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闲漪

22、第 22 章

　　赵和宁没急着把地址发给段广安，她搜了许多关于这家医院的介绍，关于这方面疾病的介绍。以及最重要的，关于医生会不会泄露病人隐私的案例。

　　燕城不是没有精卫中心，之所以要大费周章地跑去外地，不过就是害怕那万分之一被认识的人遇见的可能性。

　　赵和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的笔，困扰她的不是面前试卷上的难题，而是去还是不去的选择题。

　　转了半天的笔在她指尖摇摇欲坠，终于是砸在了纸上，落笔的地方被戳了个小洞，一道流星似的墨痕顺着划过，指向了选择题的A。

　　赵和宁拾起落在作业册上的笔，在C选项上打勾。至于什么医院地址什么门诊挂号，一切都没眼前的作业重要。

　　在张婶的精心照料下，赵和宁很快就退了烧，虽然还有点咳嗽，但已经没昨天高烧不退到下不了床这么严重。她拎着自己的书包，拒绝了张婶让她请假休息的提议，转身出门。

　　徐清涵的航班凌晨才落地，这会估计也才刚起。赵和宁翻着手机上的消息，问清陈嘉懿的地址，招了辆出租车过去。

　　赵和宁在图书馆二楼的角落里找到了正在写作业的陈嘉懿，她的手边还堆放着好几本厚厚的书。赵和宁轻手轻脚地靠近，从兜里掏出一条红绳放在陈嘉懿面前的作业上。

　　陈嘉懿被惊得一颤，抬头看是赵和宁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她收起桌上的作业，抱着一大摞书到前台办了借阅，跟赵和宁一起到外面的走廊里找了个空桌坐着。

　　“你怎么突然过来，吓我一跳。”陈嘉懿仍有余悸。

　　赵和宁戴着口罩，瓮声瓮气道：“我回学校路过，正好过来找你。你作业怎么还没写完，你们班的进度到哪了。”

　　陈嘉懿把作业摊给她看：“呶，跟你们班进度一样，我们班主任有病一样，每天都在那说隔壁几班怎么样怎么样看我们现在的样子别说高考分班考都只能分去走特招。”

　　“整层楼就你们班最吵，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赵和宁接上了陈嘉懿的话，“我们班主任也经常这么说，习惯就好啦老师都是这样，说到底还是为了我们好吧。有要我教你的吗，反正这会回学校也没什么事。”

　　陈嘉懿没跟她客气，掏出数学练习册：“哇哦，数学满分的年级第一亲自教我写作业。帮我看看这两题吧，我真不会。”
　　赵和宁凑过去，两个脑袋抵在一起，面前是一道立体几何的数学大题。

　　“这里先找公垂线，然后求公垂线段的长。”赵和宁的指尖点在一条线上。

　　陈嘉懿茅塞顿开，她按照赵和宁教的思路去解题，很快就写完剩下的最后两道大题。

　　“不愧是赵和宁，一下子就给我讲明白了。”她掏出夹在作业里一起带出来的红绳，“这个是送我的吗，还有我的名字，谢谢你！”

　　赵和宁点头：“嗯，你和徐清涵一人一条，她的我等会带到学校去给她。”

　　陈嘉懿直接给自己系上：“哎，我之前还挺羡慕你们住宿生的，早上不用早起，我们走读的得一大早起来去学校。但你们连个完整的周末都没有，这么早就得回学校。还挺好看的，谢谢我们宁宁的心意啦。”她举着手晃晃，展示那条串着她名字的红绳。

　　“哪有啊，住宿生也得早起的，你以为真能睡到上课再过去啊。起床号一响谁还睡得着，收拾一下去食堂吃个早饭再到教室也基本上早自习了。”赵和宁抓起一本书翻看，“你怎么借了这么多书都是画册啊，准备考试吗？”

　　“不是，找名家的画作当参考练习，素描啊色彩啊构图这些都要学一下大师技巧嘛。”陈嘉懿翻出自己的素描本，打开活页夹取下一张，“之前不是答应送你一张画，最近没练习色彩，用素描凑合一下，下次给你补一个别的。”

　　赵和宁接过画纸，上面是元旦汇演那天闭眼拉琴的她，寥寥数笔就将她的神态刻画得栩栩如生，连裙子上的羽毛褶皱都被画在纸上。

　　“好漂亮。”

　　“你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我的画？”

　　赵和宁笑着把画收进包里：“都漂亮。”

　　“那倒是，你长得是真好看，尤其是眼睛，跟小狐狸一样。”陈嘉懿颇为认可地点头，“好啦，我收拾完了，趁你还没回学校，附近有家糖水铺，要不要去吃？”

　　“算了，下次吧。”赵和宁本想答应，又怕自己的感冒传染给朋友。

　　陈嘉懿问：“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一直不摘口罩，脸上怎么了？”

　　赵和宁说：“有点小感冒，怕传染给别人。”

　　“那没什么啊，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真不去吃糖水吗，他们家的杏仁酪还挺好吃的。”陈嘉懿无所谓道，眼见着赵和宁露出犹豫的神色，她干脆伸手抓住赵和宁就朝外走，“哎呀，别想了，大不了我回去立刻吃感冒药预防行吧？”

　　粤式风味的糖水铺就开在图书馆对面的街上，这会店内没什么人，只有外面的吧台上坐着两个等候的客人。陈嘉懿直接拉着赵和宁往店里走，拐角的双人座正好被吧台完全挡住，隔绝了店外路人投来的视线。

　　陈嘉懿翻开菜单推过去：“我要一份杏仁酪，再加一份蓝莓山药。”点完自己的，她把菜单推给赵和宁：“这家的杏仁酪和杨枝甘露都是招牌，其他也都还不错，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菜单上高饱和的图片每一道看着都很有食欲，赵和宁翻了两页：“那就杨枝甘露和芒果班戟，可以做热的吗？”
　　跟一边的服务员确定可以之后，赵和宁递回菜单：“那就做热的吧，谢谢。”

　　陈嘉懿支着下巴看她，赵和宁被盯久了也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没什么问题，又疑惑地和陈嘉懿对上视线。

　　“有心事呀，小和宁？”陈嘉懿挑眉。

　　赵和宁疑惑：“啊？”

　　陈嘉懿说：“你思考的时候眉头就会皱着，左脸写着好烦右脸写着纠结，这么明显就算是徐清涵在都能看出你有心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跟姐姐说说，我帮你一起想想，是有暗恋的人了还是遇见什么难事了？”陈嘉懿一脸八卦地贴近。

　　赵和宁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眉间：“都没有，本人没有早恋的打算和想法。”

　　“没劲。”陈嘉懿撇嘴，“那你是怎么了，总不能是在思考什么高深的数学理论吧，这我可帮不了你啊。”

　　正好服务员过来上餐，赵和宁帮着递了一下，借机躲过这个问题。但陈嘉懿可不像徐清涵那么好糊弄，她搅了搅碗里散发着热气的乳酪：“说嘛，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们大学霸都这么纠结。”

　　赵和宁舀了一勺杨枝甘露，微苦的西柚粒混着芒果的香甜盈满了口腔，她突然觉得说出来也许能多个帮自己参考一下主意。

　　“我只是在想该不该去做一件事，不做的话可能只是保持现状，但如果做了的话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违法吗？”

　　“…合法，而且不会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那就去做啊，反正你也想去。”陈嘉懿往赵和宁嘴里塞了一片蓝莓山药，“好吃吗？好吃吧，但如果刚刚我不拉着你过来你是不是就吃不到了？你就是有点太优柔寡断，既然想吃就过来吃，既然想做那就去做。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吃到难吃的东西花钱走人而已。”

　　“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别犹豫，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承担最坏的后果，那就不要让自己有遗憾。”

　　赵和宁咽下嘴里酸甜的山药，这家甜品做得并不算多正宗，却是她吃过最符合心意的一顿。不那么甜腻，也不会过于苦涩。
　　“好，谢谢你的建议，我会仔细想想该不该做的。”

　　陈嘉懿咬着勺子：“你都这么纠结了说明还是想去的吧，只不过有什么事拖着你不敢直接做。那就想想最坏的结果是不是你能接受的，想通了就知道要不要做了。”她说得是要不要，而不是该不该。

　　陈嘉懿专注地对付着盘子里的山药，她没再说什么，但她的行动却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赵和宁，反正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

　　赵和宁突然有种自己在朋友面前被看穿的感觉，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可不管是徐清涵还是陈嘉懿，都能敏锐地察觉自己那些欲言又止后的犹豫。但她们都没有打破自己这自欺欺人的伪装，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她这点可笑的自尊。

　　赵和宁咽下杯子里最后一点饮料，苦涩的西柚粒早被泡进了一点甜味。她似乎是想通了一般，冲陈嘉懿笑笑：“嗯，我知道。”

　　陈嘉懿没说什么，只是拿自己喝完的小碗跟赵和宁轻碰，示意这场下午茶的结束。

　　两个人在糖水铺门口道别，一左一右地走向不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