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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夜晚,月光如水,沈辞坐在书桌前,只开了很小的一盏夜灯。
      在过去的六年里,沈辞学会了一种自我相处的方式,写日记,他将所有无法排解、消化、拉扯的记忆,统统以日记的方式封存。
      沈辞生来爱幻想,从前这是他畅游于摄影界与生俱来的天赋,幻想是船和渡口,让他生出羽翼。
      父亲的去世握着沈辞的手,他记挂自己的儿子,从前在庇佑下能做一个自由的人,可日后就只剩一个人。沈辞流下泪,也许应该更早离开林谦冠,更早回到父亲身边,第一次他对自己身上自由、浪漫、幻想的部分,感到无比恶心和怨恨。
      幻想是害人的东西,但是他无法自拔,因此日记是他仅存的安放自己幻想的空间。他和自己约定好,幻想只存在与此,出了这里,他要活在现实的世界里。
      桌上是一张七寸的照片,沈辞刚刚洗出来的,今天婚礼上林谦冠穿着笔挺的黑西装,怀里抱着花束,俊朗锋利,唯一不足的是看着镜头的眼神少了些温度。
      沈辞犹豫再三还是将这张照片拷了下来,带回家里。
      沈辞在照片的背面写到。
      “2026年,11月11日,冬,安市,相隔六年,我再次见到了林谦冠。他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今天是他的婚礼,他很忙,我们聊了一会,他说见到我有些意外,也说他已经不怎么再会想起我了,但是今天见到我还是很高兴。我觉得林谦冠过得很好,会越来越好,我很安心、也很高兴。”
      写下这些文字时,沈辞是幸福的。
      沈辞睡了很沉的一觉,身体的疼痛将他带回六年前的夏天,他梦见自己去刺青的时候。
      他带着自己的蝴蝶作品去到了一个刺青工作室,让老板把自己的蝴蝶摄影手稿纹在自己背上。
      沈辞作品的很重后期,并非写实派,虽也被诟病过,但这曾是沈辞一贯得坚持和风格,“因为我头脑里的真实就是如此,很遗憾这个世界里没有,但是通过作品,我可以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这个流光溢彩的蓝色蝴蝶,存在于沈辞的梦境里,不属于世界上任何现存的蝴蝶科目,他醒来时,将蝴蝶创作成摄影作品,林谦冠和沈辞的相遇源于此。
      在学生摄影展时,林谦冠偶然看到了展厅中央那幅作品,如遭雷击,像是千百年的缘分浩劫即刻应验。
      谁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缘分,沈辞梦见过林谦冠后花园里的那只蝴蝶,并将他以作品的方式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看展以后,林谦冠再也没有做过蝴蝶被拍死在墙上的梦。
      是蝴蝶,指引着他们两个相遇。
      因此在要和林谦冠表白的时候,沈辞决定将蝴蝶纹在自己后背,那时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对林谦冠的魅力,他只是想让两个人的的关系更完整一点,他想了很久,蝴蝶,就成了最完美的载体。
      纹身机刺入后背时带来持续的阵痛,沈辞眯着眼睛,工作室阳光充足,沈辞不恋痛,但是想将这个记得清晰些,他便想象自己是在经历蝴蝶破茧的震颤。
      记忆里纹身的痛和胃部的痛共振,沈辞从睡梦中醒来,阴雨天拉着窗帘的房间透不出一丝光。沈辞意识恍惚。
      手机里几个未接来电,小朱在微信里留言,说昨天婚礼拍摄的工作出了问题。
      沈辞立刻回拨了电话,电话接通:“喂,小朱,怎么回事。”
      “辞哥,宫小姐那边不满意我们的拍摄,刚刚收到了差评的消息。”
      沈辞皱眉,是宫玉不满意拍摄么。
      “他们看到样片了么?有没有说不满意的原因。”
      “没有,他们没有点开文件,只是确认了满意的售后申请。”
      沈辞一阵沉默,摸不准原因,也并非是拍摄作品的问题,那就只能是过程了。
      “你开车来我这,五点钟我们去宫小姐公司处理。”想了想还是说,“带上原片和我们的策划方案。”?
      沈辞等在宫玉公司的接待室里,门口传来脚步声,沈辞回过头,是宫玉。
      宫玉穿着黑色简洁的套装裙,一双带点跟的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干练的职业女性模样。
      一见面就面带微笑,和沈辞打招呼,坐到沈辞的对面:“沈摄,怎么过来了。”
      “宫小姐,是这样的。”沈辞温和道,“我们收到了婚礼拍摄不满意的反馈结果,我想来问问您,关于样片是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么?”
      “不满意?”宫玉微微挑眉,一瞬间很意外的神情,又被低头喝咖啡的杯子遮掩。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沈摄的水平我是知道的。”宫玉思索,“应该是谦冠填的吧,你要不打电话问问他。”
      沈辞说不上胸口是松了口气还是更闷了。
      “或者不管他我帮你修正评价。”宫玉的神情有种爽朗的天真。
      沈辞沉默了良久。
      看出了沈辞的为难,宫玉善解人意的说到:“他不会在意的。”
      “还是问问他为什么不满意吧。”沈辞回答,他希望作品是被真的满意、接受的,而不只是为了消除差评。
      “好。”宫玉点头,将手机里林谦冠的电话号码发给了沈辞,“这是谦冠的电话,你和他联系吧。”
      “谢谢。”沈辞看到手机里的号码。
      从宫玉手里意外拿到林谦冠的联系方式,真是说不出的荒谬。
      “宫小姐,冒昧的问问。”沈辞审慎地问,“您不在乎林先生的想法么?”
      宫玉被沈辞的直白问住了,知道他没有恶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吧。”
      沈辞低头看向茶几上的咖啡,神情似乎有些低落。
      回程的路上小朱心情似乎很好,神情雀跃,哼着歌。
      沈辞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愣神。
      “沈哥,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心情这么好么。”小朱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沈辞,“你怎么闷闷不乐,不是有解决的方案了嘛。”
      沈辞被小朱拉回思绪,小朱是从艺术学院毕业便进入了他的工作室,作为摄影的二助,跟了沈辞三年,肯吃苦热心肠,对摄影有着热爱。
      沈辞回避了第二个问题,问到:“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小朱咧嘴一笑:“嘿,我刚刚看到了大瓜!”
      “哦?什么瓜。”沈辞看小朱一脸笑意。
      “刚刚我不是在走廊上等你么。”小朱停顿了一下,制造悬念,“我看到一个男的,穿的西装笔挺,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直接走到宫小姐的休息室里了,就在你和宫小姐聊天的时候,那人绝不是林先生!”
      沈辞皱眉:“是不是误会了。”
      “不可能!”小朱分析,“宫小姐的秘书看到了,没阻止,也没惊讶,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家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默认那个男人可以抱着那么大一束花进宫小姐的休息室。”
      小朱分析的头头是道,外加今天看到宫玉提起林谦冠时的态度,沈辞一时无法反驳。
      沈辞:“是么?他们刚刚结婚。”
      “哎呀,沈哥你就老土了。”小朱拿出八点档狗血剧的语气,“豪门啦,见怪不怪了。”
      沈辞没有回话,再次看向窗外。
      沈辞有些难过,又有些担心。林谦冠在感情上实在是很没有天赋,在爱情里总是被辜负,找的人都不怎么爱他,会难过么。
      或许林谦冠也不在乎了,现在的林谦冠可能已经不追求恋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沈辞你不能老是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也没必要将林谦冠带入六年前的那个他。
      沈辞闭了闭眼,明明昨天晚上睡了呢么久怎么还是这么累呢,沈辞无力的将头抵在车窗上。
      车停在工作室门口,沈辞下车前将手机给小朱:“这是林先生的号码,你打电话和他沟通吧,有什么不满意的细节记下来。”
      想起刚刚的八卦,又祝福:“别的乱七八糟的话不要多说,我去外边透透气。”
      “哦好。”小朱接过电话。
      沈辞在花坛边透气,反复深呼吸几次,站在路边的石阶上,室外空气有些冷,沈辞将手揣在衣服兜里。
      远远的看着车内人讲电话,听不清声音。
      他看到小朱点头,不一会小朱便挂断电话走了出来。
      “林先生还挺好沟通的嘛。就是一开头那语气冷的把我吓坏了,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你的助理后,他全程都是客客气气的,不像不讲理的样子。”小朱说。
      “就是他说摄影的事要当面和你说,在电话里和我说不清楚,他说想尽快解决,我就帮你和他约了时间。”
      沈辞呼吸一窒,看向小朱,有些难以置信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他不太想去见林谦冠。
      小朱疑惑:“不是正常走流程去当面改片子么?我给你约了明天下午三点半,在他的公司,正好你早上去医院检查,下午去见。”
      沈辞半天不说话,小朱只能再次确认:“这么安排可以么?”
      沈辞点点头,算是应下来。
      两人往工作室走,小朱欲言又止几轮,叹气的声音弄得沈辞有些头疼。
      沈辞停下脚步,无奈的看着小朱抓耳挠腮的样子:“什么事,说吧。”
      小朱看了好几眼沈辞的脸色。
      犹豫再三:“沈哥,我本来不打算和你说的,但是我实在觉得可惜,前几天画廊的夏绮先生又联系我了,你的那组图还展么?”
      小朱说的那组画是斯里兰卡的夏,沈辞以在斯里兰卡的夏天创作的,在那里有他和林谦冠最好的回忆,晒的发烫的海水、沙滩,和无数夏日炙热的吻融合在一起。是他最鲜活的记忆。
      他讲海水作为摄影对象,以深浅不一的蓝勾勒出海水的边界,远远看去、模模糊糊像是一只栖息的蝴蝶,又将画面底部调出微微透红的质地,海水像是沸腾了一般,不同时间、不同光线的图片,组成全部的图组。
      在离开林谦冠后的半年,沈辞将自己的精神全然寄托在这组图片的创作中,却在这组图片创作出来后,将他们彻底封存。
      沈辞摇摇头:“不展了。”
      小朱没说话,点点头,只觉得可惜。
      仪器推开,沈辞依旧侧卧着,缩在一团,弓起背、屈起腿,双手紧紧按压着胃部,大口的呼吸。
      门外程秋铮穿着白大褂,看着窗内,沈辞缓了很久,直到慢慢地直起身,程秋铮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程秋铮将水递给沈辞,目光关切:“缓缓,喝点水,这个有些排异反应,不舒服是正常的,明天就好了。”
      沈辞勉强的点点头,接过水,喝了一口,胃里翻涌,实在说不出话。
      “我正好下班,捎带你回家吧,你的状态开不了车。”
      程秋铮扶着沈辞从仪器上起身,沈辞摇摇头,缓慢说:“不用了,我还不回去,我要出去一趟。”
      程秋铮皱眉:“你的状态哪也不能去,回去休息吧。”
      沈辞坚持:“和客户约好了时间,推不了。”
      程秋铮见沈辞坚持,只得后退一步:“好,那我送你去,你的状态开不了车。”
      看沈辞依旧想推辞,程秋铮在沈辞开口前便说:“医生更加知道你的身体,至少要安全到那里吧。”
      沈辞胃里又是一阵绞痛,点点头同意。
      程秋铮开车的一路上,沈辞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程秋铮直觉沈辞的低落,胃只是很小一部分,沈辞有着说不出的压抑,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堵住了胸口。
      程秋铮:“三个月内,还是尽快手术吧小辞。”
      沈辞平静的问:“有多大的几率呢?”
      程秋铮听出了沈辞话外的意思,对于沈辞治疗态度的消极,他束手无策。
      程秋铮严肃的看着沈辞:“四成的把握,越早你的身体状态越好。”
      沈辞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在冬天的阳光下,聊到生死治病的话题,沈辞突然变得慵懒起来,阳光柔软的照拂,沈辞看起来轻飘飘的。
      到达林谦冠公司门口,程秋铮先下车,再绕到副驾驶给沈辞拉开了车门。
      程秋铮指了指沈辞黑色的围巾:“系紧一点,别灌风进去了。”
      沈辞乖乖系好,狡黠一笑:“程秋铮你作为我的医生可真的太操心了。”
      程秋铮笑笑:“你知道就好。”
      沈辞和程秋铮告别,走进了大厦,他看到大厦门口莫希生物的公司名。
      大厦很高,在十二楼开会的林谦冠,掐着点站在窗边,将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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