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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三人诚盟 ...

  •   傅砚的咒语,融化在化妆镜氤氲的雾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演唱会后台的独立化妆间,狂欢后的寂静格外刺耳。空气中残留着甜腻的发胶、冷掉的汗液,以及他惯用的水蜜桃香氛混杂的气息,构成一种虚假繁荣后的颓唐。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极光色的瞳孔失去了舞台灯光的照耀,显得有些涣散。他抬手,指尖微颤地解开束缚在颈间的水晶纽扣,锁骨处一道淡红色的勒痕清晰可见——那是今晚威亚意外失控时,安全绳留下的烙印。

      手机屏幕无声地亮着,推送着一条条冰冷的热搜:

      #傅砚走音#
      #金丝雀人设崩塌#
      #傅砚威亚事故#

      陆淮的公关团队尚未下场,这些词条如同嗜血的毒藤,在网络的阴影处疯狂滋长、缠绕,似乎要将他拖入深渊。他闭上眼,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蛛网般细密的阴影。

      电子钟的数字,在寂静中精准地跳向 22:22。

      他对着镜中那个完美而虚弱的倒影,如同进行一场无声的献祭,轻轻启唇,念出了那句决定命运的咒语:

      “浴火为凰,或铩羽为尘。”

      声音很轻,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三分钟后,头顶的通风口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摩擦声。一封暗金色的信函,如同被无形的风托着,打着旋儿,轻盈地飘落,堪堪停在他那支用了一半的纪梵希口红边。

      信函边缘装饰着朱红色的凤凰翎羽暗纹,中央,巨大的琥珀色火漆印内,一滴赤金如血的凤凰泪仿佛在缓缓流动,其下是微微张开的、缭绕着金色火焰的羽翼图腾。内侧,没有文字,只有一组经纬度坐标,和一个鲜红的、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傅砚沉默地看着它,良久,才拿起一旁冰镇的矿泉水瓶,用力按在剧烈跳动的喉结上。他解锁手机,点开与陆淮的对话框,发送了一条语音。

      “陆总,”他的声音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恢复了一贯的甜润,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柔顺,像在蜜糖里浸过,“我…接了个新通告。”

      “很有挑战性呢。”

      陆淮的咒语,在雪松香与孤寂中悄然绽放。

      深夜,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淌的城市霓虹,汇聚成一片冰冷的电子海洋,吞没了世间所有的温情。檀木办公桌上,一枚复古的银质怀表指针,精准重合在 22:22。

      他刚刚结束一个跨洋会议,松开了紧束的领带。祖母绿的袖扣在摊开的《傅砚下一季度商业价值风险评估报告》上,折射出冷静的光芒。三个小时前,黎梦泽发来的那张照片还停留在手机屏幕——血红色的油彩泼洒出扭曲挣扎的人形,标题刺眼:《饲主与金丝雀》。

      他走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浮世绘,低沉而清晰的念诵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浴火为凰,或铩羽为尘。”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桌面上一卷装饰用的羊皮纸地图自动展开,一枚同样制式的暗金邀请函凭空出现,凤凰泣血的火漆印在古老的图纸上烙下灼热的痕迹。

      与此同时,内线电话响起。

      “陆先生,”保镖的声音带着一丝为难,“黎先生……黎先生他……带着几桶丙烯颜料在楼下大堂,情绪似乎有些不太稳定……”

      话音未落,听筒那端传来一声清晰的、玻璃碎裂的脆响,夹杂着黎梦泽模糊的怒斥。

      陆淮修长的手指抚过邀请函边缘那朱色的翎羽纹路,抬眼看向监控屏幕——画面里,那个顶着一头雾霾灰鲻鱼头的青年,正不管不顾地踹着他那辆定制跑车的车门。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着话筒平静吩咐:“让他上来。看好他,别让他伤着自己。”

      黎梦泽的咒语,是混着丙烯颜料和威士忌,狠狠砸在画布上的。

      城郊废弃工厂改造的画室里,22:22 的惨白月光透过破损的天窗,将一座扭曲的八爪鱼雕塑的影子拉长,投在满地狼藉的空酒瓶和颜料罐上。

      他猛地甩开沾满了靛蓝与猩红颜料的雾霭色发辫,舌尖烦躁地顶了顶新穿的蛇骨舌钉,金属的冰冷触感暂时压下了喉头的灼热。画架上,一幅名为《弑神》的巨幅油画未完成,背景里,一个模糊却气势逼人的、有着黑茶色大背头的轮廓若隐若现,而前景,傅砚那标志性的彩虹挑染发丝,正与这轮廓纠缠着,化作一片充满诅咒意味的荆棘。

      “浴火为凰……咳咳咳…!” 他抓起手边的酒瓶灌了一口,劣质威士忌的辛辣呛得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逼出生理性的泪水。他用手背狠狠抹去,对着满室的空寂和画布上那个令他爱恨交织的身影,嘶哑地念完了后半句:“……或铩羽为尘!”

      一阵风从未关严的窗口卷入。那封暗金色的邀请函,悄无声息地从《弑神》画布后方滑出,落在斑驳的地面上,凤凰火漆在月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就在这时,仓库厚重的铁门传来“嘀”的一声轻响——陆淮的指纹解锁。黎梦泽像一只被惊动的刺猬,迅速扯过旁边一幅覆盖着白布的、名为《金丝雀的葬礼》的画,粗暴地盖住了《弑神》。转身时,脚上的战术靴不慎踢翻了角落里的青柠檬香薰瓶,清新的气息与浓烈的松节油味混在一起。

      “来得真快啊,陆老板,”他扬起下巴,努力做出桀骜不驯的样子,声音却带着咳嗽后的沙哑,“你的傅砚呢?那个小妖精没黏着你?”

      三小时后,陆淮的滨江别墅,灯火通明,如同一个精致而冰冷的牢笼。

      傅砚像一只疲倦的猫,蜷在意大利定制的真皮沙发里,彩虹色的发梢若有若无地扫过邀请函上那枚灼热的火漆印。他举起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锁骨处的淤青,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天真又可怜的试探:“经纪人刚来电话,说我不能再这样下去,得考虑转型硬汉人设了……否则大家不愿意再见到我了。陆总觉得,下一个方向,我是适合枪战片,还是丧尸片呀?”

      他的声音依旧甜美,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封决定命运的邀请函。

      “砰!”

      黎梦泽将喝了一半的龙舌兰酒瓶重重砸在大理石吧台上,金属耳钉与台面撞击出短暂的火星。“你装什么乖?”他银灰色的瞳孔里压抑着风暴,视线在傅砚和陆淮之间扫视,“你明明知道这场‘游戏’他妈的根本不是什么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陆淮走了过来,手中拿着银质的雪茄剪,动作优雅而利落地,依次裁开了三份邀请函的火漆。他额前几缕黑茶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部分深邃的眼神,袖口那枚蓝宝石袖扣随着他的动作,闪烁着冷静而昂贵的光芒。

      “明早七点,直升机准时接送。”陆淮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陈述,“还有什么问题吗?”

      傅砚垂下眼眸,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陆淮放在沙发上的领带夹,露出一抹顺从的浅笑:“我听陆总安排。”

      黎梦泽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却没有出言反对。默认,在此刻即是同盟的雏形。

      这一夜,无人能真正入眠。

      黎梦泽在宽阔的露台上抽完了第七支烟,看着天际从墨黑转为灰白。傅砚则将自己反锁在隔音极佳的影音室里,循环播放着自己出道以来所有的演唱会录像,屏幕上的光影在他极光色的瞳孔里明灭不定,如同他纷乱的心绪。

      晨光如同利剑,兀然刺破云层。

      当陆淮最后一遍默记完别墅的安防系统图纸和紧急预案,转身回到客厅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傅砚枕着黎梦泽那件布满铆钉的皮衣,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昏睡过去;而黎梦泽,则靠着沙发底座,手臂无意识地揽在傅砚肩头。他小臂上那些新旧交错的、宛如神秘符文的划痕,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直升机巨大的桨叶开始旋转,划破了宁静的朝阳。

      三份暗金色的邀请函,被并排锁进陆淮书房那个堪比银行金库的保险箱里,依旧散发着不祥而诱人的暗金色光泽。

      机舱内,傅砚身上清甜的水蜜桃香,与黎梦泽沾染的烟草和松节油气息相互纠缠、弥漫。似乎是互相慰藉着彼此的命运。

      陆淮打开卫星定位系统,屏幕上的坐标红点如同恶魔的眼睛。他想起昨夜路过影音室时,透过门缝听到的、傅砚在睡梦中无意识的颤抖与啜泣——那个永远甜笑着喊他“陆总”的少年,在无人窥见的梦境深处,反复呢喃着的,却是他在孤儿院“清晏堂”时期,那个早已被遗忘的、代表着被抛弃的旧名。

      “我……我不想离开这里……”

      “哥哥,哥哥我还害怕……”

      “你以后,还会来看我们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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