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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在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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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看着来者不善,周良心中警铃大作,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恭敬地问候道:“相逢即有缘,很高兴见到诸位,那没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
“慢着!”大汉还是和昨晚一样的语气,声音粗砺地打断了他,“大人有话问你,先不要走。”
周良转了一半的身子定住了,紧身的上衣勾勒出薄而劲瘦的腰肢,他缓缓转回头面对着那排人举起双手,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要想从这么多人手底下逃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与这些人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还不如周旋一番寻找逃跑的机会。
“各位大哥...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一定知无不言!”
长相斯文的男人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仿佛被冬日暖阳融化了的积雪一般,温润而柔软。
但他说出的话却让周良不寒而栗,
“接到群众举报,你与昨晚的一起恶性伤人事件有关,是案件潜在嫌疑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刚刚“目睹”原主经历的灭门惨案,又被打成犯罪嫌疑人,周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荒谬感。
那大汉果然没安好心,当时假意放过他,事后又带人来抓他,当真可恶。
假如此时面对这一切的是那只小狐狸,他还能顶得住吗?而如果为了逃脱嫌疑忍不住说出自己是那些死者的亲眷,又还能全身而退吗?这些和“清道夫”一伙的,或者说所谓“星盟”,究竟是联盟政府还是仇家势力?
由于原主对人类社会所知甚浅,现在幕后真凶尚不明了,这些人的立场也不得而知。
稳妥起见,不解释是最好的选择。
等了一会,男人依旧笑眯眯地说:“不是知无不言吗,怎么不说话了?”
即使心里已经骂骂咧咧,但人在屋檐下,周良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指着“清道夫”说:“可是我和昨晚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不信你们问这位大哥。”
“巧舌如簧。”
男人嗤笑一声,伸出手轻轻一挥,立刻有两个手下上前一左一右控制住了周良,箱子落在一边,装食物的塑料袋也掉在地上,煎饼果子和鱼干撒出来,香飘四溢。
周良挣扎了几下,但在训练有素的警员面前显得不自量力。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带我走,但是别浪费食物....哎!”
他想去捡起地上的食物,可刚伸出手左边的男人就抬起皮靴冲他膝盖后面狠狠踹了一脚,他毫无防备直接重重地跪在地上。
周良感觉眼前一阵眩晕,要不是胳膊还被人拽着估计已经五体投地了。
回过神来,他才终于明白,什么联盟政府,什么正规部门,都是对所谓“人类”而言的,像他这样来路不明的“半人半兽”是不会被尊重的。
跟这些人走一趟是免不了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两只小东西还没有被发现。
刚刚在拐弯走上巷子的一瞬间,他就停住了脚步,一手在背后冲着周开心比划:藏起来,不要过来。
他看见他们躲在路边的一个墙洞里,开心捂着平安的嘴,于是他放心地抬起头,专心对付眼前这些人。
斯文男人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眼睛也不再眯起,镜片后的目光透着毒蛇一般的狠厉和阴寒,说话却依然慢条斯理,“我抓过的人里,十个有八个都不承认自己有罪。”
“可是我一个饭都吃不饱的人,怎么会去害那些跟我素昧平生的人?”他虽然跪着,脸上也一副顺从的表情显得楚楚可怜,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并非真的臣服,不屈的傲骨还撑着他清瘦的身体,就像冬日的腊梅,即使被白雪覆盖也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清香。
男人仿佛被此触怒,神色一凛,下令道:“嘴硬,给我压到地上!”
在脑袋被按进路边臭水沟的前一秒,周良张开嘴发出一个短短的音节,在各种嘈杂的声响中被所有人忽视掉了。
除了周开心,在这之后他叮嘱周平安藏好,然后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跑掉了。
身着制服的警员们蜂拥而上,对地上的周良拳打脚踢,仿佛以此来宣誓自己的忠诚,没有人在意墙角处跑走了一只小猫。
地上热乎乎的食物无人问津,渐渐在晚风中凉透了,引来成群结队的蚂蚁。
可能是有血从耳朵里流出来堵住了耳道,周良觉得周围的声音都渐渐离自己远去,好似隔了一层薄膜,听不真切。
混乱的脚步声、叫骂声、交谈声掺杂在一起,凑出来这场闹剧,而他远远地站着,看戏台上忙碌演出的众人。
直到重重的一巴掌把他扇回了现实,他抬起头,口鼻都涌出了鲜血,眼前也有些模糊,他晃晃头才恢复清明。
原来他已经被身后的人拉起来,而一直一言不发的“清道夫”已经站在他面前,再次高高扬起了手——
又一巴掌落下。
他的头偏向另一侧,一半脸颊上还沾着地上的脏水,另一半依然白皙光洁,此刻却印着明显的指痕,水珠从垂着的细软发梢上滑落,十分狼狈。
“现在认罪了吗?”
魔鬼般的声音又响起,周良很久没有说话。
“很好,”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愉悦,尾音拖得极长,“一开始就听话多好,非要等小七出手,他明明不喜欢跟你们活人动手的。唉,谁让人们总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可他并不觉得冒犯,没人敢接他的话,他也习惯自言自语。
他又摆了摆手,有两个人立刻架起半死不活的嫌疑人。
他没再看周良一眼,径直走到小巷外的一辆轿车旁,被叫做小七的大汉在一旁恭敬地拉开车门,躬身等他上车。
随后小七对着一众手下吩咐一番,又绕过去坐进驾驶位。
车开走了,剩下的十几人也排成两队,整齐地走出小巷。
他们拐过九曲十八弯的窄巷,才走上临街的小路,前面路边就停着大部队的运输车。押送任务快要完成,队伍中间的几人开始吊儿郎当地活动手脚,末尾押着周良的两个人也闲聊起来。
正在这时,两颗石子从背后飞了过来,分别击中那两人的后颈,两个人顿时应声倒地。
一个极高的男人闪电般冲过来,一把捞起失力滑落的周良,将他抱在怀中,然后矫健地一跃,稳稳落在小路的另一边。
前面的几人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掏出配枪朝两人射击,但由于害怕伤到人质——也就是这次的押送对象周良,他们的动作都显得很忌惮,只敢向着男人脚下开枪。
男人一只手揽着周良,接连跳开数步躲开了密集的子弹,然后向着最近的巷子狂奔,抱着一个身材正常的成年男人,他的身手却一点不慢,步伐稳健而敏捷。
大部分子弹追着男人的踪迹在不算新的路面上留下了一排歪歪扭扭的痕迹,还有一些打在路边的金属架上擦出一片片火花,但由于这里是城市最荒芜偏僻的角落,即使这样的火力冲突也没能引来任何人的关注。
男人冲进巷子里,把周良放下,叮嘱道:“在这里等着,别出去。”
周良顺着墙边坐下,看见男人又转身跑出去,身姿挺拔,有条不紊,动作间蕴含着遒劲的力量。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呼吸和过速的心跳,天已经蒙蒙黑,这使他又想起昨晚也是这样狼狈地坐在路边,一身血迹污渍。
怎么来到这个倒霉世界以后就没有一天安生的?
他突然觉得上一世的马戏团生活虽然颠沛流离,但总体上也算幸福安稳,不知道如今还能不能过上简单平静的生活。
外面不断地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周良扶着墙起身,拖着沉重好似要散架的身体走到拐角处,悄悄观察外面。
小路上,男人以一敌多和卫队的人们肉搏——他并没有掏出枪之类的武器,只是拿着一把佩剑,也没有拔剑出鞘,而是用拳头和剑柄攻击对手的要害,招招狠戾,但击晕了便收手,显然并不打算取其性命。
周良震惊于男人的体术,这样精练的身手必然是来自无数你死我活的实战淬炼,他不知道男人是什么人,但照此进度下去,不出十分钟,应该就能搞定在场的所有对手。
他略一思考,果断地转身朝反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小巷尽头。
最后一个身穿制服的人脸朝下倒地,男人把剑挂回腰间,走回刚才的巷子,发现哪还有什么人,地上的血迹都干透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又走回七横八竖躺了一地人的小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怀表大小的玩意,按动几下后传来一阵“滋啦”的电音,然后声音逐渐清晰,
“陆将军,兄弟们都埋伏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按照计划来,”男人声音低沉且语速不慢,但依然透出从容镇定,“还有,另外派两个人来我这边。”
“是!”
男人结束了通话,声音消失后,空无一人的街巷重归寂静。
他正要迈步往前走,动作却突然僵住了,然后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
怀表一样的通讯器摔了出去,他趴在地上,颤抖着伸长手臂想要抓住那个东西,却没有做到——
他晕过去了。
四下无人,只有对面矮墙上方的房檐上站着两个人。
一人凶神恶煞还叼着烟,放下手里的针管状发射器,满脸邪佞地看着地上的男人道:“这可是实验最新的成果,用这个送他上路,真是便宜他了。”
另一人肩上披着外套,衣摆在风中扬起,他眯起眼睛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语气中却有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这毒分解只需十分钟,联盟军那帮废物查不出什么来,不要横生枝节。”
说完利落地跳下屋檐,挥了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