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天光热》境月章

1、第 1 章

　　　　和新婚妻子的婚礼上，林谦冠无可救药的回想起自己和前男友厮混在一起的时光，他燥得手心出汗，下意识想摸口袋里的烟。
　　都因为婚礼的装置布置，一只硕大的蝴蝶雕塑停在入场的拱门上，这让他想起沈辞，他不得不承认，沈辞像蝴蝶一样悬停在自己的记忆里。
　　林谦冠咬了咬烟蒂，喉咙里有些渴。
　　林谦冠至今都忘不了，沈辞是怎样背着身，跨坐在自己身上，半边的侧脸是全然迷醉的神情，手将长发拢起，用力到整个人有些发汗。
　　沈辞在动，两人都迫切的在给浑身的燥热寻找一个出口。
　　林谦冠失焦的看着沈辞。
　　手在无意识的收紧。
　　林谦冠不愿承认的，潜意识里抓不住沈辞这件事，一直给他带来深深的挫败和不安。
　　林谦冠不明白为什么沈辞要背对着自己。
　　他觉得自己要被劈开成两半了，一半在随着灵魂上飘，另一半无法挽回的下坠。
　　直到沈辞撩开卫衣，耸动的肩胛骨上，赫然趴伏着一只蓝色的蝴蝶，占据着整个背部，蝴蝶生出细细的卉，亮闪的粉。
　　刚刚纹好的图样，周围皮肤组织受损泛着红。
　　沈辞嗓子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后背颤抖，蝴蝶被赋予生命、展翅欲飞。
　　沈辞停顿下来，回头，撩起眼望向林谦冠，面色潮红，语气轻地不像话：“林谦冠，你的蝴蝶活过来了么？”
　　林谦冠看着沈辞后背的蝴蝶，瞪大双眼，浑身过电，那时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和沈辞背后的那只蝴蝶纹身，一起苏醒过来了。
　　是沈辞变成蝴蝶钻进林谦冠的五脏六腑，最后幻化成一颗心脏，代替林谦冠旧有的、死寂的心脏跳动。
　　沈辞所说林谦冠的那只蝴蝶，是林谦冠七岁那年，在自家后花园中捕获的那只。
　　不知道品种、没有出处，在炎热的夏季偶然出现，林谦冠查阅过所有资料，这只蝴蝶不曾归属于现实世界中任一品种，它通体幽蓝，翅端纤长，翅脉狭窄闪烁着深紫色的光晕，振翅轻震，林谦冠觉得它像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林谦冠对蝴蝶百般爱护，荒废两日功课，七月炎热的燥热下，蝴蝶被林谦冠父亲拍烂在晒得发烫的墙体上，流下绿色的液体。
　　林谦冠被带回了私塾。
　　林谦冠的手在沈辞腰侧收紧：“为什么要纹蝴蝶。”
　　沈辞感受到林谦冠的激动，歪歪头，带水汽的眼睛不再黑白分明，带着些许天真：“这是我的摄影作品。”
　　林谦冠气得咬牙，用力拍了一下沈辞的屁股：“撒谎。”
　　“啊”沈辞发出短促的呼救，眼中雾气更甚，“因为想让你开心，我来做你的蝴蝶好不好？”
　　林谦冠闭了闭眼，还是打了一下，力道轻了很多，打了后手也不挪开，就着这一小块皮肤揉搓。
　　沈辞：“林谦冠，你怎么还打我。”
　　林谦冠浑身紧绷，憋红了脸不说话，只觉得整个人都要交代在沈辞的身体里了。
　　沈辞看着他的样子，狡黠一笑，俯身唑了一下林谦冠的唇，语气雀跃：“你开心就好。”
　　无论是七年前还是生物医学研究员的林谦冠，还是七年后已经从父亲那接手生物制药公司的林谦冠，都无法忘记和沈辞在斯里兰卡的夏天。
　　他和沈辞的最后一面是在重多利的街头，十一月的天严寒，离他们初遇的六月天已然是另一幅景象，林谦冠觉得好冷，便想帮沈辞围好围巾，沈辞冷淡的撇了一眼，拍开他的手。
　　沈辞冷着脸，对他不屑地掀起唇，出言讥讽：“林谦冠我已经要开摄影展了，谢谢你的资源，但是你现在对我没用了。”
　　林谦冠睁开眼，眸中冷光乍现，嘴唇绷的平直，在婚礼现场回想起沈辞是多么的可笑。
　　宫玉看林谦冠神色不对：“怎么了？”
　　“没事，有些累。”林谦冠否认。
　　“你昨晚又工作很晚么？脸色那么差。”宫玉将手递出来。
　　“还好。”林谦冠走近，让宫玉揽住胳膊。
　　婚礼的音乐响起，两人挽手步入宴会场。
　　婚礼仪式按步骤进行，在安市，最大的生物制药企业的掌权人和创投基金的千金联姻，台下满是前来道贺的人。
　　两人皆是身型修长、神色淡漠，说不出的相配，在台上有条不紊的宣布誓词、交换对戒。
　　宫家的人坐在右侧的主位上，宫玉的父亲宫朗神情满意的看着，两人的相遇由他促成，安市创投基金的剪彩仪式上她第一次和林谦冠见面，就对他格外满意，计划着给宫家带来新的利益和助力。
　　宫朗身侧坐着的是宫玉的弟弟宫齐丞，宫朗在外的私生子，这几年宫朗逐渐将他引入集团核心的项目，和宫玉私下竞争集团的继承。
　　林谦冠眼神扫向台下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一个身影，黑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的卫裤，在蝴蝶连廊的右侧，半蹲着身子，猫在角落瘦瘦小小的一个，举着照相机拍摄着台上的人。
　　按理说这么低调的穿搭不该被注意到，但奈何台下皆是光鲜亮丽的衣着，这一点低调随意倒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在林谦冠扫向摄影师的同时，摄影师像是被狙击枪盯中了一样，用相机遮住半边的脸，保持着拍摄的姿势，久久没有挪开。
　　直到林谦冠收回目光，他才松了口气，挪着步子悄咪离开刚刚的角落。
　　这个身影林谦冠绝不会认错，七年没见，刚刚还在头脑里回想的人，出现在了自己婚礼的现场，林谦冠快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熬夜熬出了幻觉。
　　沈辞跪在卫生间的马桶前，双手死死的扣住马桶的边缘，止不住的呕吐，后背T恤全被汗水浸湿，卫衣脱在一旁的地上，垫着他的相机。
　　胃里翻江倒海，吐得只剩下酸水，本能的干呕。明明只是说好来再看林谦冠一次，回想起刚刚林谦冠的一瞥，又被激得胃部绞痛。
　　拍摄林谦冠的婚礼，聚焦在摄像机的镜头，像是被镜头钉在了婚礼现场上，看着林谦冠和新娘宣誓、交换对戒，手控制不住的想抖，太不专业了，还好带了稳定器。
　　那张脸和记忆力中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很具有攻击力的长相，以前林谦冠就很酷，现在头发梳上去了，穿着西装，比以前更加的成熟锋利，面无表情，如果当时遇到的是现在的林谦冠，自己不见得会上前去打招呼。
　　长相上没有什么变化，沈辞却很敏锐的感知到，林谦冠和以前已经是两个人了，他对现在的林谦冠一无所知。
　　一个月前，工作室接到的拍摄婚礼的单子，沈辞先是惊讶，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人突然出现，紧接着沈辞犹豫了半个月，已经戒掉烟的人，前前后后抽掉了几包烟。
　　助理小朱叹气，“要不还是我去吧，也不是多难的单子，老师你不是很久不接婚礼么。”
　　最后沈辞看着工作室窗外11月光秃秃的大街，下定决心般的摇摇头，还是我去，说这句话的时候烟灰烧到掉落，烫的手指一哆嗦。
　　办公桌最底层压的是一张医院检查单，在接到林谦冠婚礼订单的前一天检查出来的，胃癌晚期，不手术保守治疗大概是6个月的时间，往后就没有机会了，沈辞多年的旧友程秋铮身为他的主治医生建议手术，沈辞迟迟没有推进，眼眶有些红，想着，那就再去见一面吧。
　　沈辞蹲坐在地上，缓了很久，抽出卫生纸将嘴角擦干净，抓住扶手借着力才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收拾好东西，推开门，沈辞看到卫生间走廊上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