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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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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去的远了,跪着的方才站起身,一个个皆是缄默着扫洒庭院,地上的血水被冲刷只余了丝丝红色,血腥味随着风雨应是已经散去,但鼻子尖仍旧缠绕那股子味。
清扫完了,众人依序站在厅里。言妈妈随手拾了一张太师椅,让人抬了放正屋门口,托着茶盏一言不发,眼睛只瞟着碗里的茶叶,过了半晌,叹了口气,抬起眼挨个打量,眼神停在瓶儿身上细细看了一下,开口道“来,到跟前来”。
瓶儿拖着腿走过去,对着言妈妈跪下,磕了头,站起来不吭声站在着。
言妈妈嘴角微不可察弯了弯,心里倒是满意,来时应承了贺妈妈,要将她小孙女给全须全尾的带回去,但只带一个怕是有瓜田李下之嫌,这丫头机灵,倒是给了她个行事的好机会。夫人这趟横竖只为处置那个贱妇,两条人命一场戏足够了。
随即让院里管事的人站出来,取了花名册依次点清了人数,只留了三个小丫鬟,连着瓶儿,一个叫红秀的是贺妈妈孙女儿,还有个看着乖巧的娥英,并着管事的。其余人等由管事安排,只给了一刻钟收拾包袱,立时发配到庄子上。
末了,言妈妈清清嗓子,又喝了一口茶,语气森森说“今日,这贱妇与府里管事私通,被夫人知晓,按了规矩处置。你们嘴严实了,管好自己的舌头。若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来,下场应是知晓的。你们卖身契在夫人手上,轻的便是给了人牙子卖去吃肉不吐骨头的地方,重的就是如今儿一般按照规矩处置了,是死是活,各自掂量掂量”。
四个人跟着她,待回到府里,已是暮色皑皑。此时刚点亮灯笼,整座程府里笼罩在暖黄的光里,好像一个温暖的归宿。几颗参天大树枝繁叶茂伫立在府门里,数十株枝桠探出门墙,无声的昭示着百年岁月沧桑。
管事进门时便去了外院,言妈妈嘱了他去寻顾管家拿差事,剩下的三个丫头跟着言妈妈一路跨了三重院门,到了一处屋外。言妈妈让她们等在这里,先行独自离开。三个人面面相觑,也不敢说话儿。
瓶儿偷偷抬了头瞟着四处看了看,之前虽在府里学过规矩,但也只是走的外院侧门,内宅的门都没见过。
这处地应是府里仆妇住所,看着有七八间房,每间房门口皆是种满了花草,因着时节,每片叶子都被雨水冲刷的油光发亮。
瓶儿爹之前是个花匠,专门给贵人伺弄花草,小时候的瓶儿偶尔也能跟着爹进贵人园子里,爹修修剪剪,她便在一旁捡好看的花瓣,扑扑蝴蝶,当然也得帮着爹拔杂草,抬水施肥。看着这院子里花花草草的一片盎然之景,瓶儿心里稍稍缓过劲儿来,呼吸仿佛都顺畅了起来。
过了会,一个着黄衫的丫鬟朝她们走来,脸儿粉嫩,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头上梳着双髻,插了一根银钗子,耳畔边两棵红豆坠子随着脚步轻晃,更显得她娇俏可人。她走过来,未语先笑,“来了三位妹妹,言妈妈吩咐了,以后你们就先跟着我和莲雾姐,我两都在二位小姐院里当值。哦,对了,我叫红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莲雾姐是二小姐的丫鬟。你们呀,先在院里做做洒扫就行,活儿也不算多,但是人要放机灵点,进进出出的时候沉稳点,别冲撞了主子。”
她打量一番,单点了瓶儿问道,“你多大了?看着年纪跟二小姐差不离”。
瓶儿有些局促回了话,“奴婢今年虚岁十岁。”
“行,果真是差不多,那你就跟着莲雾姐,你看那间屋,”她朝西努努嘴,“喏,门口有棵胭脂花那间,你一会跟我领了用具,就自己回屋里等着她,她这会儿正当值着。”瓶儿朝着红豆半蹲着福了福身,轻声道了谢。
红豆嘴角一扬,“哟,小丫头倒是还学了规矩的,那我们倒还省了个事儿了”。
瓶儿回道,“当初进府就有妈妈领着学了规矩才被送到那边”。
红豆听了神色一敛,肃道,“什么这边儿那边儿的。以后可别提这茬”。说完盯住三个人,她们三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行了,都跟我走吧,去把用具一领”。
抱着一床被褥两身衣裳,瓶儿回到西边那间屋。肩膀夹着东西,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里头悄无声息,凝神听了听,屋里确实没动静,想必是那位莲雾姐姐还没回来。只得挨着门框蹲坐在地上。
这一日,直到此刻,这丫头才敢打心底圩出一口气来。
雨还是滴滴答答的下着,茫然望向天空,忽的又浮现出玉玉小姐那双愤恨的怒目,赶紧自己跟自己讲话,“这雨下的,怕是今年的收成要不好了吧?自家爹干活摔了腿,贵人们嫌瘸子不好看,管事的便将他打发了去了庄子上。断了贵人的赏,家里又添了人口,爹娘卖了她入府,不说给她点铜板傍身,还日日指望着她月例银子添补家用。”
深深叹口气,放眼望去,想来这满院子住的人,家家也都差不多,进的内院来的娘们谁不是领了月例都攒了给家里捎去,都是莲子心的妇人。
正想的糟心,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瓶儿吓的浑身一个哆嗦,“啊”的一声惊叫,手中被褥差点甩了出去,定了神一看,身侧站了位姐姐,这位姐姐真是个实打实的美人,瓶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好看。
“这姐姐真是好看啊”,嘴里就溜了这句话出来。
面前的美人扑哧笑出了声,转身开了锁,推开了房门,“来,进吧,言妈妈传了话要领个人来二小姐院子,就是你罢”。
瓶儿跟在身后嗯嗯应着进了屋。房里一个妆台,搁了两圆凳。往里点铺了两张床,用了布帘子隔开。外间儿床边落了个五斗柜,床尾敞了两个箱笼。美人在妆台圆桌坐了,伸手一指里间的小床,“那就是你,自己收拾收拾。就叫我莲雾姐姐,二小姐的院子里两个大丫鬟,我跟莲菁姐姐。原本配了三个洒扫的,也是你运气好,前两天有个突的夜里病的凶险,天刚亮就赶紧让家里人领了回去,要死在咱这多晦气。你们三个人按着时辰轮值,下了值,耳朵也灵性着点,别院子里有个事听不见,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瓶儿一听板子两个字,又是一个哆嗦,赶紧钻进了里间,利落铺了床褥。莲雾翘着腿一搭一搭的晃着,看着她拾掇好了,才开口说,“拿这个去前面要点热水来”。
瓶儿立马回了句“是,莲雾姐姐”。便端着盆去外头问了路,找了烧水的婆子要热水。莲雾洗了脸,拆了发髻。张嘴轻轻问道,“听说今儿那边死人了”?
瓶儿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来又绷紧成了一团,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只埋着头拿手搅着衣角。
莲雾斜眼看见她这样子,眨了下眼,又启声问道,“小丫头今天怕是没吃饭吧”?
瓶儿才想起来除了早上那块核桃酥,她当真连一粒米都没进肚。不提还好,这一提,瓶儿觉得肚子里咕咕声排山倒海向她冲来,腿脚顿时有些软。
莲雾瞧着又笑了笑,在头上又刮了两下梳子才放下,踢拉着又出了门。
不一会儿,莲雾端着个碗进了屋,搁在五斗柜上,“今儿个晚了些,厨房里也没什么饭了,将就着要了点,你赶紧吃,还是温的”。
瓶儿有点够不着那柜子,莲雾看她垫着脚又笑了起来,将碗拿下来给她。狼吞虎咽扒拉完,抹了嘴就拿着碗问了厨房的位置,一溜烟跑去还碗。
厨房里只得一个炉灶还留着火,两个嫂子围着一个小炉子煮着什么,一股子甜香扑鼻而来。两人嘀嘀咕咕说着闲话。
瓶儿在外面洗了碗,进去要将碗放在灶台上,其中一个嫂子看见她,忙不迭伸手指挥了让她把碗放那边儿架子上。
瓶儿放好碗轻声说句,“谢谢嫂子”。正要朝外出去,那嫂子叫住了她,“小丫头,没见过你啊,哪个院儿的,新来的”?
瓶儿回了说是二小姐院子里新来的扫洒丫头。
两个嫂子噤声对望一眼,挥了挥手让她走。
回了屋,莲雾倒也未多甚,只言她今儿刚来,明儿会禀了言妈妈让她休息两日再去当值。便吹了烛躺下。
瓶儿倒是欢喜了起来,没想到还能得两日休闲。本以为自己会辗转不眠,刚趴好便入了梦乡。
这两日里,瓶儿跟着莲雾起身,打好了热水,待莲雾姐姐梳洗完了去当值。就将屋子里外收拾一番。莲雾这姑娘,用了牙刷布巾就随手一撇,胭脂水粉摊了一桌。
瓶儿心细,按着莲雾使用的顺序一一归置放好。收拾完了,便在这住所周围走了走,往厨房去了几趟,也算摸清了路。
这天放晴了,又赶上时节,正是松土修枝的好时候,将这院里的花草基本都挨着修剪了一番,看着有的打了苞,还去厨房问嫂子们要了些鸡蛋壳,拿石头碾碎了浅埋在土里,花施了肥,打出来的花就鲜亮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