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斋六一

7、巢穴

　　言欧脚步微停，他转头看向关闭的入口，道：“我们该怎么出去？”

　　“往里走，反正肯定会有路。”艾穆格漫不经心，像是毫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也是，毕竟目前遇到的困难对它而言不值一提。黑猫很强，他想要不引起注意的离开的可能性很小。

　　或许他可以利用集市制造骚乱，但就像艾穆格所说的，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归根结底自己还是太弱了。

　　言欧叹了口气，紧紧跟在艾穆格，至少在吃了他之前黑猫会保证他的安全，到时候再想办法。

　　进来后幼蚕像人一样井然有序地投入各个环节，一方将墙上的蛹取下，整齐地铺在地上，铺好后飞蛾落下伸出它们的口器，将外面的蚕丝吸收殆尽。

　　等蛹的表面被吸完，它们回到墙壁上孕育新的卵。从另一个洞口出来的幼蚕则举着一团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黑色固体，将固体扔进中央挖的坑，随后把蛹放下去。

　　蛹动了动，身下的固体变成一摊水，慢慢被蛹吸收。

　　实话实说，看到这么黑漆漆一团东西被吸收掉确实有点恶心。言欧扫了一眼就没再看了，但是他对那团黑色固体很好奇。

　　他低头看向艾穆格，问:“那是什么?”

　　“我想你应该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

　　“好吧。”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也不是一件好事，言欧深知这个道理，于是闭上嘴，没有再问。

　　他们沉默地走向洞外，幼蚕在身旁经过，在它们的地盘上都有蚕丝铺垫，但一出去就来到了全是泥土的路。

　　空气弥漫着潮湿和土腥味，脚下泥土柔软，湿润，连呼吸都变得迟缓。言欧想要快点离开这，艾穆格明显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走到土路的时候就跳到了他的肩膀上，让他带着自己走。

　　这条土路四通八达，言欧问艾穆格知不知道这里该怎么走，黑猫说不记得了，让他随便挑一条路走。

　　言欧想着艾穆格总不至于拿性命开玩笑，就只好不断往前走。他注意到越往其中一条路走，昆虫在地上走的声音越明显。

　　见状，他特意挑了离昆虫近的那一条路走，艾穆格听到了，也没说什么。

　　幸好，这条路总算到了尽头，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紧随着的就是一个堪比广场大小的空间，穹顶中空，光球环绕一周，最前方一个巨大的雕像矗立在那。

　　言欧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个雕像，只知道它身上拥有着昆虫的所有肢体，它像是无尽无穷的化身，求知的渴望和看向世人的目光如影随。

　　言欧的脸色不知不觉凝重，直觉而言，这东西很危险，“那雕像是什么？”

　　艾穆格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庄重:“不可说。”

　　“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不重要。”

　　连艾穆格也……言欧勉强回神将目光放在前面，在他面前是一条由昆虫组成的队伍，一只蚂蚁上前将自己的触角拔下，塞在了雕像身上，再从雕像上拿了一对新的为自己换上。

　　雕像的底下喷出一团黑乎乎的物质，它俯身捧着离开。

　　这下他终于知道艾穆格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言欧强忍呕吐的欲望，耳旁是黑猫毫不留情的嘲笑。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你故意的。”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路吗？”这下轮到言欧说不出话了。说实在的，他还是不想放弃那个计划，不过现实给予了他一击重拳。

　　艾穆格笑着，眼睛瞥向聚集的虫群。

　　“走吧，你不是想看集市吗？我们去那里挑点东西。”

　　“你之前不是说不能去吗？”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刚好赶上了它们祭拜的时间，那边没什么昆虫，去抢点东西也没什么关系。”

　　言欧听到这话心思活络了起来，要是能找到什么趁手的武器的话，刚好可以弥补他一点短板。权衡利弊一会，他同意了。

　　一人一猫到广场边缘往外走，那边雕像突然传来骚乱，却又很快平息。言欧奇怪地往那里瞟了一眼，注意到从骚乱的昆虫堆里的一个逆向往这边走来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的步伐加快，想要离开这里，转身却被那道身影叫住。

　　“喂，你们停下来！”是孩童的声音。

　　言欧脚步顿住，他不可置信地往那边看去，只见身影好不容易挤出来，兴冲冲地往这边跑。

　　“你们怎么走那么快？我好不容易才跟上你们。”

　　眼前女孩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偶熊，身着被破布修补过的长裙，她一头粽栗色短发，容貌娇憨可掬，一双冰绿色的眼睛满是好奇和兴味。

　　“你们是谁？”

　　“这话得问你吧，你把我们叫住有什么事吗？”艾穆格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女孩。“这里怎么还有你这样的……你和那群虫子一伙的?”

　　“怎么可能？我跟虫子可不一样。”女孩叉腰，看起来相当自信。“我是人类，货真价实的人类。”

　　言欧闻言睁大眼睛，人类?这里原来还有人类吗？他的目光转向艾穆格，说起来，艾穆格从来没有说过到底有没有人类，之前那群忆体一直说他是新生忆体，他就自然而然觉得这个世界上能保持人形的便只有忆体。

　　但是现在想想，这只是惯性思维导致的，它们从来没有说过人类不可以进入回收站，也没说过回收站不能有人类的存在。

　　他见艾穆格不惊讶的态度，估计它早就知道了。

　　“别这么看我，你又没问。”艾穆格拍拍言欧的肩，表情似笑非笑。

　　“那我到底是忆体，还是人类？”

　　“你是人类。”

　　它为什么能判定自己是人类？其他忆体都说他是新生忆体，就它认为自己是人类，人类和忆体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艾穆格没管他的反应，“好了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奥多菲亚。”女孩抱着玩偶熊眼睛在他们两之间来回扫视，言欧蹲下身与她平视，“我是言欧。”

　　“艾穆格。”黑猫不满意这样的状态，跳下来踩在地上。

　　“你是怎么到这的？”

　　“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状态和他一样，但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孩童着实不正常，光看外表，奥多菲亚与正常儿童没什么两样。言欧瞥了眼艾穆格，它估计不会好心告诉他奥多菲亚到底是不是人类。

　　根据目前的信息来看，拥有人类外表的只有人类和新生忆体，具体怎么区分的不清楚，但长久相处下来肯定能发现问题。

　　言欧垂下眼帘，他无法做到将拥有孩童外表的奥多菲亚丢下来，如果她是忆体，艾穆格能解决，但如果她是人类……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多久了？要和我们一起吗？”

　　“我忘记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应该过了很久很久……你们是我在这儿看到的第一个不是虫子的，呃，人和猫。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当然可以。”言欧笑容真挚，似乎很高兴她能加入他们。

　　如果她真的是人类，那么回收站肯定还有其他人。

　　“得了吧，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带这个拖油瓶。”艾穆格出言讽刺，言欧当然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行，但是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这。

　　奥多菲亚本来很高兴，但是听黑猫这么一说，脸垮了下来，她瞪了艾穆格一眼，“我可是很有用的，我知道这里每条路的去向，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

　　“嗯?那你知道它们都把东西藏在哪吗？”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想要它们的宝贝吗？我可以给你们带路，只要能带上我。”

　　艾穆格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什么，不再阻止，“行吧，你们俩跟上。”

　　奥多菲亚欢呼一声，言欧向奥多菲亚伸出手，“我们走吧。”

　　他们边走边聊，“你是说来这里这么久了，只看到过我跟艾穆格吗？”

　　“是啊，我从来没有去过外面，整天只能待在这里，但我知道外面肯定会有我的同类，我一直在等你们。”

　　长久的孤寂足以压垮一个人，但是奥多菲亚却没受太多影响，言欧若有所思:“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找到了其他人留下来的痕迹。”奥多菲亚往裙子里的口袋里掏，掏出了一个破旧的册子，递给言欧。

　　“你看，上面写的人类生存指南。”

　　什么?

　　真的有?他找到了?

　　言欧接过，册子边角已经卷起，看起来被翻过很多遍了。他颤抖着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三段怪异的文字，但奇迹的是，他能看懂。

　　【请寻找与人类高度相关的建筑物，我们在那里留下了信息和道具。】

　　【使用道具，我们会检测到您的位置，会派专人来寻找您。】

　　【请相信我们，同胞，我们永远与你们同在。】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大脑，眼前一瞬空白，言欧不知不觉加重力气捏住册子，随即回神小心翼翼将上面的褶皱抹开。

　　这是真的吗？可这会不会太巧了？为什么偏偏是奥多菲亚拿到了这个册子?过多的巧合拼凑在一起，那不再是巧合。

　　他将册子还给奥多菲亚，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谢你，奥多菲亚。”

　　“不客气。”女孩收好册子，言欧看向艾穆格，道:“艾穆格，你可以带我们去人类基地吗？”

　　“凭什么？”黑猫瞥向他。

　　它没有直接否认，看来确实有人类基地存在。言欧垂下眼，“你想要我的全部记忆是介于我活着的前提上，要我的记忆我不反对，但条件只有一个，送奥多菲亚去人类基地。”

　　“我知道你很强，但你敢保证能在我之前杀了我吗？”

　　艾穆格第二次被气笑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这样你连奥多菲亚都保不住。”

　　“没关系，反正你肯定也不会放过她的。是现在我去死还是答应我的条件?”

　　奥多菲亚默默走到他们俩后面，看起来随时要开溜。周边昆虫鸣叫，光球一闪一闪，最终，艾穆格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妥协了。

　　“可以。”

　　说罢，黑猫再也不理身后的青年，直冲冲往外面去。

　　言欧悄悄松了口气，冷汗直冒。其实他刚刚也没有什么把握，害怕艾穆格恼羞成怒直接将他杀了，也害怕它翻脸趁他不备直接将他制住。

　　可看艾穆格那不耐烦的态度，明明有能力做到，之前可以说对他还有兴趣，但现在为什么不在这杀了他呢？它在忌惮什么?

　　身旁奥多菲亚担忧地看着他，言欧摸了摸她的头，示做安抚。

　　两人一猫走到外面的大道上，这条路宽敞平坦，两旁有数不清的洞穴，虫子进进出出，每条路通往了不同的昆虫洞穴。

　　“好了，该发挥你的价值了。”艾穆格语气不满，尾巴烦躁地拍打在地上。

　　奥多菲亚也不矫情，往最近的一个洞穴指去，“那里是蚂蚁的一个临时仓库，规模比较小，不会有多少蚂蚁看守。”

　　“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