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二个世界（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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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皆算是李琦钰童年旧友，相约改日一同对弈之后，蒲玉兰摇着手中的丝帕，带着戏谑的神情看向连生和柳如眉，眼波流转间打趣道：“琦钰哥哥如今名动京城，可有心仪之人了？你俩这般站在一起，一个丰神俊朗，一个温婉娴静，倒是十分登对呢。”
连生斜瞥了蒲玉兰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漾开一抹浅笑：“怎么多年不见，你这性子倒是分毫未改，竟热衷于当红娘了？难道柳表妹每次聚会都要被你乱点鸳鸯谱吗？”
柳如眉抬手为蒲玉兰斟了一杯桂花酒，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笑着说：“玉兰姐姐这是拿我投石问路呢，依我看啊，怕是她自己属意琦钰哥哥你呢。”
蒲玉兰接过递来的酒盏，轻抿一口，脸颊泛起淡淡红晕，嗔道：“哎哟，怎么好端端的扯到我头上了？我就算对琦钰哥哥有意，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呀。再说了，琦钰哥哥如今可是京中红人，男女通吃，最近几个月，不少世家的公子、女公子都在谈论你呢，说你文能联考夺魁，武能力压群雄，简直是天人之姿。”
连生向二人身后望去，只见隔壁那一小撮世家哥儿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与敌意，浅笑道：“看来他们似乎不太喜欢我？”
蒲玉兰面露鄙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哼道：“咱们大周又不是哥儿和女子就非得嫁人，多少名门闺秀、世家哥儿自己开府独居，活得逍遥自在。我真是搞不懂他们一天到晚怎么这么恨嫁，尤其是我那恼人的弟弟蒲玉芝，真是丢尽了蒲家的脸！”
话音刚落，楼中蓦地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曲水流觞的时间到了。柳如眉与蒲玉兰深深地看了连生一眼，以眼神示意他多加小心后，便袅袅婷婷地回到了女子一侧的席位。
007在连生意识中安静了一个时辰，此刻终于找到机会，带着几分不解说道：“连生，李琦钰可是联考第一，他们想用曲水流觞这种小伎俩来找茬，是不是有点太蠢了？”
连生不动声色地坐在矮塌上，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低声说道：“李琦钰是联考第一，并非各科皆第一。他在经义策论方面确实天赋异禀，但在诗词歌赋方面，确实只能算中等偏上水平，若是遇到刁钻的题目，怕是会吃亏。”
众人陆续饮尽停靠在身边的酒盏，又拾起杯底的小笺，依照上面所写的内容即兴作诗。一时间，楼中佳句频出，其中以卢家的哥儿卢凌云和蒲玉兰的诗作最为出众，卢凌云的“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意境高远，蒲玉兰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则充满了生活气息，两人将秋日景致与大周风貌描绘得惟妙惟肖。当酒盏缓缓停在连生面前时，他见蒲玉芝正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望向自己，只见字条上赫然写着“北境沙场”四个大字，连生心中了然，原来他们在此处等着自己了。
镇国公当年在北境连失三城，最终溃败而归，这是京中人人皆知的事。李琦钰身为哥儿，不能上战场为国效力，若不是李子桓在北境奋勇杀敌，将年前丢失的两座城池重新夺回，李家在几大戍守边疆的将门之中，可就成了最大的笑柄了。
连生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其一，北境当年一战另有隐情，并非外界所传那般简单，至少李琦钰本人从不以父亲的溃败为耻。毕竟李家几代人都在为大周开疆扩土、戍守边关，百年累积的荣耀与功勋，不是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世家子弟所能想象和讥讽的。其二，李琦钰本人从不认为哥儿就不能上战场，制约他不能去北境参军的，并非他的身份，而是文定帝深深的猜忌。李琦钰之所以会参加武试，就是想向世人传达一个信息：“我若想做，便能做到。”如今大周的局势与十九年前已大不相同，北燕、西戎、南越三国如群狼环伺，朝中却缺乏能率军作战的良将，就让文定帝自己去纠结这其中的矛盾吧。不得不说，李琦钰的性情即便被打压了近二十年，骨子里的那份桀骜不驯依然未被磨灭。
连生虽不赞同李琦钰的做法，但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他手持酒杯，缓缓起身，面对众人朗声说道：“朔风卷甲散寒光，踏破燕山万仞霜。一箭夜驰焦虏土，三军朝饮冻云疆。”说罢，扬首饮尽杯中酒，展颜一笑，眼眸中闪烁着宛如星辰般的光芒，“血浸征袍浑似铁，魂销瀚海骨犹钢。辕门今报烽烟熄，赤帜高悬作旭阳。”
一首诗作罢，原本喧闹的宴会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众人都没想到李琦钰竟能如此坦然地面对北境战事。诗中那股雄浑豪迈的意境并非牵强附会，仿佛他真的亲眼目睹过北境的风沙，亲身经历过浴血奋战一般。“啪啪啪”，李子桓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声赞道：“兄长，好诗！此等气魄，真有我李家儿郎的风范！”
007在连生意识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道：“连生，我刚检索了好几首第一个世界的边塞诗给你备用，没想到你竟然自己作了一首，而且还这么好！”连生微笑着在意识中回应：“那你搜到李贺的《雁门太守行》了吗？我就是照着ta写的，好在郁天齐是个学霸，哪怕是理科生，唐诗宋词也背了不少，关键时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哇，真的对仗都一样呢！连生你太厉害了！哼，看那个虎皮鹦鹉蒲玉芝还能耍什么花样！”007在意识中放了一个绚烂的烟花特效，又蹦蹦跳跳地转了几个圈以示庆贺。
蒲玉芝和原本在他身边想看戏的哥儿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口玉牙几乎咬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本想张嘴挑刺，却见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门外走进一个身着紫色蟒袍的身影——那人腰束玉带，头戴紫金冠，面容俊秀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早听闻李琦钰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真才华出众啊。”话音刚落，便带着虚伪的笑容鼓起掌来。
“这开屏炫耀的虚伪孔雀是谁？李琦钰的记忆里也没搜索到啊。”连生端着酒盏的手指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等待来人继续说下去，在意识中轻敲007。
007赶忙调出资料：“六皇子齐衡钧，是王淑妃的儿子。是和三皇子同一阵营的蠢货，没什么戏份，主要就是负责给三皇子当替死鬼。他和李琦钰没有往来，也没有仇怨。李琦钰离开京城后，他才去崇文馆。”
齐衡钧带着礼贤下士的微笑看着连生，眼神却像扫描仪般上下打量着他的衣着打扮，“听闻你被选入翰林院做待诏，日后就要和本宫一同共事了。”
“这要是在现代，就是把二维码怼到你面前，要加好友了吧？”007在连生的意识海里吐槽道，还特意投射出一个夸张的翻白眼表情包。
连生动作优雅地将手中的青瓷酒盏轻轻放回红木桌上，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微微欠身，双手作揖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失从容：“六皇子即将前往礼部赴任？”
齐衡钧矜持地点了点下巴，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确实如此。届时恐怕要多多劳烦李待诏了。”说罢，他目光一转，扫向不远处正在交谈的蒲玉芝一行人，语气突然变得疏离：“看来本宫来得不是时候，可别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与六皇子交好的王家和郑家子弟见状，立即殷勤地上前寒暄，簇拥着他来到一群士子围坐的主宾席。巧合的是，这个位置恰好与李子桓所在的席位遥遥相对，分列大厅两端。
007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橙光，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啧啧，看来这位六皇子消息不太灵通啊，居然不知道文定帝对你们兄弟俩的厌恶。”
连生注意到李子桓脸上浮现的忧虑神色，便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宴会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是时候告辞了。“整个大周知道文定帝厌恶李氏兄弟的不过寥寥数人，况且...”他在意识中轻笑一声，“你不是常说六皇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吗？毕竟他可是老六啊。”
与席间众人一一告辞后，李子桓搀扶着兄长离开了灯火通明的玲珑楼。因不放心饮酒后的李琦钰，李子桓执意一路护送他回到住处。刚踏入院门，就看见白溱之一袭白衣，正独自坐在庭院的小亭中，对月独酌。“李兄还能再饮几杯吗？”白溱之笑着举起手中的酒盏，“正愁一人饮酒无趣呢。”
李子桓见白溱之邀请连生前往小亭，赶忙说道：“兄长适才多饮了几杯，今日又起了风，恐会受寒，白兄也回房饮酒吧。九月便要入仕了，倘若生病可就不妙了。” 不等白溱之回应，便急忙架起连生的一只胳膊，风风火火地将他拖进了屋子。
连生身上只有凑近才能闻到一丝酒气，院中也是难得的月明星稀，他微微抬眸，“子桓不喜欢白兄吗？”
李子桓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这才松开一直搀扶着连生的手。他快步走到茶几前，动作娴熟地提起茶壶，为连生斟了一杯热茶。听到连生的问话，他连忙放下茶壶，双手在身前连连摆动，脸上露出几分慌乱的神色：“没有没有，兄长误会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连生接过温热的茶杯，缓步走到窗边的小几旁坐下，抬眼望向神色局促的李子桓。
李子桓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白兄他......他并不知晓兄长的真实身份，我担心他若是对兄长生出什么特别的情意，反倒会徒增烦恼。”
连生闻言眨了眨眼睛，随即展颜一笑，语气温和却坚定：“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与白兄之间始终都是同窗之谊、知己之交、挚友之情。但也仅止于此，是君子之间的情谊罢了，子桓你不必多虑。”
“知己...挚友...”李子桓低着头，反复呢喃着这几个字眼，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声音里带着几分落寞：“真令人羡慕啊...”
连生注意到李子桓的耳朵和脸颊都泛起了红晕，心想这个便宜弟弟怕是酒劲上来了。他温声道：“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兄弟二人血脉相连，这辈子注定要相互扶持。”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另一只茶杯，斟满茶水，递到李子桓手中：“喝点茶醒醒酒，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院子歇息吧。”
李子桓怔怔地接过茶杯，突然抬头说道：“兄长，我特别喜欢你今天作的那首诗，有空时能不能写一副字送给我？”说完，他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那豪迈的姿态倒像是在饮酒。放下茶杯，他朝连生行了一礼：“那我先回去了，兄长也早些安歇。”
连生微微颔首，目送着李子桓略显踉跄地走出房门，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