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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题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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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请进。”林清有些意外,擦干手上前打开篱笆门,“您怎么得空过来?”
“恰好在附近巡查耕作情况,顺路过来看看。”沈砚不如院中,目光温和,扫过简陋却整洁的小院,最终目光落在林清身上,将手中包装方正的油纸包递了过来。
“听闻姑娘二人今日正式迁居,按民间习俗,该备些贺礼。”他语气温和,仿佛只是朋友之间再寻常不过的寒暄,“此乃喜饼,特带来为姑娘讨个彩头,聊表祝贺。”
林清接过,隔着油纸包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这份恰到好处的寻常心意,反而让她不知如何回应。
自穿越以来,挣扎求生是常态,这个来自除阿月以外第二人对她释放的善意,让她心头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摩挲这油纸包,低声道谢:“多谢大人。”
阿月听到院中动静,从屋里探出头来,见是沈砚,便乖巧地出来打招呼。
见阿姐手中提着纸包,阿月眼睛亮晶晶地望着。
看到她的样子,沈砚唇角微扬,对阿月温言道:“是喜饼,打开与你阿姐两人一同尝尝。”
林清这才解开系着红绳的纸包,露出八块做得颇为精巧的红豆糕,上面还印着吉祥的纹样。
她拿起一块递给早已眼馋的林月,自己也取了一块,低头小小咬了一口。豆沙的甜味在嘴里漫开,虽甜,却不腻人。
她抬起头,对上沈砚含笑的视线,回以一笑,少了几分方才的局促,多了些真诚,“多谢大人。”
三人在院中新打的木凳上坐下。沈砚接过林清递来的清茶,饮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姑娘往后作何打算?”
林清坦然道:“不瞒大人民女打算依靠兽医之术,在此开设兽苑。”
沈砚沉吟片刻,“姑娘既有此致,不知可识文断字?若要经营兽苑,记账开方都少不得笔墨。”
闻言,林清心念微转,从容应答:“在马班时,曾跟着马医简单识得几个字,记账开方,倒还可以应对。”
闻言,沈砚倒是有些意外。这年头,在农家便是男子读书的也不多,更何况是曾为马奴的女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道明另一层来意:“今日前来,除却道贺,尚有一事相商。”
“大人请讲。”闻言,林清并不意外,若说他此番前来只是单纯为了道贺,林清才觉得不正常。
“春耕已毕,夏日将至。往年此时县中常有禽畜染疫。”他神色郑重,“姑娘精通兽医之术,又识文断字,不知姑娘可否将夏日禽畜防疫要点系统整理成册?”
他语气诚恳,“此非官衙命令,实乃恳请。姑娘耗费心力学识,官衙自当奉上相应酬金,绝不会让姑娘白白辛苦。”
林清听他说得恳切,又有酬金,心下已想答应,只是她清楚自己是穿越来的,要说读繁体字的话,连蒙带猜她还行,可让她写出来,这可就困难了。
她面露难色,坦然道:“承蒙大人看重,民女感激不尽。只是,民女虽识得几个字,却做不到提笔写文,恐怕难担此任。”
沈砚闻言,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无妨。若姑娘不介意,可改为口述,由本官亲自记录整理,姑娘从旁确认即可。如此,既不劳神,又能将姑娘的经验留存下来,酬金依旧按约奉上,姑娘意下如何?”
这个安排完美解决了林清的顾虑,她当即点头同意,“承蒙大人欣赏,民女愿意一试。”
“好。”沈砚微笑颔首,“那便说定了。今日时日已晚,本官便不再打扰姑娘了,明日巳时,姑娘可方便来县衙一叙?”
“民女定准时前往。”林清应答下来。
送走沈砚,林清看着一旁安静的阿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高兴开口:“阿月,我们又有收入了!”
阿月方才听着林清和沈砚文绉绉的沟通,虽未完全听明白,但也清楚是沈砚来请林清做事。
县令大老爷亲自来请阿姐做事!想到这里,阿月的眼睛亮起来了,“真好!阿姐真厉害!”
小姑娘与在马班时相比,已经长了些肉,不再是面黄肌瘦的样子,她这副表情显得萌萌的,林清没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阿姐一定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
这一晚上,林清连睡前都在心中盘算明日如何清晰地口述那些防疫要点,心想着可不要办砸才好。
次日,林清带着林月准时来到县衙。
沈砚已在书房等候,案上笔墨纸砚均已备齐,并无书吏在场,显然他是打算亲力亲为。
“林姑娘,请坐。”沈砚见林清进来,抬手示意,“不必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们慢慢整理。”
林清点头,深吸一口气,凝神回想昨晚已经分点称述的要点,开始口述。
她结合现代兽医知识与古代实际条件,将圈舍管理,饮水清洁,饲料储存,常见病症的识别与简单草药治疗方案等条理清晰,语言直白易懂地一一道来。
沈砚运笔迅速,笔下字迹工整而迅速,偶尔遇到不甚明了之处,便会停下询问,林清便详细解释。
一个认真说,一个仔细记,时间悄然流逝。
林月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阿姐,眼中满是崇拜。
林清将最后一条的要点说完,沈砚也恰巧落下最后一笔。
他看着手中墨迹未干的数页文稿,眼中赞赏之色愈浓,“姑娘所言句句切实可行,皆是农户所需。待本官稍作润色,编订成册,便可颁行各村了,此番姑娘功莫大焉。”
每村都有识字的人,林清用语浅显易懂,沈砚亦是如此记载,不愁有人看不懂,到时候再略加润色,使之更加朗朗上口,传播更好,效果也更好。
“大人过誉了,此乃民女的本分。”林清谦虚回答。
这时,沈砚取出准备好的小钱袋,推向林清,“这是答应姑娘的酬金,请姑娘收好。”
林清看着那个钱袋,并未去接,而是沉吟片刻,她忽然起身,对着沈砚郑重行了一礼。
“姑娘这是何意?”沈砚有些惊讶。
林清抬头,目光清亮坦诚,“大人,民女有个不请之情。这笔酬金,民女想换大人的一副墨宝。”
“哦?”沈砚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民女日后想开家兽苑,恳请将这笔酬金换作大人为兽苑题写的匾额。”
昨晚思索了许久,林清今天才说出这个请求。
她有两重考量,一来,得到沈砚的题字,也代表得到了官府的认可,很大程度上可以提高兽苑的可信度,名气也能更大;而来,她与阿月两名女子独居,安全问题很是关键。除却她夜夜床头都放着把砍刀,若是有了县令的题字,多少有些庇护,能省去一些潜在的忌惮与纷扰。
这样考虑下来,请沈砚题一幅字,是个比收取酬金更划算的买卖。
“此乃民女一点私心,还请大人成全!”
沈砚听完林清的请求,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了然。她的想法,他能猜中个大概,无非就是借他的题字为自己提供几分好处和庇护罢了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考虑的如此周全长远,林清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聪慧。
他心中微动,对眼前的女子又多了几分欣赏,同时又有几分怜惜,怜惜她的不易。
思索片刻,沈砚又将钱袋往前推了推,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林姑娘思虑周全,令人佩服。题字之事,沈某应下了。”
他点了点钱袋,“不过,这酬金你仍需收下。”不等林清开口,他便继续道:“你二人处理门户,处处需要银钱,官府请你做事,付你酬劳,天经地义。而题字,是沈某人赏识你的才学人品而应下的,这是两回事,不必混为一谈。”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林清却知道沈砚明白了自己请他题字的意思,并且乐意帮忙,思虑周全得超出她的想象。
她微微一怔,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鼻尖微微发酸。她穿越至今,步步为营,时刻不敢此刻却感受到了被理解的温暖。
林清不再推辞,双手接过钱袋,深深一拜,“大人恩情,民女熟记于心。”
沈砚含笑点头,重新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他看向林清,开口问道:“姑娘要题何字?”
“清月兽苑。”闻言,林清连忙回答道。
沈砚心知这是两人名字组合而成,不再多问,只是敛袖提笔,蘸饱浓墨,腕动笔走,挥洒自如。
“清月兽苑”四个筋骨遒劲,清雅端方的大字便跃然纸上。人如其字,端正中不失风骨,清俊中透着沉稳。
“好字!”林清由衷地赞叹,林月也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艳,“真好看!”阿月虽不识字,却也能感觉到其上字体的美感。
沈砚放下笔,温和一笑,“待墨迹干透,你们便可拿起制作匾额了。”
“多谢大人!”姐妹二人再次道谢,小心地护住那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