游艇之上那隐藏着诸多的秘密，萧禹来这里做芯片修复时，已经检查过四周了，确定安全。
　　“我刚刚修复了屏蔽器的芯片，我觉得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芯片虽然大部分数据都被擦除了，但我还是恢复了一些片段，残留数据显示，该设备曾接收过来自附近的加密信号。”
　　“有接应？”沈翊的眉头紧锁，仿佛已经看到了案件背后隐藏的更大阴谋，这让他确信神契在其中的手笔，甚至公海游艇案的凶手可能也来自同一组织。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还是低估了案件的复杂程度。
　　“而且，沈老师，你看这个。”萧禹将电脑打开，调出船舱里的监控分别指给他看。“这里有拼接的痕迹，运行数据和当时青森、蝴蝶的相差不大，但这一次的更精准更完美。”
　　“是团队！”沈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句话。“单属于他们组织的团队！”
　　“等等，这里有一处阴影！”沈翊倏地看到了一处拼接处，金属边条闪过的画面，这个是位置是11舱门拐角，凶手从后面进入。“有手部链条反射的光芒。”
　　沈翊让萧禹停在这里，他的指尖在空气中虚画着链条的轮廓，萧禹凑近屏幕，放大那一帧阴影。
　　金属边条反射的光芒细碎而锐利，在幽蓝的监控底色上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链节无接缝，宽度2.5厘米，边缘有菱形切割纹，像是一截某种定制款手链。”沈翊的炭笔在速写本上快速游走，轻重不一的压痕叠成虚实相生的韵律，如刀削般利落的线条落笔时，擦出冷冽的光泽。“这个反光角度，应该是手腕处于下垂状态，她有意将链条包裹住，但是链条随动作滑出了一截，才在门楣上反光。”
　　“安香榕和洛云，都戴过银质细链，田文秀则戴夸张的宝石链。”萧禹从平板快速调出游艇乘客的照片，这些照片是她在直播间截下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她突然停顿，放大洛云的身影影，递给沈翊看。
　　“洛云在游艇上第二天，左手戴过一枚Tiffany&Co.的钛钢链，这种手链刚好符合你画出的图片。”
　　安香榕、田文秀、洛云、乔森四人的言行中都藏着看似明显的破绽，但每当某个人的嫌疑被放大时，总会有另一个人突然跳出增加嫌疑。
　　这让局面陷入了不断被拷问的猜想漩涡，嫌疑的天平在四人之间反复倾斜，难定轻重。
　　他迅速在脑海中梳理着已有的线索，对几人进行画像心理侧写。
　　安香榕：一、主动关心洛云孕期健康，却用烟圈制造压迫感；二、身上香水混合铯粉金属味，对爆炸残留范围的解释过于精准；沈翊想了想还是加上了屏蔽器前她对自己的反应，是位矛盾的保护者。
　　洛云：一、腹部微隆与眼神中的野心形成反差，孕期反应与心理状态存在割裂；二、后退半步时身体重心偏向左侧，昭示对安香榕的下意识防备，两人关系并非表面和谐；三、对岳文宾的习惯异常了解；四、佩戴Tiffany钛钢链符合监控中链条反光特征。
　　田文秀：一、惶恐情绪仅一闪而过，语气自然如家常，二、眼神有在众人之间快速扫视，似在评估各方反应；三、和王夏诚在游艇比较接近；沈翊推断她可能是信息枢纽，有明确了解的信息。
　　乔森：一、房间有屏蔽器，但不能脱离自导自演；二、诡异的清醒与沉默；三、坦荡得像对自己下过心理暗示。
　　人在矛盾心理或利益驱动下，言行会倾向于对自己有利的一方，然而这种本能的自我保护，也可能在无形中为凶手创造了混淆视听的空间。
　　但，对自己有利并不等同于有罪。
　　犯罪动机深受人的精神活动，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无意识）三个层次操控。
　　欲望、冲动、思维，幻想、判断和情感又组成多种动机，变成以任何犯罪有关行为的基础。
　　犯罪动机是意识冰山的水下部分，此刻，沈翊猛然想起弗洛伊德的三层精神结构，意识是海面的理性判断，前意识是潮汐般的冲动，而潜意识深海中蛰伏的欲望，才是推动犯罪的暗流。
　　沈翊指尖划过速写本上洛云抚摸肚子的轮廓，洛云抚摸腹部时指尖的颤抖、眼底的野心，安香榕夹烟指节的用力与冷静……这些被自我保护机制冰封的潜意识碎片，恰好是他笔尖下需要融化的坚冰。
　　王夏诚尸体上那些V型伤口，表层伤口的生活反应与深层肌肉的冰晶反差，凶手用解剖刀划出的不仅是皮肉，更是被压抑欲望的具象化宣泄，正是意识与潜意识的生理呈现。
　　游艇大厅的水波灯在墙壁上漾出浅蓝色的涟漪，柔和的光影让整个空间显得宁静而神秘。
　　沈翊搁下炭笔，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想到了什么，然后拿起手机，给叶星悦发去消息，让她明天安排几名海警刑侦人员过来，因为船仓里还有多名船员需要排查。
　　刚放下手机，桌面又震动起来，路海洲的视频请求与秦书翠的加密标识同时闪烁，沈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五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