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拉娃

2、第 2 章

　　阳光明媚，空气中有淡淡花香，往来的人们忙碌着各自的事情，一切显得生动鲜活。

　　女孩僵硬地站在医院门口，在身体自动转向右边时，她鬼使神差地将脑袋一百八十度转了回来，脚后跟向前地朝医院左边走去。

　　周围的一切事物因为她的异样停滞了几秒，所有目光在一瞬间都投向了这个诡异的女孩。

　　她目不斜视地进了左边的第一扇大门，门后的建筑与外面的城市风格迥异。亭台楼阁间有小桥流水，种着许多红色树叶的树木，地面上长满泛着淡淡荧蓝的花草。

　　红叶与花草在阳光与微风中轻轻摇动，流水声叮咚哗啦，这里看上去像世外桃源般岁月静好。

　　红在前院漫无目的地游荡寻找，终于在穿过一栋精致木屋后看到了人。

　　那是三位穿古装带兵器的女人，衣着打扮不像小姐也不像丫鬟，头发高高束起的模样倒有几分像侍卫。

　　女孩僵硬在原地，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是......何人？怎会不经通报便入府？”

　　院子里的三名侍卫也同时发现了红，在看到女孩身体和头部的违和之处后出现了短暂的卡顿，但很快恢复正常，开口询问的同时齐齐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

　　闻言，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身古装。紫红衣袍间挂着些琳琅首饰，大袖大裙摆不像三名侍卫的衣着那般利落，更不像她们一样佩有武器。

　　“我......”

　　红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后面就有人急匆匆跑来，嘴里还大喊着：“有刺客！抓刺客！”

　　三名侍卫的神情陡然一变：“你想杀公子，先过了我们这一关！”

　　锋利的剑身刀光一闪便已是见血封喉，女孩面无表情地缓缓倒下。

　　......

　　“有刺客！抓刺客！”

　　三名侍卫的神情陡然一变：“你想杀公子，先过了我们这一关！”

　　锋利的剑身刀光一闪，红在变故发生的一瞬间翻身跳到屋顶上，面无表情道：“我不是刺客。”

　　“废话少说，看剑！”这三名侍卫武功十分了得，行动之间利落非常。

　　红被长裙束缚着多有不便，又不像她们那样有长剑可以用，很快就躲闪不及被其中一人划破了喉咙。

　　恍惚之间，隐约听见一个声音讥讽道：“就这点功夫也敢来行刺......”

　　......

　　红站在医院门口，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太舒服，头有些重，手下意识便摸向了脖颈。被皮衣包裹的指尖冰凉，脖颈上的皮肤光滑，一切都很正常。

　　她抬步要走的动作有些滞涩，就好像是......她自己并不想走。

　　片刻后，她走向左边，进了第一扇大门，在快要穿过一栋精致木屋前停住了脚步。左右看了看，她闪身跳上了屋顶，她准备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否弄到二十万。

　　青瓦片盖的屋顶有两层，她踩着下层的屋檐转了一圈，见来时的路变得模糊，院子里又被茂盛的红树遮掩，什么都看不到。

　　红踩着下层的垂脊，准备翻到上一层去再看看，但头顶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下来，只能半蹲着行走，无法站直身体。

　　她伸手摸了摸头顶，透明的空气触感是冰凉的，有些软，但人力却难以推动。

　　女孩停住不动，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天空看上去很正常，连云朵都在轻轻移动。

　　有脚步声从屋后的院子里传来，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她整个人趴到瓦片上不动。

　　两颗灰色的眼珠从眼眶中自动脱落，像自己有意识般弹跳到瓦片间的缝隙处偷看，看见来人是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

　　这男人的衣着样貌皆是上佳，像古时候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只是面容身形都有些苍白孱弱，像是患了不治之症。

　　他慢悠悠踱步过来的时候，红的两只眼珠也转了过来，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身古装，与这位公子的衣着十分相似，一样的紫红颜色。

　　“姑娘趴在我的房顶是要做什么呢？”古装贵公子在快走近木屋时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向红躲藏的位置，似乎能透过屋顶看到上面的人。

　　红没回答，两颗眼珠无声地弹跳回来，自行钻进了她的眼眶里。

　　公子轻笑一声：“姑娘若是不肯自己下来，那我可要唤人了。”

　　红还是没有动，那位公子也没再继续开口，只是嘴角微微勾起。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变化，但女孩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

　　在她看不到的头顶上方，那片透明的天空忽然带着磅礴的气势，泰山压顶般地砸了下来，就跟踩死一只不起眼的蚂蚁一样，将女孩整个身体压得溃散。

　　一颗缠绕流转着灰烬般淡色的眼珠被挤压得从眼眶脱落，迸射掉落在屋顶另一侧的青瓦片上，在它边上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淡淡光辉。

　　......

　　红站在医院门口，眼中的灰烬飞快流转，如同正在酝酿的风暴，这让她整个人显得狂躁，她根本不知道二十万要去哪里找。

　　医院里的人说要干四年加两个月才能有二十万的工资。她想，自己应该是要去找份工作。

　　她朝右边走，路过第一个入口时僵硬了一瞬，又继续迈步往前。但走了许久，人烟逐渐稀少，道路两旁变得什么也没有，她原路返回，进了第一个入口的院子。

　　“红，你怎么会来这里？”

　　好熟悉，红觉得多宝罗说的话好熟悉，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来找工作。”

　　“什么......你要找工作？”多宝罗愣在原地。

　　红点头：“嗯，干四年加两个月拿二十万。”

　　多宝罗眼神空洞地开口：“你......陪我睡......一觉，我就......给你......二十万。”

　　院子里十分安静，红的脖颈不受控制地要做出点头的动作，但她强忍住了。

　　目光随着脑袋的转动将周围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后，女孩的脖颈猛地拉长扬起，像蛇一样从半空低头，用脑袋挨个将院子里所有独栋房屋的门敲了个遍。

　　“有人吗？我要找工作。”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和起伏。

　　多宝罗看着女孩肩膀上没有头颅的脖颈，像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机械地重复着：“你......陪我......睡......”

　　白色外墙的独栋房屋从里面打开门，和男人一起走出来的还有六只像猫像狗像老虎的怪物，没有人去在意它们庞大的身躯是如何从那小小的门洞之中挤出来的。

　　“哈哈哈，我就说杀人犯能生出什么好东西！”男人狂笑着指挥六只怪物，“给我咬死这个贱人！”

　　“哦，是吗？”红的头忽然从半空中伸到男人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让男人翘起的嘴角变得僵硬。

　　当六只怪物冲过来时，红的脑袋一个用力，将男人整个身体砸向其中一头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怪物机械地将上下牙齿用力咬合。

　　“游戏异常，即将重启。”男人刚发出一声惨叫，四面八方便响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这声音无处不在，红的头不受控制地重重砸落在多宝罗身前的地面上，周围的一切事物开始变得模糊。

　　“你不叫红，你是玩家！别忘记你在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是多宝罗的声音，但跟之前不同，他的语气非常坚定也十分急迫。

　　“我不叫红？”女孩的头转向多宝罗，即使是疑问句也听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对答案是什么并不在意。

　　她的身体还站在原地，头却掉在一旁，长长的脖颈拖在地面上，这幅姿态十分渗人。

　　多宝罗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痛苦，他双膝跪地捂着心口位置，艰难道：“呼......别让游戏彻底吞掉你的意识，你是人类！你要回家！”

　　回家......

　　回家是什么？

　　......

　　医院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空地，一辆车窗大开的轿车从女孩身边缓缓开过去，车里的人正跟随播放的音乐在放声大唱。

　　红恍惚地走着，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院子门口。她揉着太阳穴疲惫地走进去，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二十万，她需要二十万。

　　二十万，要找份工作领工资，她又朝医院的左边走去。

　　这扇大门后的建筑好奇怪，跟外面的大都市天差地别，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工作。

　　红迈步朝里面走，一路上红色的树跟泛着淡淡荧蓝的植物都让她觉得十分熟悉。

　　她蹙眉在前院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人，踏过流水小桥是一栋精致木屋，女孩一个闪身翻上了青瓦片盖的屋顶。

　　为什么我要跳上来？她后知后觉地想着，只觉得脑子里隐隐抽痛。

　　头顶有东西让她直不起腰，她伸手摸了摸，透明的空气触感是冰凉的，有些软，但人力却难以推动，她下意识感到一阵恶心。

　　正在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蹲在屋顶上的举动时，便看到屋顶另一边有东西在发光。

　　屋顶与天空之间的高度即使趴着也很难通过，女孩不经思考地将两条胳膊拉长，很轻易地将那些发光的东西一一捡起。

　　有口袋，有匣子，还有一把武器，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拿起来颇有些重量。

　　“姑娘趴在我的房顶是要做什么呢？”

　　红低头望去，一个穿古装的男人正抬头看着她和她手里的武器。

　　“姑娘带着兵器入府，是来杀我的？”

　　“我在屋顶捡的，不是我的。”她平静地开口，发现自己的衣服有了变化，似乎是在男人开口说话的时候。

　　身穿古装的男人闻言轻笑道：“是吗？我竟不知我的屋顶还能捡到长枪，想来是什么人落在上面了，可否请姑娘帮我把它拿下来？”

　　红拿着东西跳下去，正要上前全都递给他时，男人忽然从身后抽出一根长鞭，二话不说就劈头盖脸甩了过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红来不及想，只能一边用长枪挑开那根鞭子，一边解释道：“我是来找工作的，不是来杀你的。”

　　男人清俊儒雅的面容忽然变得阴沉，声音也变得怪异：“好笑！来我府上找工作却带着兵器躲屋顶？来人！”

　　“公子！”

　　三个同样古装打扮的女人凭空出现在院中，看清打斗的二人后立刻冲过来帮忙。

　　一对四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打不过，红看准时机钻进后院，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一身黑色哑光的连身皮衣。

　　那位公子没有跟来，只有三个女人或平地疾跑，或房顶跳跃，死死对她紧追不放。

　　一座九层高的楼出现在眼前，红不管不顾地钻进去一口气冲到了五楼，暂时没再听到后面有脚步追来。

　　她有些迟疑地站在楼梯上，拿不准对方会不会从别的地方出现，那几个女人的武功似乎特别厉害。

　　“呵......”

　　寂静中传来一声轻笑，带着难以捉摸的意味，红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发现声音似乎是从楼上传来。

　　她已经不打算在这里久待，这里的人太奇怪了。

　　“抓刺客！”

　　楼下又传来三个女人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许多脚步声，应该是有更多的人过来了，红只能继续往上跑。

　　奔到第九层时，她抓过旁边的东西一股脑将入口堵死，但这也只能拦住一时，很快那些人就会想办法冲进来。

　　这座楼依次往上面积越来越小，第九层似乎只剩下一间屋子，但从楼梯口往里走仍有一条狭窄的走廊，需要穿过走廊拐过去才能进入室内。

　　红看着那面立在拐角的大镜子，觉得有些奇怪。

　　它同时照着走廊和室内，在走廊看室内是一片漆黑，进入室内看走廊却清晰无比。但这间屋子光线充足十分明亮，不应该在外面看不清楚才对。

　　周围的声音在她进入这间屋子后消失了，红试探着走出去，果然又一次听见楼下众人叫嚷的动静。

　　尽管知道这间屋子有古怪，红也只能走进去。

　　屋子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纸糊的窗户，外面的一切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就好像与世隔绝，往下像悬崖般看不到底。

　　她手握着长枪，一手按在窗沿，盯着外面的虚无准备就这样跳下去。

　　这时，一道人声响起，这次她听得分明，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刚才那声轻笑也是她发出来的。

　　“奇怪，内测结束居然还有玩家待在副本里没离开。”

　　“你是谁？”红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视线再一次将屋子扫了一遍。

　　只剩那张罗帐遮掩的木床没有检查，红提着长枪走过去，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我是谁不重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似乎快要跟游戏融合了。”

　　确认声音的确是从床上传来后，红反而退后几步。

　　她似乎想了想才开口：“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是这里的人误会我是刺客要抓我。”

　　“乖乖被她们抓住就好了。”那声音淡淡道。

　　“她们会杀了我。”

　　“死了不好吗？”

　　“我不想死。”

　　“你身上人类的部分几乎为零，说不定死去才是解脱呢？彻底成为游戏的一部分，这可比真实的世界好上不止千百倍。”

　　随着那道声音的结束，红的整个脑海开始沸腾，只觉得好吵，脑子里同时有无数声音在嘶吼咆哮。

　　女孩捂着脑袋退后好几步坐到窗边的地面上，只能勉强用左手抓着那柄泛紫光的长枪。

　　那些人可能随时都会冲进来，但她现在头痛到没有丝毫力气，难道又要这样死去吗？

　　又？为什么她会想到又，她死过吗？

　　在红因为脑子里的疼痛和念头显得狰狞又呆滞的时候，那面立在拐角的镜子也出现了变化，镜面如湖水般荡起涟漪。

　　红咬牙晃了晃脑袋，两颗眼球不受控制地从眼眶脱落，正好看见镜子里迈出来一只脚，走出一个戴白色头盔，穿白色制服和黑色皮靴的男人。

　　虽然隔着头盔看不到对方的脸，但她却无比肯定对方刚才扫了自己一眼，那是一种奇怪的感应。

　　白色制服的男人往前走出几步后，镜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人，那是一个白色连身皮衣的女人。

　　她没有戴头盔，容貌姣好，神情淡淡像高高在上没有感情的神祇。腰间挂着一串小东西，行走间发出悦耳的叮铃声。皮衣外面是一件白色长风衣，及膝皮靴的鞋跟比男人的略高些，踩踏出的节奏像音符在琴键上跳动。

　　“真麻烦，我们已经够忙碌了。”女人披着一头浓密的长卷发缓缓靠近窗边瘫坐的女孩，男人则凭空拿出来一个箱子。

　　“你们的效率太慢，内测的副本到现在还没有销毁干净。”是罗帐里的那道声音。

　　“毕竟从人类身上采集了那么多数据，处理起来哪有那么快？”白色风衣的女人半蹲在红身前，她伸手戳了戳女孩的脸颊，“这个小东西是人类？哎呀！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可太糟糕了，回不去了呢~”

　　“别废话。”男人没有像她们一样开口讲话，红是从脑海里听见的这道声音。

　　她的眼球在地面轻轻滚动，看见男人从打开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像针筒的东西，细长的针尖之后是淡蓝色的螺旋状针筒。

　　“这东西是针对她刚弄出来的？好厉害~”女人面无表情地耸耸肩，起身给男人让开操作空间。

　　“这个副本因为她不知道刷新了多少次，你们采集完数据尽快销毁吧。”罗帐里的声音说完便彻底消失了。

　　红本能地感应到了极大的危险，同时她的脑子也痛到了极点，这种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撕咬着钻出来，完全无法控制，也完全无法隐忍。

　　没有丝毫力气的身体让她绝望，她无法将手臂和脖颈拉长，也没办法扭头，甚至连那两颗眼球都似乎不再属于自己。

　　“我不要死！”她难受得嘶吼起来，声音却很小。

　　在屋子里闲逛的女人转头看了过来：“这么怕死，倒还有一点像人类。”

　　男人沉默不语地将针尖扎入女孩眉心，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随着它的刺入越来越强烈，伴随着螺旋的搅动，还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脑子里被剥离出去。

　　红痛得低声嘶吼，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扭动：“不，我不要死，我不想......”

　　“叫得真难听。”女人淡淡说完，右手从半空中抓出一把白色光刃。

　　她一个眨眼就到了正在采集数据的男人身边，余光扫到女孩掉落在地面上正在乱滚的两颗眼球，轻轻用脚尖踢了踢其中一颗。

　　“看着好恶心，这是什么？”白色光刃的刀背将那根连接眼眶与眼球的组织挑起，女人歪头看着上面附着的粘液，语气带有淡淡的嫌恶。

　　红的视线只能看到女人的鞋底和刀尖，她最后只看到对方手腕一转，然后自己的整个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她睁着黑洞洞的眼眶，五官扭曲成了一团，但失去眼球的痛，在眉心那只针筒带来的痛苦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将两颗眼球踢开后，女人摸着下巴道：“人类烹羊宰牛时讲究给个痛快，说是尊重生命。”

　　她说完，将手中的白色光刃按在女孩的脖颈上，面无表情地轻轻一划。

　　好痛，被刀割的地方好痛，钻进脑子里的那个东西更痛。

　　“我不要死......我......”

　　我......

　　我是谁？

　　什么是我，什么是谁？

　　我不知道，不知道又是……什么？

　　在意识几乎痛到要离开脑海的电光石火间，在女人的光刃将她整个头颅割下来时，她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