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年》杏干母蛛

6、第 6 章

　　在门口等待火化的时候，李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给兀晨发了条消息。
　　“还活着没？”
　　“我靠！”兀晨秒回，“我在做梦吧，你竟然主动给我发消息？！”
　　“少说屁话，昨晚到底发生啥了？”
　　这一问，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能有好几分钟，李铮啧了声，在聊天框输入：有话赶紧说。
　　还没点发送，对面就发来一长串消息，把昨晚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边，各种细节一点都没放过。
　　李铮：..................
　　往回开的路上，有关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清晰。
　　太nm丢人了。
　　这辈子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情。

　　这回，周廷年非常自觉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等车子启动他才冷冷地说，“谢谢啊。”
　　李铮没回应。
　　又装听不见，周廷年心想。
　　他猛地把声音放大，“我说谢谢，钱我会还你的。”
　　头一次听见把谢谢说得像骂人的。
　　“钱不着急。”李铮的拇指在方向盘上扣了半天，上面得皮质外壳都被扣得坑坑洼洼的。
　　沉默良久，李铮才憋了一句，“前面车兜里有晕车贴。”
　　“哦。”
　　“还有话梅糖，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含一个。”
　　“哦。”
　　周廷年看都没看他一眼。
　　实在不擅长拐弯抹角，李铮一咬牙直接问，“你胳膊没事吧？”
　　周廷年这才有了点反应，回答，“有事。”
　　闻言李铮连忙把车停到路边，转过头，“怎么了？严重吗？”
　　“被狗咬了还没打狂犬疫苗。“周廷年语气平静得吓人，“不知道会不会跟某人一样忽然发病，少招惹我。”
　　李铮确实理亏，昨晚是他先动的手。
　　平白无故上去就打人。
　　“昨晚的事情是我的错。”很难解释，李铮只能含糊其辞，“我跟你道歉。”
　　“哦。”周廷年抱着胳膊，“打不过就咬人，你就这么当混混头子的。”
　　这话是个人都忍不住反驳。
　　“那你还薅我头发，踢我dan......
　　这么小学鸡的话竟然能从李铮的嘴里说出来。
　　简直反差感拉满。
　　周廷年没忍住笑了出来，气氛一下轻松很多，“还以为你很厉害呢，打不过就咬人啊。”
　　“我......”没法解释，李铮忍了忍，“再厉害也受不了被踢那儿吧。
　　好像确实有点不讲武德。
　　周廷年斜着眼看下李铮大腿，“要我给你dan道歉吗？”
　　“今天早上醒来还疼呢。”李铮说，“差点儿给我绝育了。”
　　听这话，周廷年实在控制不住地开始狂笑，笑到没力气说话。

　　路上有点堵，车子每隔几米就要刹一下。
　　周廷年靠在椅背上，专家说晕车的时候头不能动，但是人一难受起来感觉什么姿势都不舒服。
　　开到一个路口，李铮直接转了过去，车子停靠在路边。
　　“下车坐会儿吧。”
　　“不用，赶紧回去吧。”
　　“反正现在堵着也走不了，等高峰结束再走。”
　　天色已晚，街灯逐渐亮起来，周廷年坐在长凳上看着街上来回的车辆发呆，李铮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铮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个塑料袋。
　　他身上有股独特的清香味，裹挟着早秋的风。
　　怪舒服的。
　　李铮把水递给周廷年，“里面还有药膏和感冒药。”
　　“你脸上的。”李铮指了下自己的颧骨，“抹这个好得快。”
　　“谢谢啊。”周廷年顺便调侃了句，“你还挺贴心，难怪招小姑娘喜欢。”
　　“怎么看出来的？”
　　“上次酒吧那个不就是吗？”
　　“她要是知道你管她叫小姑娘，她能继续缠着你问你要微信。”
　　“我奔三的人了，叫人小姑娘不正常吗？”
　　26了也算是奔三吧，周廷年心想。
　　“你？奔三？？”
　　“对啊，不明显吗？”
　　“非常不明显。”补充，“极其。”我还以为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呢。
　　“你……”
　　“我刚满18岁……”
　　脑子里有声音了。
　　周廷年摇摇头。
　　“不信啊。”
　　“极其。”
　　李铮被激了下，直接上车掏出驾驶证递给周廷年。
　　一翻开，很难不被李铮那张头剃得跟劳改犯一样的照片吸引目光。现在长长了些倒是更顺眼了，周廷年心想。
　　姓名：李铮
　　原来是这个铮啊。
　　年龄：18
　　如假包换的18岁。
　　“你要是来这儿早一点，你还能见到未成年的我呢。”李铮稍微凑近了点。
　　所以他是在跟一个十八岁的小屁孩儿打架闹矛盾。
　　更丢脸了。
　　“快回去吧。”周廷年扶了下额头。

　　“铛铛。”手指关节在玻璃桌上敲出不怎么悦耳的声音。
　　柜台里的人被这声音烦醒，一边扒拉脸上盖的报纸一边皱着眉说，“干什么啊？！”
　　面前的人不语。
　　等那人自己看清了眼前人，立马坐直身子，语气大变，“我去，铮哥，你咋来了？”
　　“最近有啥好东西没？”李铮直奔主题。
　　这人叫彭子，所有人都这么叫他，估计他自己都快忘了大名叫什么。
　　彭子跟李铮算是半个高中同学，为啥是半个，是因为他高二上一半就辍学了，继承家里的小摊，平时倒卖点儿二手东西，之前班里人想偷买个手机什么的都在他这儿整，人鬼精鬼精的。
　　彭子眼睛一亮，“那你算是来着了，刚收的机子，九成新。”
　　“看看。”李铮挑眉。
　　“就咱之前隔壁班那个谁，还找你约过架，个子贼高那个。”彭子把手机从后面找出来，“新机子，没用两天，可能急着用钱吧，估计是他那爹又欠人钱了……”
　　“多钱？”李铮没兴趣听这些。
　　“你要？”
　　“不然？”
　　“你要的话，好商量。”
　　“多少。”
　　“你诚心要的话，这个数。”彭子比了个手势。
　　李铮沉默一秒，“行。”
　　“哎！”彭子一听不知道为啥急了，“你不砍砍价。”
　　李铮抱起胳膊，“说吧，什么条件。”
　　“还是你懂我。”“不是啥大事，就是彭欣悦你还记得不？”
　　“谁？”
　　“我姐。”
　　“有话直说。”
　　“那个她上学时一直暗恋你，你能不跟她加个微信。”
　　“我给你便宜这个数！”彭子伸开手掌。
　　“……”
　　“怎么样？我这便宜得可不低了，再低我就一点儿不赚了。”彭子见李铮表情有松动，“只要加上微信就行，剩下的您随便。”
　　“……”李铮没说话，扫了下付款码。
　　下一秒，“微信支付收款1500元。”
　　“我靠，谢谢铮哥，谢谢铮哥。”彭子瞬间喜笑颜开，这回游戏机算是到手了。
　　“给我装盒子里。”
　　“好嘞，没问题。”
　　彭子一点儿都不担心李铮会食言，跟李铮认识的人都知道，只要答应的事他绝对会做到，这一点丝毫不用怀疑。

　　此刻宾馆的房间里乱得一塌糊涂，像是刚打完仗一样。
　　周廷年攥着猫的下颌，“趁我还能好好说话，赶紧张嘴把药吃了。”
　　“唔……”
　　小猫的嘴巴咬得更紧了，眼神视死如归。
　　周廷年想用劲儿，但是又怕掌握不好力度，毕竟这猫又老又“小”，一个用力再整医院去就彻底废了。
　　两人在这儿僵持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任何进展。
　　有人敲门，周廷年第一反应敲的是隔壁的。
　　毕竟这儿也没人来找他。
　　除了……
　　“咚咚咚。”又是三声，周廷年这才确定敲的是他的门。
　　打开门眼前的人并不意外，“找我有事？”
　　打过那个傻逼架之后，周廷年感觉自己李铮的关系好像比之前更自然了。
　　李铮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那次应该真的只是个意外。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十几岁的时候一样看谁都不顺眼，那症状比李铮严重多了。
　　没必要跟个小孩儿计较。

　　“看见是我一点儿不意外吗？”李铮斜靠在门边，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地方我只认识你。”
　　“行。”李铮把手上的塑料袋子递给周廷年，“兀晨水果买多了，给你拿点。”
　　“谁？”
　　鉴于兀晨这个姓氏属实少见，李铮补充，“就那黄毛。”
　　说话间他下意识朝屋里看了眼，地上摆着药盒，说明书扯得老长。
　　李铮瞬间懂了。
　　“要我帮忙吗？”
　　小猫平时那么喜欢李铮，要不让他试试。
　　万一真能行呢。
　　周廷年身体朝墙边侧了下，让李铮进来。
　　小猫生着病，对谁都热情不起来，只是在和李铮对视的时候弱弱地叫了声。
　　李铮凑过去，拨了下小猫的耳朵，小猫马上朝李铮手心拱了下。
　　周廷年蹲下，两人衣服的布料难免摩擦到，热烘烘的感觉，他清了下嗓子，“就喂这个胶囊。”
　　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李铮干脆坐地上，上网搜索。
　　“能想到的方法我都试了。”周廷年凑过去看着李铮的手机屏幕。
　　“今晚有空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的弹窗格外的醒目，李铮立马把手机按灭。
　　心虚了吧。
　　果然喜欢招惹小姑娘。
　　周廷年一脸看透的表情。
　　李铮伸手捏住小猫的上嘴唇，掰开一点缝就赶忙用另一只手按住下巴。
　　“快把药塞里面。”
　　几乎还在周廷年把手抽出来的瞬间，小猫就张开爪子朝空气乱抓。
　　“小心。”李铮一手捏住小猫的嘴，一手握住周廷年的手腕扯到一边。
　　周廷年一个重心不稳直接靠在了李铮身上，脑袋在他肩角磕了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猫呜咽了一声。
　　李铮赶紧把左手松开。
　　然后才松开周廷年的手腕。
　　周廷年动了下手腕，感觉到手腕的热度消失，他站起身，“我给它拿点猫条。”

　　“对了，这个给你。”
　　周廷年看了眼李铮手上的白色盒子，非常明显的形状，但他没伸手接而是问了句，“这什么？”
　　“烟。”
　　周廷年皱皱眉，半信半疑的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部手机，他抬眼看向李铮。
　　“这话你都信。”李铮抽笑一声，语气少见的轻佻。
　　“给我的？”周廷年一方面没反应过来，一方面也没想明白李铮到底什么意思。
　　“不然……”李铮故意放慢语速，“你怎么还我钱，我可不收现金。”
　　“……”
　　原来是因为这个。
　　也是，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哦。”
　　“有纸笔吗？”
　　“干嘛，怕我不还你啊？”
　　“当然不是。”李铮立马否认，“我把我电话留给你。”
　　“哦。”加个微信方便转钱。
　　周廷年把纸笔递给李铮，转身就蹲到猫窝旁边去了。
　　没什么再待下去的理由。
　　“那我走了。”走到门口李铮补充了句，“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哦。”
　　刚才被李铮我握过的地方还有点麻麻的，尤其是被他大拇指按过的掌心。
　　像是给皮肤留下了记忆一样。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李铮好像在自己的掌心里摩挲了几下。
　　一下。
　　好像是两下吧。
　　他也有点混乱了。
　　应该是停药之后导致的幻觉吧，除了安眠药其他所有的药他一颗都没带。
　　忽然断掉出现幻觉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