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的信息素不对劲》》暮墨欣

5、困兽之斗

　　门板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但隔绝不了那无孔不入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士忌信息素。苏言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入其中，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姿势获取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基因深处对强大Alpha信息素的恐惧和……一种可耻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生理反应。小腹处的热流并未平息，后颈的腺体在抑制贴下突突直跳，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江驰刚才靠近时那灼热的呼吸，触碰他手腕的滚烫温度，以及最后伸向他后颈的那只手指带来的惊悚感，如同慢镜头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易感期的Alpha，其信息素的强度和影响力会呈几何级数增长，尤其是江驰这种顶级的Alpha，对Omega的压制几乎是毁灭性的。普通的抑制剂，在如此近距离的冲击下，效果能维持多久？苏言心里完全没有底。

　　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苏言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他挣扎着爬起来，因为腿软而踉跄了一下，扶住书桌才站稳。他迅速走到窗边，将窗户开到最大，让夜晚冰冷的空气涌进来，试图冲淡室内那令人窒息的Alpha气息。然后，他反锁好宿舍门，从书包最隐蔽的夹层里取出那个银灰色的盒子。

　　灯光下，他熟练地取出一支抑制剂。但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注射标准剂量。他看着安瓿瓶里淡蓝色的液体，眼神挣扎了片刻，随即闪过一丝决绝。他需要更强的效果，需要立刻压制住体内翻腾的Omega本能。

　　他咬咬牙，抽出了双倍的剂量。冰凉的液体推入血管，带来的不再是轻微的麻木感，而是一阵明显的眩晕和心悸。过量注射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但他的神志却因此清醒了不少，体内那股躁动的热流也暂时被强行镇压了下去。

　　必须离开这里。至少在江驰易感期结束之前，必须想办法避开他。

　　苏言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家？不行，距离太远，而且他无法向家人解释突然回去的原因。住酒店？费用太高，且需要登记身份信息，存在风险。找同学借宿？他和班上同学关系淡漠，唯一称得上朋友的林筱筱是Beta女生，根本无法进入男生宿舍。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地方相对安全——通宵自习室或者图书馆的休息区。那里人多，信息素混杂，江驰应该不会轻易找到他，即使找到，在公共场合他也不敢太过分。

　　打定主意，苏言迅速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背包，塞了几本书、充电器和一件厚外套。他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半。现在出去，正好可以避开高峰期。

　　深吸一口气，苏言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确认信息素已经暂时平稳，然后毅然决然地打开了宿舍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江驰似乎已经被队友扶走了。苏言松了口气，快步走向楼梯口。然而，就在他即将下楼的时候，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苏言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缓缓转过身，看到江驰正斜倚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幽深而难辨。他显然洗了把脸，醉意似乎散去了一些，但那股强大的、带着侵略性的信息素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因为易感期的缘故，变得更加具有压迫感。他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静静地等待着。

　　他根本没走远！或者说，他特意等在这里！

　　苏言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握紧了背包带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答：“去通宵自习室。有篇论文要赶。”

　　“哦？”江驰拖长了语调，从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逼近苏言。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上下扫视着苏言和他背上的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这么用功？我记得你白天好像一直在图书馆吧？怎么，宿舍里待不下去了？”

　　他的话带着刺，精准地戳中了苏言的心事。

　　苏言抿紧嘴唇，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侧身就想离开。“让开。”

　　但江驰却挪了一步，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苏言完全笼罩。

　　“急什么？”江驰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我们好歹是室友，聊聊天不行吗？比如……聊聊你身上那股，时有时无的‘甜味’？”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贴着苏言的耳朵说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气息和毫不掩饰的试探。

　　苏言的呼吸一滞，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知道，江驰这是不打算放过他了。易感期的Alpha，偏执而具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会展现出超乎寻常的执着。

　　“我告诉过你了，是化学试剂的味道。”苏言的声音冷得像冰，试图用愤怒来掩盖恐慌，“江驰，你到底想怎么样？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江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你想怎么不客气？用你那冷冰冰的雪松信息素冻死我？还是用你那全班第一的脑子说服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靠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那浓烈的威士忌信息素如同浪潮般拍打着苏言，让他头晕目眩，双腿发软。过量注射的抑制剂似乎也开始有些压制不住生理的本能反应。

　　“我很好奇，苏言。”江驰的目光紧紧锁住他苍白的脸，不肯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为什么我一靠近，你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为什么你那么害怕我碰你的后颈？嗯？”

　　他的手指，再次缓缓抬起，目标明确地指向苏言的后颈。

　　苏言瞳孔紧缩，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退无可退！他猛地抬手，想要格开江驰的手，却被江驰更快地一把攥住了手腕！

　　“放开我！”苏言终于忍不住低吼出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绝望。

　　挣扎间，苏言背上那个并不沉重的背包，因为动作过大，从肩头滑落，“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背包没有完全拉好拉链，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书本，充电器，外套，还有……那个滚落到江驰脚边的、银灰色的、眼熟的盒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言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纸。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关乎他性命的盒子，就那样暴露在江驰的视线之下，大脑一片空白，连挣扎都忘记了。

　　江驰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脚边那个盒子，目光从疑惑，到审视，再到一种逐渐明了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认得这种盒子。虽然他从未使用过，但他知道，这是某种特定型号的医用注射盒，通常用来存放需要低温保存的药剂。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尤其是一个“顶级Alpha”，会随身携带的东西。

　　联想到苏言异常苍白的脸色，他对某些气味的过度敏感，他近乎偏执的整洁和规律，以及……那个挥之不去的、诡异的“甜味”……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瞬间解释了所有疑点的可能性，如同闪电般劈进了江驰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苏言，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困惑，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翻涌的复杂情绪。他的声音因为难以置信而变得有些沙哑变形：

　　“苏言……这……这是什么？”

　　苏言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站立都变得困难。他看着江驰那双仿佛要看穿他灵魂的眼睛，看着地上那个致命的证据，知道一切都完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