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烟花小雨

2、雨

　　大学宿舍里。黄昏时分，屋内唯一的光源是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大多都被红色划痕标记着【待修改】。
　　（特写）文档的标题是《论当代视觉符号在城市公共空间中的情感投射》，光标在标题末尾绝望地闪烁着。页面下方显示字数：3127/15000。
　　陆子渊瘫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着，紧闭双眼。他的脸色在屏幕光的反射下显得惨白而疲惫。桌子上散乱着十几本翻开的艺术理论书籍，打印出来的PDF文献上画满了问号，旁边是七八个揉成团的废稿纸球。
　　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导师的邮件提醒。
　　邮件标题：关于陆子渊同学毕业论文初稿的反馈邮件正文（特写）：“……逻辑链条断裂，论述缺乏核心观点支撑，参考文献过于陈旧……请务必在下周复审前进行结构性重写……”
　　“结构性重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
　　他猛地坐直，双手插入发间。头往前看，他试图聚焦于屏幕上的文字，但它们仿佛都在蠕动、扭曲，拒绝被他组织成有意义的句子。他读得懂每一个字，却组合不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观点。
　　他还想起导师对他说过的话子渊，你的作品里这种痛苦的个人呓语，是走不远的。艺术要为社会服务，要阳光，要能被市场接受。你再这样下去，别说毕业，在这个行业里你都活不下来。”
　　这种无力感，比单纯的贫穷更让他感到自我怀疑。
　　“情感投射……什么是情感？这座城市对我只有生存的挤压，哪来的情感可以投射？”
　　他愤怒地合上电脑，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屋子里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他站起来，像困兽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
　　陆子渊的出租屋。深夜。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疲惫而麻木的脸，论文文档依旧是一片空白。
　　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 “妈妈” 。陆子渊看着那个名字，眼神复杂，有瞬间的柔软，但更多的是一种深重的疲惫和抗拒。他任由它响到快要自动挂断，才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陆子渊 （声音低沉） “……妈。”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 （背景音安静，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 “子渊，还没睡呀？吃饭了吗？妈妈跟你说，外卖不健康，你要学会自己做饭……”
　　小白 （打断） “嗯。吃了。有事吗？”
　　母亲 （仿佛没听到他的冷淡，依旧充满热情） “有！有天大的好事！妈妈托你李阿姨，就是那个在设计院当领导的，给你找了个实习机会！毕业了就能直接进去！”
　　陆子渊握手机的手指猛然收紧。
　　“妈，我说过，我的专业不对口，我不想去设计院。”
　　母亲 （语气急切起来） “怎么不对口？都是画画搞设计的！子渊，你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吗？这是个铁饭碗！稳定！妈妈不能再看着你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你得抓住这个机会！”
　　陆子渊（压抑着烦躁） “我的作品集，我的方向……那不是他们想要的。”
　　母亲 （声音带上一丝哭腔，那是她最擅长的武器） “子渊……你是在怪妈妈吗？怪妈妈以前没能力，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陆子渊 （闭上眼，声音沙哑） “没有。”
　　母亲 （抓住机会，情感汹涌） “之前是妈妈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你爸爸那个样子……现在好了，妈妈工作了，有能力了，现在妈妈会对你好了！妈妈爱你，妈妈一直都爱你！之前……之前把你送离开一段时间，也是为了保护你啊！你不愿意相信妈妈吗？”
　　（闪回）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被推到门外，母亲在门内压抑的哭声。那种被遗弃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他。
　　陆子渊 （内心痛苦地挣扎） “……我信。”
　　母亲 （语气立刻变得轻快而充满希望） “那就好！那你把简历发给我，妈妈帮你改！下周一就去面试，妈妈陪你去，给你买身新西装……”
　　陆子渊 （猛地打断，几乎是低吼） “我不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后，传来母亲极力压抑的、破碎的啜泣声。
　　母亲 （声音颤抖，充满受伤） “子渊……妈妈只是……只是不想你再吃我们吃过的苦……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想着你爸，想着你……妈妈想你……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
　　她的每一声哭泣，都像一根鞭子抽在陆子渊的神经上。巨大的负罪感淹没了他。他明知这份爱带着控制，带着让她自己安心赎罪的目的，可他无法反驳，更无法狠下心去彻底伤害这个曾经和他一起在暴力和恐惧中挣扎的女人。
　　陆子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声音轻得像叹息） “……把公司地址和面试时间……发给我吧。”
　　母亲 （哭声立刻止住，充满欣慰） “哎！好！好！妈妈这就发！你早点睡，别太累，妈妈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电话挂断。忙音响起。
　　陆子渊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电脑屏幕的光照着他苍白的脸，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上。然后，他抬起手，狠狠地、用指甲在最新的一道伤痕旁，用力抓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传来，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有这种□□上的明确痛楚，才能暂时压制住内心那片由爱、愧疚、压力和绝望混合成的、无声的海啸。
　　他烦他的父母，他真的很想逃避，他觉得这个世界透着一股恶心，其实他不理解人活着的意义，幸福好像离他好像很远，他都看不到属于他的光
　　最后他沉默的离开了他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