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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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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落指尖悬在那儿,眸光一瞬不错凝结于画纸粉末之上,许久,意识到洛白的画毁了,化为烟尘。
焚烧灵宠之像,无异于挑衅主人某处底线。
学苑内的声息渐渐止歇,众人各自面面相觑,不甚明白那画纸好端端的滑下来怎摔了个粉身碎骨下场?星落师姐周遭的气场骤变,与平日里懒懒淡淡的样子截然不同……
秦允霄离得最近,大致能察觉是陌渊行了胆气包天的大举动,他正准备说点什么稍稍缓缓,旁侧两人倏然消失在原地。
学苑几里外一灵药园子,少女纤细的指深深扣在男子修韧颈间,单手将人抵锁于粗老树干之上,动静颇重,惹得树身颤巍巍晃了几晃,青翠枝叶簌簌飞落满地。
“魔三殿下,”星落极近望住他眼眸,嗓音清冷如松雪,不携分毫情绪波动,“我记得提醒过你,不必急于折腾生事,却看你能否立足于此。”
陌渊被死死押住桎梏,全身要害命脉毫无保留暴露在人眼前,他竟不急不惧,甚至身形松垮朝树上靠了靠,嘴角勾起丝不以为意的笑:“烧毁区区画像,这便叫生事了吗!小师姐将灵兽万般放在心尖,那我若是对那狮子动手做点什么……可如何是好呢?”
听言,星落呼吸间无声冷呵,缓缓倾身逼至他耳侧,几乎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轻声答:“你试试如何能好。但凡你敢动分毫,我星落定不介意食言而肥,亲自将你请出天苍学院。”
“……”
为了那头白狮,她能亲手赶走他?
星落察觉对方气息骤变,反应极快松手闪开飞身后撤。
陌渊姿势未动倚在树边,抬眼浓墨黑眸情绪难辨,盯着她调子极慢问:“小师姐,此话当真?”
“你们到这灵药园做什么,万万不可糟践了脚下珍稀灵药!”
一袭天青色院服的男弟子自小径那头快步而来,远远望见这处站着了两名弟子,本以为是什么人起了争执在此约架,走近却向背对那人惊讶出声,“星落,怎么是你?”
气氛暂缓,星落按下心绪转身,朝来人微微点头,语气自然中裹含几分熟人间的轻盈,“竹戚。”
此人虽为大长老门内弟子,星落与他倒有些私交,之间关系与身为二长老弟子的秦允霄相仿。
天苍学院流传已久的佳话,院长之下乃是几位长老,长老之下有众授课真人,除此之外,最有身份的便是一院两长座下弟子,星落、竹戚、秦允霄,他三人师尊个性迥异,他们却颇为相投,算是一段美谈。
竹戚手中拎一只装了新采灵药的小筐子,问过星落,眸光落在树下的陌渊身上,见他姿容气度不凡,一袭墨黑衣饰却不归属院内任何门系,神色微疑不失礼道:“在下竹戚,瞧这位师弟面生,敢问从何而来?”
“陌渊。”树下墨衣黑发的男子抬手碰了碰星落细指扣过的脖颈处,无事发生般,恢复那副散漫不羁的模样,恶劣回道,“小师姐带进来的。”
此人初见隐隐携带敌意,竹戚清润温和的眸光望向星落,显出几分疑意。
星落不再理会身后那人,朝竹戚淡淡言明:“不必在意,魔殿的疯子罢了。”
魔殿二字属实新鲜,这两日院内所传流言竹戚自然听过几耳,对陌渊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事,如今亲见真人,倒如传闻中的不好相与一般无二。
竹戚听言不再追问,与星落并行往外走,提起一桩正事:“星落,前两日你交手过的仲峰,可还记得吗?”
星落:“那废物二学年弟子。”
“不错。”竹戚点点头,语气中难得显露难以抑制的嫌恶之意,“仲峰挑战你那日无耻偷用僵筋硬骨虫,不仅如此,虫送来我这儿处置时发现他在虫身上涂了一种药汁,效用更为歹毒!”
“有何效用?”陌渊不知何时先一步出现在灵药园出口。
那日虫子是陌渊所困伤,星落并未多注意,现下知晓此中深处还有文章,亦冷下声:“人审过了?”
竹戚无妨他人有耳,细细讲与星落:“晨间发现便去提审仲峰,不过他只道这虫涂上药汁能加倍放大虫子本身令中招者筋骨僵硬的能力,并不知晓药汁其实能令人出现幻觉心智失控。”
“出现幻觉,心智失控?”星落略略回想,忽觉仲峰突然莽撞提出要挑战她有了合理解释,“仲峰自身可是不慎沾染过那药汁。”
“确实如此,原本只将他关押在弟子禁闭室听候惩处,此事牵扯渐大,便又关进了弟子诏狱。”竹戚回答印证猜测,顺口与她道明事情后续处理法子。
禁闭室可以由各处授课执事真人自行发落弟子,但一旦到了学院弟子诏狱,任何真人皆无资格可插手其中,不论所涉是不是心爱弟子。
所谓弟子诏狱,办的统统是上牵扯至学院存亡兴衰、下牵扯至弟子安危荣辱的案子。
出了灵药园,向西不远处便是竹戚的炼药房,星落停步睨一眼身后,陌渊不知所踪,倒是省了她赶人。
照面第一眼便瞥见竹戚天青色衣衫间粘带的半簇雪白毛发,星落知灵兽在哪儿了,笑了笑交代他:“洛白有劳你照看几时,莫再放它出门。我去一趟诏狱。”
聊回清闲之事,竹戚亦笑容温煦,求之不得的语气:“有洛白相陪,我平淡无味与灵药奇石昼夜不离的日子不知添趣多少,又有何劳?”
洛白那小家伙,讨人喜的本事向来有增无减,时至今日对洛白极为不喜的除了一个大长老,似是只有陌渊一人了。
想到令人头疼的魔三殿下,星落踏进弟子诏狱,神色愈发清寒如冰,诏狱门守了无防备迎来这位,浑身瞌睡虫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地告罪。
“星、星落大师姐,不知大师姐今日大驾光临,诏狱上下全无准备里头脏臭得紧,您有何事尽可吩咐小的去办……”
“不碍事。”
星落稳步步入,白靴下阶霎时浸入地面厚积多少时日的脏污黑血泥泞。
少女恍若未觉,径直来到关押仲峰的牢房前,轻动灵力点燃墙上光珠。
柔亮火光燃起,侵入这方湿沉空气,阴冷气息片片消散,牢房内蜷缩在墙角的人缓缓动了动,眯眼努力辨认来人。
好在无需费力,仲峰一下子认出属于学院神坛之上少女绝无二人的气质,惊喜之下手脚并用爬到牢房门柱旁拼命地求。
“师姐!师姐冤枉啊!我不知道那药汁不止对虫子有作用,断断没有迷惑师姐控制师姐的大胆意图!”
隔着牢门,星落垂眼,听不出信或不信:“虫与药从何处得来。”
仲峰以头磕地不起,跪伏在地止不住地颤抖,哭道:“僵筋硬骨虫是我偶然拾得,当时鬼迷心窍养了起来,怕被其他弟子看见是以日日随身带着,并不曾害过人!药、药水是我大约前两月下山办事时路边小贩卖与我的……”
星落:“前两月具体何时何地?”
“何时……我想想,十五日巳时,巳时临近正午!是在山下三四里地的茶肆外,两个壮汉叫卖,我买下后却从未用它。药已经全数交代给竹戚师兄,数额对得上,师弟所言句句属实啊!”
听至此处,星落冷呵一声,总结道:“如此,第一次用便是纳新那日。”
确实第一次用就直接用在了星落头上,若不是因此,他大概也不至于被发落到诏狱!仲峰一时不知该哭自己倒霉,还是该哭那日陌渊率先揭穿他的暗招,否则以这药水超出他所想的作用,指不定能战胜星落扭转局势!
可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仲峰也只能老实交代认错,求一求星落,只要她肯松口,从诏狱出去定是不难,“师姐明鉴明查啊,我虽养了虫买了药,却并不全然清楚药效,也不曾真伤过任何弟子!求求师姐看在我诚心认错认罪的份上饶过这一回……”
“不全清楚、不曾真伤,”星落轻轻重复几字,缓缓挪动两步,站定时嗓音深寒似霜,“那日若非是我,换上任何弟子,真可无伤亡么?”
实际上,若非陌渊用柳叶裹那一下,星落察觉之时极可能是将不知名的异物抽飞,虫飞去任何弟子身上皆有可能。
仲峰心知要完,还想垂死挣扎。
星落拂袖步出牢房,丢下判罚:“如此假错诡辩,永留诏狱自悔罢。”
门守耳尖听得这句,忙翻出诏册一笔一划规整记上,判罚入册,除非院长令,便再无更改可能了。
想要的消息问到手,星落离开诏狱,踏出门扉的瞬间脏污衣靴一一换新,心情不错寻去炼药房。
竹戚炉鼎中炼药无需时刻去盯,正在檐下水池旁给洛白四处跑黑的脚爪清洗擦净,见星落进来,惯常先问要事,“如何,事情严重么?”
洛白早发现了主人的气味,迫不及待要跳下来。
星落随手朝洛白丢出个去水术,接住嗷嗷扑过来的白狮,“有勇无谋之辈,谈不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