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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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铁剑飞来，碰在伏吟刀柄上，裴宿不悦地转过头，正要去诛杀那打搅了他与生魂谈话之人，却怔在当场。
丢剑那人裴宿从未见过，那样的相貌如果见过不可能会忘记，精致得像个玉人，即使半张脸上爬满了黑色的血网也仍是天人之相。
但美人气极了，红通通一双眼，直瞪着他，眼睛不眨泪水就大颗大颗往下滚。他一把抹掉口边的黑血，“你又在发什么疯！”
外强中干，裴宿盯着那双眼睛评价道。
可这双眼睛让裴宿觉得熟悉，揪得他心口发疼，下意识地想要去接那人的眼泪。
是温延吗？可他旁边的魂魄不才是温延吗？
裴宿看了看那缕半透明的魂魄。魂魄正用一种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嗔怪裴宿有眼无珠，被别人的皮囊吸引了去，却又什么都没说，像极了温延会做的事。
温延只会有这种眼神看他，像是对他能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像是对每个人的背叛都已预见，从来就不信任谁。
另一边的、和温延眼神相似的人正在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赤手空拳毫无防备，则像是对他有莫大的信任。
这让裴宿犹豫了。
温延会信他吗？在知道他与韩清珣有交易后、在温延真的被暗算死后，还会相信他吗？简直是天方夜谭。
裴宿更倾向于那缕魂魄才是温延了。
陌生人眼眶发红，泪痕未干，睫毛被泪水沾成一缕一缕的，“你中毒了，这毒勾动心魔，服了丹你就会看明白了。”
他把丹药朝裴宿递去，但又像想到了什么，又从乾坤袋里取出另一颗一模一样的丹药，都塞到裴宿手里，“如果你不信我怕丹药有毒，那你任意选一颗，一颗给你，一颗我吃。”
实在是很周全的条件，也像是温延能做出的事情，在想要说服别人的时候温延一向是很周到的。裴宿心想。
他开始犹豫了，目光在这位“陌生人”和“温延”之间摇摆，可那边的魂魄像是失望至极，转身走了。
裴宿慌了，两步追在魂魄后头，低着声音，“我不认识他，不要与我生气，好不好？”说着又要用刀自裁。
“裴宿！”陌生人爆喝，箭步上前一把将伏吟夺下，“我不知道你看到了谁，但我是温延，你信我一回好不好？吃了药再说。”
伏吟悲切的嗡鸣渐渐平息了，裴宿也愣怔地看着夺刀人。
怎么会呢，这是谁，能碰出了鞘的伏吟。
他只让温延碰过伏吟才对。
裴宿的目光又落在那位自称是温延的人身上，想要从身形体态中看出端倪，但思维滞涩，一点线索也找不出。他无法动手去伤害这人，想追魂魄下黄泉的心也不是那么坚定了。
万一呢？温延那么自信地说自己有后手，或许真有重生之法。而且温延有很多秘密，本就是借了别人的躯壳，不能以常理待之。
陌生人把刀在身后横着，随手取了一颗丹药就往裴宿嘴里塞，自己也服了一颗，接着就仰头亲吻了上来。
蜻蜓点水的一吻，裴宿却还呆楞着没有反应。那人却又像被激怒了，在裴宿的下唇上咬了一下。
“毒傻了？这下你服的丹我也算吃过了，不用担心有毒了。”温延撑着面子，舔了舔嘴唇，脸上发怒的薄红变了意味，像在害羞。
身后的魂魄目睹这一切，发出一声冷笑，随后又是叹息，“裴仙君，仙途漫长，你会遇到新的人，这个或许也不错，嘴唇很软吧。”
“一等一的皮相，比我这个连肉身也没有的残魂好得多。”他的言语一如裴宿印象里的那样尖刻。
裴宿又想回头去看，面庞却被陌生的温延托住，额头相抵。
“你的心魔竟然是我吗，可我还活着。”温延说。
太近了，裴宿眼前的一切无法聚焦，眼中只容得下温延模糊又温和的眉眼，他整个人像被投到了一江春水中，灵台上的残毒被丹药一点一点解除。
这是温延吗？这是温延。天下多少人想要他死，但只有温延会拼着自己中毒也要来救他，温延的心肠是很软的。
一场心魔劫难尘埃落定，心魔仍在裴宿耳边低语，字字如刀，切人肺腑。
但裴宿整个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渐渐听不见魂魄的声音了，眼前那位的温延脸上惊心的黑网一点一点褪去，露出一张无暇的脸。
“认出我没有？”温延轻声问，“长得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不丑吧？”
裴宿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挑不出一句可说，他只能抱住温延，拥得很紧，“是我不好，刀比我还先认出你来。”
温延习惯性地把脑袋又搁在裴宿肩膀上。
他犹豫了两息，胸中吐出长长一口气，将手伸进乾坤袋里，取出一枚气缭绕的金丹。
“松一下。”温延轻轻拍了拍裴宿的背，“再服一枚丹药，你中毒深。”
裴宿没多想，温延给他的哪怕真是毒药他也会吃，接过来就服了。随着丹药入喉，他周身的灵脉却突然受了一阵猛烈的震撼，像干涸成溪的江河又重新在汛期被拓宽。
温延死而复生，裴宿的心魔解了，又有温延给的丹药助力，他能感觉到自己修为正在恢复，几句话间已经到了化神巅峰，然后又到了炼虚期，又因提前渡过心魔劫有隐隐向上突破的趋势。
裴宿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像当时的那个算棍说的一样心魔缠身，但却有温延把他从这几乎是必死的局面给救了出来。
是他的温延，最好的温延。
从前的温延与大方二字很难扯得上联系，如果给出了什么必定是在图谋更大的，但这样的人对他却很大方，将几息之间就能够提升修为到炼虚的丹药给了他。裴宿无法再用温延是在图谋什么来解释，他从未如此确信温延很爱他。
温延这样的小骗子，做的事是比说的话要诚实的。
不过他也会满足温延的所有愿望，无论温延是想要灵石，灵网商城，抑或是醉霄宫，还是他这副血肉躯壳，统统都可以给温延。
“收了你这么大的礼物，我只能用命偿给你了。”裴宿说得真心实意。
他结结实实挨了温延一掌。
“说点吉利的。”温延骂道，又把刀还给了裴宿，“里头的是谁，韩清珣么？你一个化神器能被他一个元婴修士毒成这样，怎么这么没戒心。”
“不是普通的毒，是神通。”裴宿为自己解释着，“丹药需要内服，毒也要有媒介，可毒雾的范围太大，已经不是燃香能解释得了的了。韩清珣背后之人修为了得，而且人就在此地。”
二人进入浮光阁，韩清珣支着脑袋像是睡着了，凑近一看却是七窍流血，已经死在上首。他手边成摞的仙丹已经被毒雾染得失去了光泽，幕后之人像是对此毫无怜惜，没动念头来收这些天阶丹药，打定了主意不出现。
“怎么会死这么快……韩清珣也是元婴期，我都能撑得住他怎么不能？而且手边不是有这么多丹药么？”
温延用剑去探查韩清珣，剑身抵在韩清珣脖颈处，感受不到一丝脉搏，确实是身死了，“以你的见解，能用如此神通的人是什么修为？人又可能会在何处？”
“至少化神期，但更重要的是是否有能得神通的机缘，至少我还未等到。”
“小概率事件？”温延喃喃着，正想去看看仙丹还有没有回收利用的价值，却有了新发现，“他手边有字。”
韩清珣的鹤氅挡着一行已经干涸的血字，“倒置金鼎。”
裴宿凝视着那行字，“我的话他听进去了，也想对控制他的人报仇”
韩清珣的尸首低着头，嘴角却上含着笑。
“九鼎丹庭三座护宗山峰犹如鼎足，但却缺鼎身，但如果这鼎是在地下，那就说得通了。”
“长年潜伏地下，以丹药控制弟子为耳为目，但如今这块地方他最后一个耳目也被他自己杀了，心盲眼瞎之人不会长命。”
裴宿拿过伏吟，将温延护在身后，“猜猜看，长年不见天光的人若被挖出来，会是怎样的反应。”
温延脑中一下闪过许多哥布林的形象，扁了扁嘴，乖乖藏在裴宿身后，不太想用自己的剑去砍恶心的东西，哪怕这剑是他临时买的，但剑修对剑的爱惜似乎是身份加成，在温延身上也适用。
伏吟一刀斩下，于金顶之上的浮光阁从中对半裂开，地动山摇，连天空都被分为二色，似乎能一刀开天。
由整块明玉制成的物价穹顶也碎成两半，片片崩碎，碎玉落地时与金砖相击，声音剔透，如同凤鸣。
裴宿在他们头顶支着一方法阵穹顶，像一柄透明的伞，玉屑像雨一样落在阵法上，温延看得发呆，在修仙界奇观不少见，但奇观的坍塌可是难得一见，而且是在正下发，且绝对安全。
温延整个人颤栗起来，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他知道裴宿有这样的力量，却再不担心裴宿会拿这种力量来对付他，防备二字像是他的影子，一直跟着他，但如今就像艳阳正悬于头顶，影子看不见了。
温延转过头去，又在裴宿嘴唇上飞快地亲吻了一下。
低头一看，伏吟劈开一道地裂，三丈岩石之下有一空窍，裴宿猜对了，这便是倒置金鼎。
二人跃入空窍中，响指间无数雷光凭空点火，鼎中像盛了一鼎碎星。
鼎的正中心有一金网，内盛乌棺一座，盖子却没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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