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反派》白夜入梦

2、F级人物有点难 （2）

　　意识是在一阵钝痛中逐渐聚拢的。
　　那痛楚并不尖锐，却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血肉之上。左肩胛处的贯穿伤、肋骨断裂的闷痛、额角结痂的撕裂感……这些痛楚仿佛拥有了重量，将她死死钉在身下这片坚硬冰冷的木板上。
　　比痛楚更早将她从混沌中拽回的，是气味。
　　浓烈到刺鼻的劣质金疮药味，混杂着长久不见阳光的霉腐气息，还有一种更隐蔽、却更令人不安的腐败气味——那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她这具身体深处，从那些勉强愈合的伤口边缘，隐隐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这具身体，正在生与死的边缘艰难地挣扎。
　　曦七没有立刻睁眼。
　　她保持着昏迷时的姿态，每一块肌肉都刻意放松，连呼吸都控制在受伤后特有的、微弱而平稳的节奏。眼睑下的眼球没有任何转动，仿佛依旧沉浸在无意识的黑暗里。这是她在尸山血海中学会的第一课——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最先要做的不是行动，而是感知。
　　她开始感受这具身体带给她的感觉，开始细细的接受原主残留的信息和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洒在了她的脸上，肚子咕噜噜的响了几声.
　　身下是坚硬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的、带着潮气的稻草，稍微挪动身体就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房间里并非绝对安静，她能听到不远处有另一个压抑着的、带着痛苦的呼吸声，那呼吸短促而紊乱，显然主人也伤得不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物——绝望、恐惧、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仿佛已经渗透进这房间的每一根木料。
　　她小心翼翼地，将眼帘睁开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光线极其昏暗。这是一个狭长低矮的房间，类似北方的大通铺，但每个铺位之间有着简陋的木质隔断。她躺在靠墙的一个铺位上，身下的稻草有些地方已经板结。透过隔板的缝隙，能看到对面铺位上蜷缩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她，瘦弱的肩膀在昏暗光线下微微颤抖。
　　"醒了就别装了。"
　　一个冰冷、略带沙哑的女声从斜对面传来，打破了这死寂的伪装。
　　曦七缓缓地，完全睁开了眼睛，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比她稍大一两岁的少女，靠坐在隔板上，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那少女的左臂用粗糙的布条吊在胸前。
　　"我叫青岚。比你早进来两天。"少女扯了扯嘴角。
　　"看到那个了吗？"她用没受伤的手指了指房间尽头一扇厚重、颜色深沉的木门。
　　"那是'弃尸门'。撑不过去的，半夜就会被拖出去喂狼。"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一个面色麻木的中年男人提着木桶走了进来，开始分发食物和药物。
　　"吃吧。"青岚已经拿起黑饼啃咬起来。
　　"不想明天也被拖出去，就得靠这些东西吊命。"
　　曦七艰难地侧过身，开始机械地进食和上药。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剧痛让她额角渗出冷汗，但她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看来你总算明白这里的规则了。"青岚冷眼旁观。
　　"在这里，活着就需要'功绩'。"
　　她指向房间中央一面灰暗的石板：
　　"完成组织派发的任务，就能获得功绩。功绩可以兑换食物、药物，甚至武功秘籍。"
　　"功绩就是命。没有功绩，你只能在某次任务中悄无声息地死掉。"
　　当房间再次陷入寂静，曦七在脑海中向系统发出询问：
　　【系统。我的任务是什么？】
　　短暂的沉寂后，一道冰冷的回复烙印在她的意识中：
　　【任务者须自行探索。】
　　果然。系统不会提供任何捷径。
　　接下来的两天，曦七默默地积攒着力气。她尽可能地运转着这具身体原主残留的最为粗浅基础的内息法门，效果微乎其微，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她更多的是在观察，在用耳朵倾听。她从青岚和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信息：影阁等级森严，外院只是底层，之上还有神秘的内院，那里有身份尊贵的"主子"们。
　　那个必须找到的目标，会在其中吗？她毫无头绪。
　　第三天黄昏，那个中年男人再次出现。他放下食物后，目光定格在曦七身上：
　　"曦七。你的缓冲期再过几天就要结束了。到时自行前往'任务堂'报道。逾期不至，后果自负。"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房间里陷入死寂。
　　青岚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短刃。
　　曦七躺在硬板铺上，感受着身体的痛楚。伤势远未痊愈，但缓冲期已经快结束，她必须要尽可能地好起来！
　　除了重伤昏迷那几日，曦七好像根本没睡过，夜晚她也只是在闭幕养神，一秒不停的运转内息法门。
　　天不亮她已经醒了。与其说是醒来，不如说她根本未曾睡着。
　　她一直在想任务是什么？
　　几日后，曦七也恢复的一些，她也捋清了思路，不管怎么样先活下去才最重要。
　　当第一缕微光透过窗纸时，那个面色麻木的中年男人准时推开了门。"该去任务堂了。"
　　青岚第一个起身走了出去。曦七也跟了上去。
　　曦七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强迫自己站稳。
　　走出房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天色将明未明，整个外院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她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一个四面高墙围起来的院落，几排低矮的房屋整齐排列，中间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所有人都沉默地朝着院落尽头一座稍显高大的建筑移动——任务堂。
　　走近了看，任务堂比想象中要简陋。一座青砖砌成的大厅，门前悬挂着一块斑驳的木匾。
　　大厅内十分宽敞，却显得拥挤。正对着大门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木牌。每块木牌上都刻着字，下面系着不同颜色的布条。
　　"白色是最简单的任务，绿色稍难，蓝色是见血的任务。"青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低声解释道。
　　"紫色，红色......那不是我们现在能碰的。"
　　曦七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大部分木牌下系着白色布条，少数是绿色，蓝色的更是凤毛麟角。而最高处，有几块木牌下系着刺目的红色布条。
　　"新来的？"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本簿子。
　　"是。"
　　"名字。"
　　"曦七。"
　　男子在簿子上划了一笔，然后指向墙上的木牌：
　　"自己看。选好了来我这里登记。记住，接了任务就必须完成，失败的下场......你不会想知道的。"
　　曦七点点头，走向那面挂满木牌的墙。
　　白色木牌上的任务确实简单：
　　"清扫东院落叶，一日，一功绩"；"搬运柴火至厨房，半日，半功绩"。绿色木牌则开始涉及一些危险："采集后山毒草，草药，一株，一功绩"；"看守刑房，一夜，两功绩"。
　　她的目光在蓝色木牌上停留了片刻："刺杀城南李员外，五十功绩"；"获取兵部侍郎府邸地图，三十功绩"。
　　"我劝你从白色的开始。"青岚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已经选好了任务，手里拿着一块系着白色布条的木牌。
　　曦七沉默片刻，伸手取下一块白色木牌："清扫藏书阁，三日，三功绩。"
　　这个任务功绩不高，但胜在安全，而且......藏书阁。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影阁、关于内院的线索。
　　登记时，短须男子瞥了她一眼："藏书阁？倒是会选。记住，每日卯时开始，酉时结束，不得延误。"
　　走出任务堂时，天已大亮。雾气散去，露出外院的全貌——高墙耸立，守卫森严，处处透着压抑。
　　"别想着逃跑。"青岚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外院四周都有暗哨，擅自越界者，格杀勿论。"
　　她晃了晃手中的木牌："我去东院清扫。你好自为之。"
　　曦七握紧手中的木牌，抬头望向藏书阁的方向。
　　第一步已经迈出。接下来，就是在这座吃人的牢笼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藏书阁位于外院西北角，是一座三层小楼，看起来年久失修，墙皮斑驳脱落，檐角结着蛛网。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排高大的书架静静地立着，上面堆满了落满灰尘的卷宗。
　　"新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曦七转头，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后面。
　　"是。来接清扫任务。"
　　老者慢吞吞地指了指墙角的扫帚和水桶："从一楼开始。记住，不得损坏任何书籍，不得私自翻阅，不得上三楼。"
　　曦七接过清扫工具，开始工作。
　　扫地、擦拭、整理......这些简单的动作对现在的她来说依然吃力。伤口在动作间隐隐作痛，汗水很快浸湿了衣衫。
　　但她没有停下。
　　在整理书架时，她小心地扫过那些书脊上的字样。《基础身法》、《暗器入门》、《毒理浅析》......都是最粗浅的武功秘籍。
　　午时，老者给她送来两个馒头和一碗清水。
　　"吃完继续。"他面无表情地说完，又慢吞吞地走回角落。
　　曦七靠坐在书架旁，小口吃着馒头。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老，奉执事之命，来取《内院规训》。"
　　两个穿着深灰色劲装的男子走了进来，腰间佩着长剑，气势与外面的外院弟子截然不同。
　　内院的人？
　　曦七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耳朵却竖了起来。
　　老者慢悠悠地起身，取下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其中一人。
　　"近来内院事务繁忙？"老者随口问道。
　　"可不是。"接过册子的男子答道，"新主子那边都需要加派人手......"
　　另一人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很快告辞离开。曦七低着头，心中却泛起波澜。"新主子"......这证实了内院确实有重要人物存在。
　　她继续埋头清扫，但心思已经活络开来。每一个经过书架的机会，她都暗中记下书籍的摆放位置和名称。
　　当夕阳西沉，第一天的清扫任务结束时，曦七已经对藏书阁一楼的布局了如指掌。她甚至注意到，老者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打盹片刻。
　　"明日准时。"老者在她离开时，头也不抬地说。
　　曦七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藏书阁。晚风拂过，带着初春的凉意，她却感到一丝难得的清明。
　　这条路还很长，但至少，她已经开始在这片黑暗中，摸索到了第一缕微光。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