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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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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噩梦
暴雨敲打在窗子上，咚咚咚地像是擂鼓，夹着风，呼啸着像是要从屋外撞破玻璃涌进来。
夏昙只觉热得喘不过气，雨浇透的衣服被换下来扔在一边，又将浴袍解开，肌II肤接触到屋内的冷空气，燥热稍微缓和些。
浴室门被推开，走出一个男子，肩宽腿长，只系着一条浴巾，用毛巾胡乱地擦了头发就将毛巾扔到一边。接着甩了甩发尾还垂着水珠的短发，随意抓抓，露出一张英气俊朗的脸。
夏昙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帅气的人，下颚线优越，可以原地去做平面模特，狭长的凤眼，剑眉几乎斜飞入鬓，鼻高而直，眉骨又极高，一双眸子深邃幽亮。
睫毛又长又密像是黑色的扇子，若是男人配上了这样的一双眼睛，会让被注视的人产生一种对方是极深情的人。
可对方绝对不是，那双眼里燃着火，加上挑着蛊惑笑的薄唇说明男人极其薄情。
夏昙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直到那薄唇压下的时候，他还在恍惚。
努力想将人推开，可倏一接触，男人像是清凉的泉水，一下浇灭夏昙体II内翻涌地越来越盛的燥II热。
后来，夏昙只记得男子手掌很大掌心滚烫，将自己纤细的脚踝轻巧地紧握抬起。
男人手腕带着腕表，金属表带冰凉，让他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对方轻笑了一声，将手表解开随手扔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男人高大，宽阔的胸膛将自己完全地紧锢在怀中，俯身亲吻着自己的脖子上的银链，轻II舔II着脖子侧面一道浅浅地伤疤，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细密轻柔地吻接着落到自己的脸颊上，夏昙浑身滚烫，意识不清，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滚II烫的热气，男人声音低沉充满磁性，“......这种事......可要对我负责......”
夏昙听得断断续续，只能半阖着一双水汽朦胧的眼睛望着男人。
薄唇就再次压了下来，比刚刚都凶猛激烈，唇II齿II交II缠，几乎粗暴地亲吻。
夏昙喘不上气，下意识张开嘴，男人的舌便灵活急躁地挤了进来，搜寻他唇齿每一个角落。
夏昙只觉身子越来越沉，耳畔只有男人低沉的只言片语，“......终于找到你......”
“......哈......哈......”
夏昙猛得惊醒，大口喘着气，抹了抹头上的汗，眼前是黑漆漆的天花板，原来是做梦。
外面雨声间歇，夏昙按亮手机，六点了，秋天天亮的越来越晚，他想了想，起身洗漱。
掬了一捧凉水扬到脸上，夏昙努力想冲走刚刚的噩梦。
三个月前的一次意外，他竟然和一个男人睡了。本来在那件事之后，夏昙就下定决心，封心锁爱，再没有和任何人谈恋爱或者一夜情的打算，他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孤独终老的准备，并在严格执行。
夏昙怎么都没想到这种小说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晚的酒里肯定加了东西。
夏昙想想就生气，那男人也是表里不一，装得人模狗样衣冠楚楚，实际趁人之危。
自从那天后，他总会梦到糟糕的那夜。因而虽然过了三个月，那晚男人的长相，他竟还记得清清楚楚。
幸好之后再没遇见，以后也千万一定不要再遇见。夏昙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开始刷牙。
夏昙换好衣服，出发去面包店兼职前，照例检查邮箱，发现一封未读邮件，点开后，是通知他下周就可以去NHS公益组织的心理疗愈部门工作。
老天爷，总算有点好消息，夏昙瞬间觉得即使又是一个雨天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夏昙觉得的自己人生一直如苏格兰的天气，持续的阴雨连绵，少见的大晴天。
挨过一天，算一天。
街上路灯未熄，灰色砂岩的哥特式建筑笼罩着雾气中，让人恍惚间觉得回到了中世纪的苏格兰。朦朦细雨在路灯下如金色的细针，面包店温馨的暖黄色光透出，随之而来的事一阵面包的香气。
夏昙推开门，一个满头白发可爱的英国老太太从面包架探出头，带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和夏昙打着招呼。
夏昙用英语回应道，将东西放好跟着忙了起来，英国人很喜欢吃面包，一个新出炉的面包配一杯热咖啡是常见的早餐搭配。
门铃又是一响，现在不到八点，很少有顾客会在这个时间段来。
夏昙一抬头，一张美貌的脸凑到自己面前，巴掌大的脸上是大大的五官，来的人是裴洺之。
“你昨晚是不是又没睡好。”男人一头柔顺的长发披在脑后，头上还架着一副墨镜，一身Burberry的风衣像是刚从巴黎时装周下来的模特，手里还提着一个日默瓦的红色行李箱。
夏昙疲惫地点点头，熟练地夹起两个牛角包垫了两张餐巾纸递给裴洺之，“你怎么知道？”
“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裴洺之端着盘子放到自己朝着窗边的老座位上，“又梦到那人了？”
夏昙将两杯卡布奇诺端过来，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别提了，这种倒霉事我不想再回想。”
“可怜的小昙，”裴洺之长叹一口气，趁人之危就算了，而且显然是毛头小子，手法粗糙，什么措施都不懂，害夏昙发烧了好几天，“我和你说，过来的人的经验，摆脱这个阴影最好的方法就是真谈一个，用浪漫美好的爱情驱散这个噩梦。”
夏昙咬了一大口面包，头摇地像拨浪鼓，“NONONO，我的生活不需要恋爱再添麻烦了，每周花时间恋爱我不如多去做两个兼职，准备惊喜、买礼物、约会，哪样不是钱？我Master的学费才刚还完。恋爱？狗都不谈。”
“怎么能有你这种人？”裴洺之一脸不敢相信，像是看着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夏昙，“感情怎么能这么算计呢？你也会收到礼物惊喜啊！而且你的生活也不能光是画画啊工作啊，怎么也得有点调味品，爱情，就是做好的调味品，让你的生活都充满阳光！”
夏昙看着裴洺之，喝了一口咖啡，转头看向窗外连绵不断的雨。
裴洺之耸了耸肩，“我是说感觉！感觉充满阳光，很温暖，怎么形容呢，你谈一个就懂了。”
“裴大少爷，你这教人的道理一套一套的，自己不也没谈吗？”
“你不懂，我，我有喜欢人！只要心里一想到他，也是阳光万里……”裴洺之的语气越说越虚，连忙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岔开话题，“对了，你工作怎么样？”
夏昙笑道，“下周正式去上班。”
“太棒了！我就说他们连你都不要的话，就是没长眼睛，不过，这种公益组织钱少事多，都是些服务类的工作，你之后哪有时间画画？为什么非去哪啊？之前不是有家出版社找你去做画集吗，为什么不接这个啊？出画集欸！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
夏昙垂下目光，他不是不想做，而是这种碰巧好运气是不属于自己。他想要的东西，总是很难得到，哪怕得到了也很难长久，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一如爱情，所以夏昙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喜欢自己。
他抿起嘴，笑了笑，“这种工作更适合我。你呢？怎么早来找我，还提着行李箱，去度假？”
裴洺之点点头，将最后一口牛角包炫进嘴里，嘴里嚼嚼嚼，说道，“度完假，就得直接回国了。时间差不多，我也得去机场了。”
夏昙站起身抱了抱裴洺之，“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四年前他独自一人来英国，没有朋友，食物不可口，学业跟不上，连英国多雨的天气也完全不适应，一次忘记带伞被大雨拦住。心理学院和预科学院公用一栋写字楼，于是就遇到了一样没带伞的裴洺之。
裴洺之问他要不要一起走，夏昙以为对方有伞，还说了句谢谢，结果根本没有，两个人一起淋雨回去的。之后夏昙书包里常备着一把雨伞，裴洺之依旧不带，常蹭着自己的雨伞，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两人来自同一个城市，性格相投，虽然家庭差距大，却格外聊得来成了好朋友，一晃四年。
“当然，一有假期，我就跑回来看你，我会想你的，你一个人要在这边好好的，不要再去街角那家土耳其烤肉了，虽然很好吃，但真的不干净，我一吃不新鲜不干净的食物就会拉肚子。”
夏昙被他这一逗，笑了出来，伤感被驱散几分。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有缘，纵使相隔再远也总会有再相见的一天。
送走裴洺之，夏昙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显示家里的电话。这个时间正是国内下午，时间很奇怪，家里人只有弟弟偶尔会和自己视频联系，但一般都是在休息日的中午。
他按了接通，对面的声音却不是父亲的。他不断嗯嗯着，挂断电话，失魂落魄地打开机票软件，买了最近的一班回秦城的机票。犹豫地惋惜地点开邮箱，把自己一早发送的回复邮件撤回，重新写了一封委婉拒绝的邮件，表示因为家里原因不得不回国，非常希望之后能有机会再去工作。
飞机缓缓降落，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有雨，甚至还算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夏昙提着行李站在秦城的机场里，有些恍惚，明明前天他还在爱丁堡，马上要迎来自己崭新的生活，如今，他又回到了这座充满痛苦回忆的牢笼。
远处天际飘着几朵淡紫色的晚霞，金色一点点被灰暗的地平线吞噬，他抬起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报上地点。
出租车停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周围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建筑，平均楼高不超过六层。如今这里的房子已经不值什么钱，但是在二十年前还是秦城顶好联排别墅的小区。
夏昙提着行李箱，打开门，屋内昏暗，没有灯，却能看到客厅站了不少人，沙发后面四周站了三四个人，还有正中跪着的三个人——父亲、继母和弟弟。
听到开门声，父亲和继母都急忙转头，看见是夏昙仿佛见了救星，连忙和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抽着烟的人，说道，“回来了！回来了！”
只有弟弟夏楠满脸泪痕地转过头叫着，“哥哥、哥哥。“
夏昙走到夏楠跟前，摸摸他的头，安抚说道，“没事，哥哥回来了。”又转头和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道，“有事跟我说吧，至少别为难孩子，让他们都回房间吧，我想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
“你倒还真是有良心，竟然真回来了。”沙发上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一脸精明，冷笑一声，示意手下将人带上去。
“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乖，哥哥没事，一会就上去看你。”
夏昙站在沙发对面，男人摆了摆手，身旁的人立刻将合同摊开，放在茶几上。
“你父亲欠了我这么多钱，我能把他留到现在，没伤他分毫，已经是仁至义尽，既然你愿意出头，我相信你肯定很有把握，办好这件事，债务一笔勾销，这房子也我也不要了，再说这破房子还能值多少钱？”
这就是夏昙当时在面包店听到电话的内容，他要作为商业间谍去医疗巨头泰康集团窃取一个即将上市的专利，他同意了，承诺马上回国。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能伤害弟弟夏楠，其次不能动这个房子，这是有母亲生活痕迹的最后一处地方。
夏昙提起笔，“事情一旦暴露和家人无关，把我送去坐牢就好。”
“小兄弟，有情有义，前途无量啊。”
“还有，监视我家人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动他们一根手指。”
“你这人也真奇怪，对你老子好我懂，对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什么这么好？”
夏昙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直视着男人。
“放心，我不至于那么闲，我也是讲信誉的，专利到手前让他们好好生活。不过，只有三个月，我想我不需要多说，现在你们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攥在你手里。”
夏昙毫不犹疑地签好字，“你们可以走了。”
客厅终于空了下来，天色也完完全全地暗下来笼罩进屋内，偌大的两层别墅没开一盏灯漆黑一片。
夏昙枯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噔噔噔的下楼声，弟弟扑进自己怀里，他才缓缓抬起头，挤出一个笑，“没事了，坏人都被哥哥赶跑了，早点休息，明天要乖乖去上学好吗？哥哥之后就在秦城，工作不忙的时候就来看你，好不好！”
夏楠一张哭花地小脸，瘪着嘴点了点头。客厅的灯被打开，夏远海和于蔓也都下了楼。
“我们拉钩。”夏昙伸出小指。
两人一起说着，说话算数，一百年不许变。伸出大拇指按了个章，小家伙情绪稍微好了点，“说话不算话哥哥就......”
夏楠嘟着嘴苦思冥想，他可不舍得哥哥变成小狗，“就给我买一百块巧克力！“
“哈哈，好。那你呢？”
“嘿嘿，被老师罚抄写！”小家伙终于笑了出来。
继母于蔓见机拉起夏楠小手，半哄着去洗脸。
夏昙起身拎着行李箱就要走，站在客厅角落一直一言不发近乎是个隐形人的夏远海终于出声，问了句，“不留下来住吗？”
“不了。”
“他们......你......”
“不敢问就不用逼着自己问了，这是我欠你的，而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楠跟着你受苦。照顾好夏楠，别再赌，日子要继续过，拉下脸找一个正经的工作吧。”夏昙说完拎着行李箱，头都没回一下地推门离开。
秋夜秦城昼夜温差大，白日已经有了凉气，夜晚更冷。
风一吹，夏昙觉得刺骨，风像是能透过衣服肌肤，直达血肉，让整颗心都凉了下来。他托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不知走了多久多远。
四年秦城的变化很大，即使是老城区也让他感到陌生，站在街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看看四周，应该是走到了一个小区门口，老旧的居民楼灯火点点，夜已深，夏昙忽然觉得饿了，他从昨天到今天下飞机什么都没有吃。
往前面亮着光的地方走了走，幸好是一家铺子，外面摆了几张桌子，有一对母女在吃东西。
夏昙走近闻到面食的香气，小摊老板娘熟练地要，“吃点什么？饺子馄饨手擀面。”
“要一份手擀面，不要葱花。”
“好嘞，手擀面一份！不加葱！先坐小伙子，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夏昙点了点头，选了母女斜对面的桌子。母女两人在分一碗馄饨，馄饨呼呼冒着热气，小女孩不过两三岁，母亲捞起一个馄饨耐心地放在嘴边吹了又吹，最后用嘴唇试了试确认不烫才喂给小女孩。小女孩张着嘴一口吃下，笑嘻嘻地看着母亲。
手擀面端上来，正中卧着一个煎蛋。
“老板，我没加鸡蛋。”
老板笑了笑，“马上收摊了，还剩最后一个送你了，不多收钱。”
夏昙忽然觉得鼻子正中一酸，低下头忍住酸意，又抬起头挤出一个笑，“谢谢。”
他咬了一口鸡蛋，流心的。
小的时候，母亲也常给他的饭上加一个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睛弯成月牙，语气温柔说着多吃点，快快长高。彼时母亲和父亲一起创业，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多吃一个鸡蛋都是奢侈的紧张日子，如今回忆起来，却变成了夏昙心里最温暖的记忆。
暖意随着热乎乎的面条进入夏昙的身体里，身体暖了，也终于有力气了。吃完饭也得给自己找个落脚点，又走了不远看到有一家用霓虹灯丝弯成的灯丝，上面写着红运旅馆。
红粉相间的霓虹灯，已经包浆的前台和窗子，看上去不仅仅是个旅馆。
不过，夏昙实在是疲累，也顾不得那么多，让前台开了间房。
房间破旧冰冷，散发出腐烂的霉味，眼下还没供暖，小旅店也没有制热功能的空调。夏昙衣服也没脱，就钻进被子里，果然，被子还没热呢，隔壁就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
夏昙叹了口气，订了一个早早的闹钟，明天得早点找到房子。
闹钟响得时候天还蒙蒙亮，楼下有很多流动式的早点摊子，豆浆油条香气飘飘。
夏昙买了一杯豆浆，看到路边的一块广告牌，上面有很多房屋转租的广告，他看着一个价格还不错的拨通了电话，约定好一会去看房子。
带夏昙看房子的也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小伙子，到了之后先打量了夏昙一番，一边嚼着油条，一边语重心长地说，“这边都是老小区了，别看价格便宜，装修又破又旧。”带人看房子久了，他有个初步的判断，眼前的人又高又瘦，皮肤白皙，简单地黑色的大衣配着白色的高领毛衣也能穿得十分贵气，像是电视上的明星，五官精雕玉琢，尤其是那双眼睛，好看的嘞，眼神带着一丝厌烦和富家少爷特有的那种松弛，这个人和这里的房子绝对不搭！
“我对装修没什么要求，能住人就行，但要朝南，有阳光。”
小伙子眯着眼睛又瞧了一眼夏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天天白跑，也不差这一趟了，“行吧，那你跟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