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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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
赵庭期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女孩齐平，声音是少有的商量语气，“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去到外面，你知道带我们‘一家人’一起出门的办法吗？”
他刻意强调了“一家人”这三个字，既是规则，也是试探。
幸福之家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理应知晓更多。
念念抱着她的旧兔子玩偶，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伸出空着的那只小手，指向玄关那扇看似普通的门。
“知道！”
她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爸爸，妈妈，还有念念，要一起握住门把手，然后一起想着要去‘外面’，一起开门，就可以啦！”
一起。
佟野望闻言，眉头微挑，但也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影立在门边，与蹲着的赵庭期和站着的念念，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组合。
赵庭期站起身，与佟野望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却默契地同时伸出手，覆在了冰凉的金属门把手上。
他们的手一上一下，几乎交叠。
念念努力踮起脚尖，将她的小手也覆盖了上去，按在两人手背的缝隙间。
三只手，以一种略显笨拙却紧密的方式，共同握住了决定去向的把手。
“想着外面。”
念念举行某种神秘仪式般，小声提醒道。
赵庭期闭上眼，脑海中勾勒出来时荒山野岭的轮廓。
佟野望凝神，气息沉静。
念念则紧紧抱着她的兔子，小脸满是专注。
“一、二、三……”
念念数着。
“咔哒。”
三人同时拧动门把手。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强烈的失重感，只是推开了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门。
门外的景象却已从温馨的客厅，骤然切换成了荒山的料峭与空旷。
现实世界与异空间的时间流动规则不太一样。
午后三四点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过来，给枯黄的草茎和裸露的岩石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边。
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尚显明亮的天光下清晰可见，高楼的玻璃幕墙将夕阳反射成一片片碎金。
他们成功了，以一种前所未有，共同协作的方式，离开了“幸福之家”。
赵庭期心口的隐痛在空间转换的余波中轻轻抽搐，脚步虚浮了一下。
下一秒，他身体一轻，已被佟野望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转而稳妥地背到了背上。
“……”
赵庭期下意识地想挣扎，清冷的声线带着紧绷，“放我下来，我能走。”
“省点力气。”
佟野望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一如既往的强硬，步伐却极稳，避开了所有崎岖，“下山路陡，你那个样子，摔下去更麻烦。”
佟野望宽阔的脊背传来坚实的暖意。
赵庭期抿了抿唇，最终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唯有他们二人能感知到的暖流掠过心头。
【检测到家庭成员间发自本能的关怀与扶持。羁绊值+2。】
光屏上的数字悄无声息地从28跳到了30。
这意外的加分让两人都微妙地顿住了。
佟野望的背脊似乎挺直了些，而赵庭期搭在他肩上的手指，也蜷缩了一下。
赵庭期看向旁边抱着兔子玩偶的念念，小姑娘望着陡峭的山路，小脸上倒是没什么惧色，但让她跟着走下山确实勉强。
他默默梳理念念和幸福之家的隐藏关联，有了一个想法。
“念念，”赵庭期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一些，“山路不好走，你先回家待着，好吗？”
念念仰头看他，又看看佟野望宽阔的背，乖巧地点点头，“嗯！念念回家等爸爸妈妈！”
她将怀里略显陈旧的兔子玩偶递给赵庭期，“妈妈，拿着小兔子，想念念了，就揪揪它的耳朵！”
说完，小女孩的身影融入空气般，悄然消失在原地，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幸福之家”异空间。
和他猜测的一样，念念和“幸福之家”是更深度的绑定关系。
赵庭期拿着那只柔软的兔子玩偶，手感寻常，似乎能感受到另一个空间的温暖。
他依言轻轻揪了揪兔子的一只长耳朵。
兔子玩偶立即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某种回应。
他能想象到，在“家”里的念念收到了这个“安全”的信号。
佟野望偏头看了一眼他拿着玩偶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背着他，步伐稳健地继续向山下走去。
一路无话，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两人之间一种无需言明的微妙默契。
下山花了点时间，步入城市边缘，佟野望停在一个颇有年头的旧小区门口。
小区旁有一片不大的人造湖泊，在渐沉的暮色中泛着微光。湖边立着一个老旧的水榭亭子，飞檐翘角，漆色斑驳。
佟野望将赵庭期放在亭子的石凳上。
赵庭期坐稳后，再次轻轻揪了揪兔子玩偶的另一只耳朵。
下一秒，光影微闪，念念抱着重新出现的兔子玩偶，笑嘻嘻地出现在他们身边，好像从未离开过。
“我们到啦？”她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这里就是‘现实’。”
佟野望开口，这话主要是对念念说的，“和我们之前待的那些‘异空间’不一样。这里大体是稳定的，普通人在这里生活，上班，吃饭，睡觉。”
念念抱紧了兔子，小声问，“那些怪怪的地方，不会跑出来吗？”
“会。”
赵庭期接话，他的呼吸已经平复，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异空间灾祸如同潜伏的暗流，会不时侵蚀现实的边界，造成局部混乱甚至失踪事件，”
“但整体的现实框架非常坚固，尚未被破坏，绝大多数人对此一无所知，依然能正常生活。”
他看向佟野望，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信息交换。
“而你所说的组织，就是处理这些‘侵蚀’，在暗处维持这种脆弱平衡的力量？”
“嗯，”佟野望点头，承认了赵庭期的推测，“他们叫‘晨曦’。”
不知不觉间，夕阳最后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暖橙色，湖面也荡漾着金色的碎光。
对面居民楼的灯光又零星亮起了几盏，点缀在渐深的蓝灰色天幕下。
然而，赵庭期的目光骤然凝住。
他死死盯着湖面——那水中的倒影！
倒影里，根本没有夕阳！
湖里的天色已是完全的墨蓝，而那几栋居民楼的倒影，每一个窗户都透出明亮，甚至是刺眼的白光，灯火通明。
与现实中稀疏温暖的暖黄灯光截然不同！
倒影里的世界，正值喧嚣的夜晚。
“湖里的不是倒影。”赵庭期的声音带着发现异常的警惕。
佟野望忽然弯腰，从湖边捡起一颗扁平的石片，在手里掂了掂。
他看向赵庭期，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难得地掠过促狭的笑意。
“想知道怎么进去吗？”
他晃了晃手里的石片，语气带着故作的神秘，“得一家人一起打个水漂，让石头在水上跳三下，门才会开。”
赵庭期：“……”
他沉默地看着佟野望，又看了看那片平静的湖面，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在说什么鬼话”。
佟野望被他这眼神看得有点想笑，但面上依旧绷着，转头看向念念，“念念想试试看吗？”
“想！”
念念立刻被吸引了，松开赵庭期的衣角，小跑到佟野望身边，仰着小脸，满是期待。
佟野望蹲下身，大手包住念念的小手，教她捏住石片。
“像这样，手腕用力，平着甩出去。”
“爸爸好厉害！”念念看着佟野望轻松打出一个漂亮的水漂，石片在水面上点了四五下才沉下去，崇拜地拍手。
佟野望又捡起一块，递给念念，“你自己试试。”
念念学着样子，用力一扔，石片歪歪扭扭地飞出去，“噗通”一声直接沉底。
小姑娘也不气馁，又去捡石头。
佟野望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回赵庭期身上，嘴角那点压不住的笑意终于露了出来。
带着点痞气，又有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赵医生，不试试？规则可是要‘一家人’。”
赵庭期看着他脸上难得松弛的笑意，又看看湖边认真捡石头的念念，一直紧绷的心弦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疏离，“无聊。”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
佟野望低笑一声，不再逗他。
念念又试了一次，石片终于在水面上蹦跶了一下，小姑娘开心地跳了起来。
“好了。”
佟野望揉了揉念念的头发，重新站直身体，脸上的玩笑神色收敛，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他将手伸进外套的内袋，取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塑料小鱼挂坠。
那小鱼通体是半透明的蓝色，做工粗糙，鱼眼处点着粗糙的黑漆，鱼身内部镶嵌着几片廉价的彩色亮片。
它没有钥匙环，尾巴上连着一截已经氧化发黑的银色小链子。
整体看起来，像是千禧年间小学门口小卖部里最流行的，别在书包拉链上的小装饰，充满了过时的塑料感。
赵庭期的目光立刻被这物件吸引，眼中闪过好奇的探究。
佟野望捏着小塑料鱼，走到湖边，在赵庭期紧盯的，那片呈现异常夜景的湖面倒影前。
他没有将小鱼浸入水中，而是用那截发黑的链子，轻轻触碰了一下水面。
刹那间，异象发生了。
以链子接触点为中心，一圈老旧屏幕启动时发出的像素颗粒般的光晕在水下荡漾开来，柔和光晕呈现出一种复古的电子蓝色。
与此同时，塑料小鱼身体里的彩色亮片被接通了神秘电源，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折射出梦幻又廉价的光斑。
像素蓝光迅速蔓延，精准地笼罩住整个异常的倒影区域，将灯火通明的湖中夜景渲染透彻。
“抓紧我。”佟野望回头，言简意赅。
赵庭期和念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臂。
下一秒，佟野望带着两人，一步踏入了那片被像素光芒笼罩，不真实的湖面倒影之中。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和窒息。
周围的景象，像老式电视切换频道时，雪花噪点迅速重组的闪烁与分解。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他们已不在湖边亭子。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带着失真的宏大与梦幻。
一座座建筑呈现出流畅的，老式概念图中描绘的未来轮廓，大量运用圆弧形，几何切割面和蜂窝状结构。
建筑之间，宽阔的悬浮步道散发着CRT显示器早期开机时的淡绿色荧光，纵横交错，连接不同区域。
抬头望去，巨大的穹顶是一片像素化的粉紫色与橙红色渐变背板，不断缓慢流淌。
时不时有星形或菱形光效的粗颗粒度闪烁划过。
一个数字渲染的永恒黄昏。
造型圆润，明显是七八十年代设计语言的小型单人载具，安静地从悬浮步道上滑过，尾部拖曳出短暂的光痕。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从一本被遗忘的旧科幻杂志中走出的画面，温暖，明亮，精心构建的怀旧感。
入口处上方，由不断流动的粉色与蓝色像素点构成的英文，在空气中微微波动——
晨曦（Dawn Faith）。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