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才能不做梦啊》桂花小粽

2、第 2 章

　　天花板的灯，周围光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苏尔祈又做梦了，每天晚上都要做梦。
　　压抑窒息紧迫感再次袭来。
　　图书馆里，苏尔祈站在书柜的一侧，想要取从上往下第4层第二格子的书。
　　一本绘本。
　　她试图去取书，书被透明的玻璃阻挡，她向四周望去，一个小女孩轻轻松松取出绘本，没有阻隔。周围的人抬头看着她，细细簌簌的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十分突兀。
　　她下意识低头，小声道“不好意思”快速走开。
　　在前台，她向工作人员寻求帮助，每个字在咽部像是有什么阻碍，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举手比划，工作人员面露愠色，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场景又变了。
　　厨房。
　　偷偷买了汉堡炸鸡吃不完想要藏冰箱，冰箱的冷藏和冷冻室全部被肉塞满。
　　她小心翼翼塞了两个鸡块，顾不上干噎，腮帮不停地咀嚼，盯着厨房门口深怕被发现食用垃圾食品。
　　低头撕了半个鸡腿抬头，对上一双眼睛。

　　睁眼，一片漆黑，打开小夜灯，闹钟显示19：23
　　苏尔祈爬起来整理完书包后，看着这周的作业，大脑在刚才做完噩梦被吓醒还没有回神。总是这样，真的很累。
　　卧室门被敲响
　　“姐，爸妈出去了，我这儿藏了包方便面吃不吃，藤椒味的”苏言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尔祈推开门看着他，胳膊打了石膏被纱布缠着，另一个递过来袋装泡面，她垂下眼帘
　　“吃”
　　“好，我去烧水”她看着苏言诺歪扭的背影
　　她远比不上苏言诺能说会道讨父母欢心，有时会挺羡慕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爱说话了，好像不记得了。

　　“姐，我跟你说，我们班主任虽然是体育老师，对我们可好了，我跟你说我们班这次月考可是我们平行班第一，厉害不”苏言诺是个话痨
　　苏尔祈很喜欢藤椒味的方便面，她总觉得所有方便面都是一个味，只有藤椒味那包麻油就是灵魂。耳边是苏言诺絮絮叨叨的声音，年龄不大却像个小老头。
　　苏尔祈收拾完碗筷路过客厅看着苏言诺龇牙咧嘴对着镜子剔牙
　　“真丑”甩下这就话回到卧室，身后是苏言诺囔囔的声音
　　“那咋了，我丑？丑弟弟的姐姐，你没听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

　　周六早上7点
　　“苏尔祈，起床了，今天给你看了一家补习机构。人家老师8点开始，快收拾”苏母站在卧室门口喊“也不知道一天有多少瞌睡，我像你们那么大，天不亮起来把鸡赶到园子里，慢一点，你外婆拿个梳子哐当砸脑袋上……你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幸福……”
　　声音越来越远，苏尔祈麻木的收拾洗漱，跟苏母一起去新的补习机构。
　　在车站，她看见了那位阿姨，她的儿子考上Q大。神话般的存在，别人家的小孩 。
　　说不上来的感觉，不是喜欢的。
　　苏尔祈落后了几步，跟在苏母和那位阿姨身后。阿姨的气质很像学校的教导主任，威严。
　　思维开始放空，开始设想今天会遇见什么样的老师。
　　不苟言笑？幽默风趣？
　　是什么好像不重要。
　　她就是一个木头，一个无趣的人。
　　除了学习也只剩学习，虽然什么也没有学到。
　　是什么时候看着老师在讲台上激扬的讲课，注意力再也没有办法集中，她不记得了。
　　是什么时候看着题目，做题的时候思绪飘到如果自己是天才就一定一眼看得出答案，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站在领奖台上试图看清台下苏母的表情。就这样幻想着，不论多少次，她始终看不清苏母的表情。
　　可又为什么，不是天才又怎么了。
　　明明小时候成绩也不差啊，她记得有时候考了满分，苏父苏母分明很开心，苏父带着她去买了好多零食。
　　可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叔叔阿姨谈论小朋友的成绩时“尔尔考的怎么样啊”
　　苏父笑眯眯的看着她“考了……”
　　“考的不咋样，小孩子嘛，学的东西都简单”苏母总会打断让她回房间，隐隐约约就会听见“女孩不比男孩，上了初中就不一样，男孩开窍了成绩自然而然就上来了，女孩就不行……”
　　这样的话从小听到大，苏尔祈时常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还是不够聪明。
　　可，不对，不是这样的。
　　明明看着数学题目，是亲切的，本能被吸引，止不住的兴奋感。
　　是从什么时候看着数学只剩本能的亲切感，她不记得了。

　　新的机构教课一晃就结束了。
　　站在教室门外看着苏母和那位阿姨与老师交涉
　　一对一，一节课200元
　　苏尔祈盯着地面瓷砖的裂缝发呆，看着裂缝周围的纹路，它们好像能动起来，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图案。苏尔祈盯的出神，苏母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没有注意。
　　“主要还是问一下孩子的意见”几位老师沟通。
　　“你感觉这几位老师怎么样，哪位老师适合你呀，尔尔”那位气质神似教导主任的阿姨温柔的询问
　　苏尔祈抬头瞥了一眼老师，看着面前的阿姨，即使气质威严，但优雅是相存的，会下意识的敬畏。
　　“阿姨问你话呢”苏母看她低头不说“你觉得哪位老师可以，钱都不是问题”
　　沉默许久，瓷砖上的阴影少了很多
　　那位阿姨拉着她走到一个角落，
　　“尔尔，别害怕。你是怎么想的，你先和阿姨说说，有什么问题，你妈妈那边我来沟通”
　　苏尔祈抬头看着那双玉石般温润的眼睛，浅浅的带着温度，会让人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柔里，“我，我不想补习。每位老师都很好，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但是我真的不想补习……真的不想补习”苏尔祈低头看着鞋尖，哦，白鞋，前面脏了，回家又要挨骂了。
　　“阿姨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她看不清阿姨的神色，沉默。

　　到家后，设想过的挨骂没有降落，她记不清阿姨和妈妈是怎么沟通的，只是没有在强制她去补习班。
　　回来的路上他们说了什么，她不记得。
　　只记得.
　　下楼路过一楼的教室。
　　白色短袖，男生，干净，专注
　　粉笔在黑板上写着数学的大题，什么类型？
　　函数好像是的，挺复杂的。
　　真的，好酷。

　　没有再强制型的补习，对于苏尔祈来说松了一口气。
　　进入新环境，即使周围人都很和善，那种被束缚，喉咙发紧，面部肌肉的发紧，刻意的回避，是不安的，是不适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
　　母女间的矛盾不断增加，学习到生活，争吵不断。
　　为什么会争吵，不想吃早餐是因为反胃，会被唠叨
　　“我辛辛苦苦给你做早饭，你不吃，你对得起谁，你要吃什么，山珍海味”
　　向她解释原因只会得到一句“怕不是装病”，大声嘶吼解释只会得到一句“你不会小声说，吼啥，我是你妈，还有没有大小，反了天了”。
　　就这样生活上的小事，比如什么时候洗澡啊，房间的卫生什么时候打扫啊，不能披头散发等等，这些都是必须在相应的时间完成或者不能干的事情。
　　从试图和她讲道理到争吵，本就慢慢不爱说话的苏尔祈变得更沉默，麻木。
　　家到学校，两点一线，不过就是这个监狱到了另一个监狱。
　　苏尔祈习惯了一个人。
　　在学校总是担心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哪句话说的不对？这么做是不是错了？就这样周而复始。在家除了非必要绝对不会踏出卧室半步，在卧室干什么，发呆或者一遍又一遍的把《哈利波特》从头看到尾。

　　12月中旬，苏尔祈在学校的座位靠后看不清黑板想要配一副眼镜，苏母认为配了眼镜视力只会越来越高每天少玩看一些闲书怎么会近视。
　　苏尔祈选择和苏父商量，苏父认为只要是为了学习就配吧。
　　在选择镜片材质的时候苏母询问店员相关的注意事项，她看着柜中的镜框，黑色的，蓝色的
　　店员姐姐似乎看出她的局促“妹妹，看中哪款，可以试戴哦”
　　苏母走过来，“这款就不错”，过时窄小的长方形，深蓝色的线条生硬，像是一副枷锁。“这款行不行”
　　“我不想要”苏尔祈低声拒绝
　　“那你想要啥，这么多没你想要的……”
　　苏父打断苏母“她喜欢哪个，让她自己选”
　　苏尔祈站在一侧低头看着柜中大框的眼镜，她看见很多同龄的同款的镜框，每一款都很好看。
　　店员姐姐“女孩子嘛，粉色的就不错哦。妹妹，你看这款怎么样，粉色的镜框镜腿是金色的，很灵动的，试试呀”
　　看着镜中的自己，苏尔祈产生了陌生感，她有多久没有照镜子了，镜子里那个圆圆的眼睛真的是自己吗？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眼睛里有光了，沉闷的刘海也阻挡不住。
　　“是不是很好看呀，这边还有这一款也不错哦，妹妹可以试试”店员取出另一幅镜框，苏尔祈没有回头，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爸，这个”
　　和父亲的疏离感是不知得从什么时候就产生的，大概和苏母的争吵时“尔尔，能不能懂事点”苏父眼中的失望。

　　随之而来的就是高一下文理分科。
　　脑海闪现过那个少年，黑板上的函数以及专注。她看见幼时的自己拿着那张满分数学试卷，只觉得好久未见。
　　没有和父母商量的情况下选择了理科，物化生。只是简单通知一声，关门，捂上耳朵，世界安静了。
　　这种微妙的掌控，顺从本心带来感觉，是全身细胞传递出的兴奋，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这期间，她记得有一次和苏母吵架，苏言诺吓得在旁边不敢吱声。
　　很简单，她想在中午吃饭前洗澡，虽然六月初暑期渐增，但是每天走路从学校到家真的很热，需要快速冲一个热水澡清洗燥意，体寒冲不了凉水。
　　吃饭的时候，苏母觉得她这几天总是这样，披头散发，花枝招展的，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就这样夏天的烦躁被楼上新入户这几天正在装修的“滋滋滋—嗡”的声音啃噬了理智。
　　“啪嚓”碗被苏尔祈猛地摔在地上，长时间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我不过就是洗个澡就要被你说的这么不堪，有意思吗”
　　“摔碗，你能耐了你？摔碗有本事以后你别吃饭，真的是我们把你宠不知道天高地厚”苏母把筷子重重的拍在餐桌上。
　　……
　　苏尔祈转身进屋锁门
　　“咚咚咚”卧室的门一声一声的传入苏尔祈的耳朵，心脏跟着一起跳动。
　　“妈妈妈，老师这几本资料好用，我听我同学说只有这一家书店有，去晚就没了”苏言诺拉扯着苏母
　　声音一点点的消失
　　世界终于安静了
　　擦拭眼镜的时候，苏尔祈突然发现镜腿内侧的一行英文字母“Harry Potter”
　　她从未想过这副不假思索购买的眼镜框在这一刻居然还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联名款

　　糟糕的心情在这一刻得到了蜜罐。
　　很甜，很甜。

　　这件事不了了之，只不过苏母还是时不时阴阳怪气“长大了，脾气也大了，都敢摔碗了，是不是以后这个家也要被你拆了”

　　高一升高二的这个暑假
　　8月初
　　苏尔祈看着置顶的灰色头像出现了小红点
　　是苏尔祈最开心的一天，对话框里安慰鼓励的话，湿了眼眶
　　同时传来好消息
　　“尔尔，我拿到化竞初赛名额”
　　“接下来要备考，这里简直就是神仙打架”
　　“好累，这一年真的好累，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化学”
　　“你知道吗，我看见IChO国际化学奥赛中国夺冠，我有多激动！！！”
　　“拿着国旗真的太爽”
　　……
　　“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大”
　　“我们一起考大学”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