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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是钟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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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是神机阁的信物,”苏桥雪手腕一收,将玉佩拢回掌心,“既要我涉险窃取,总该告诉我,你们要拿它作何用处?”
魏伯瀚抿唇不语,伸手便要抢夺。
“表哥,”苏桥雪侧身避开,声线陡然转凉,“我赌上性命才得来的东西,你连一句实话都不愿予我吗?”
“神机阁是靖宁王一手创立,专司军械研发改良,后来先帝将铸币母版也交予他掌管,如今大宁钱币铸造,亦由神机阁统辖,若是军械图纸外泄,陈妄自然难逃其罪,届时神机阁便会收回工部。”
苏桥雪心下了然,军械的制造改良历来都是国朝命脉,若是图纸从陈妄手上外泄,那便是叛国之罪,足以将他推上绝路,届时神机阁权柄旁落,最终到底会花落谁家,已经是昭然若揭。
“表哥,”苏桥雪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声音却愈发的轻柔,“表哥——待事成之后,你要如何娶我?”
魏伯瀚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语气却故作温柔,“月儿妹妹放心,只要陈妄一死,我承袭东陵伯爵位,定让母亲风风光光去谢家下聘,十里红妆迎你过门。”
苏桥雪佯装迟疑将玉佩递了过去,魏伯瀚一把夺过,当即后退两步,脸上伪善的面具彻底撕裂,“月儿妹妹,别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他边说边退,仓皇地躲到一棵古松后。
松影晃动,从树后走出一位锦衣公子,手中折扇轻拍,自以为风流倜傥,“果真是倾国之色,难怪这废物对你念念不忘。”
苏桥雪静静地立在原地,山风卷着她绯红的裙摆,声音轻地像一声叹息,“为什么?”
“你知道得太多了,”他“唰”地合上折扇,四道黑影自林间跃出,刀光凛冽。
“你又是谁?”
“说起来,你该唤我一声舅父,本公子可是要唤你母亲一声姐姐。”他侧目瞥了眼苏桥雪周身,“为了私会情郎,竟敢独自赴约,倒让我这些手下显得大材小用了。”
据她所知,秦夫人只有一位嫡亲的兄长,那这所谓的兄弟应该是魏大夫人的亲兄弟,兵部尚书的嫡子秦毕承了。
原来如此。
“杀了她。”
秦毕承大手一挥,一名黑衣人挥刀而上,刀风划破空气,寒意直取苏桥雪周身要害。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苏桥雪眼神骤然锐利,方才柔弱瞬间荡然无存,她在刀光逼近的刹那,腰肢向后折出一个惊险的弧度,冷刃从眼前掠过,她借着后仰之势,左腿迅猛踢出。
咔嚓一声脆响,黑衣人腕骨尽碎,伴随着一声闷哼,长刀应声脱手。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怕是不知道这个柔弱的女子身手竟是如此的,便齐齐合围而上,苏桥雪身上没有伤,身形毫不停滞,前转后旋,在三人之间游刃有余,袖中短刃滑出,现代军用的格斗技巧,没有花哨,每一刀都直奔要害,力求最快的速度瓦解对方的战斗力。
一时间,兵刃相击,火星迸溅。
一名黑衣人欺身强攻,试图以力量压制,却被苏桥雪一个迅猛的贴地滑避开,同时刀锋向上,匕首便没入大腿,手起刃开,鲜血飞溅而起,她借力腾跃,刀锋抹过喉间,身影交错间又一人倒地。
剩余两人对视一眼,攻势更急,苏桥雪格开一刀,另一刀已袭至肋下,她猛地吸气收腹,刀尖擦过衣衫掠过,趁着对方招式回收,她手腕一翻,刀柄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
又一人倒地。
最后一人对上苏桥雪冷冽的眼眸,动作不由一滞,秦毕承见势不妙转身欲逃,苏桥雪哪里会给他机会,足尖挑起地上石子破空而去,正中其后脑,当即扑倒在地。
最后那名黑衣人想趁着苏桥雪分身突袭而来,刀尖逼近,苏桥雪不退反进身子一旋,短刃便刺入他的肩窝。
长刀再次落地。
从围攻开始到四人倒地,不过短短数十息。
苏桥雪微微喘息,持刀而立,茜红色的衣裙在风中猎猎翻飞,裙摆沾染了点点泥泞与血渍,却更衬得她面容清冷,目光如雪。
她扯下染血的发带,将昏过去的秦毕承反绑结实,侧头望向缩在树后抖如筛糠的魏伯瀚,染血的短刃缓缓抬起,刀尖直指他惨白的脸,伸手从他手中拿过玉佩。
苏桥雪手中把玩着玉佩,目光冷冽扫向魏伯瀚。
“表哥,你说十里红妆娶我?”她轻笑一声,刀尖轻拍他的脸颊,“现在,还作数吗?”
魏伯瀚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青莲与天权赶到时,只见她一袭红衣如血,坐在两人叠起的背上,仿佛修罗场中唯一的主宰。
而她不知道的是,远处树影中,一道玄色身影静静而立,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炽热而复杂的情绪。
苏桥雪没有理会匆匆赶来的青莲与天权,目光如寒冰地狱般,牢牢地锁在魏伯瀚脸上。
“表哥,”她声音轻缓,却带着锋刃,“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说些什么?比如,我为何会嫁入王府?”
魏伯瀚别开脸,试图躲避她的注视。
苏桥雪眼底棱光微闪,不再多言,手中短刃倏然落下,“噗”一声轻响,刺穿了他按在地上的手背。
魏伯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剧烈颤抖,
苏桥雪面无表情将刀刃缓缓提起,作势欲再次落下,魏伯瀚终于崩溃,鼻涕横流地哭喊,“我说,我说——,是表妹无意中得知了昭华夫人的死因。”
苏桥雪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寒光一闪,短刃再次落下,这次深深扎进他的手臂。
“中毒,是中毒,”魏伯瀚痛得几乎昏厥,嘶声喊道,“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有人要杀人灭口。”
“谁?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魏伯瀚的声音透着绝望,“我真的不知道——”
苏桥雪缓缓起身,走向崖边,山风呼啸,吹起她染血的衣袂,仿佛要将她一起吹散。
昭华因知晓了某个秘密,被人灭口。
谢枕月无意中得知真相,被送到了靖宁王府,最终香消玉殒。
这看似刁蛮任性的谢家大小姐,似乎远非传闻中那般模样,她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又为何会心甘情愿踏入这龙潭虎穴?
谜团如这崖底的云雾,愈探愈深。
谢枕月,你我之间,究竟隔着怎样的因果?
你未走完的路,未说出口的真相,难道都要由我来完成吗?
凭什么?
爬过那么多的山,苏桥雪独爱黄山,此刻她又独立崖边,眼前云海已经散尽,只余空山寂寂,山风凛冽,她面向空谷,发出一声倾尽全力的长啸,“啊!”
声音砸进万丈虚空,又倏倏地弹了回来,尽数还给了她。
她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话,“当你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望你”,她记不起是谁说的,她那贫瘠的文学素养,早就在泱泱的时间洪流中,盘剥得只剩高考前死记硬背的零星诗词,如今也已经模糊不清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扬起了声音,声音在空旷的山崖边旋转回荡。
“王爷,还满意吗?”
陈妄自古树后缓步走出,玄色的衣袍沾染了山间的尘埃,却分毫未损他与生俱来的威严。
他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在她染血的脸上停留良久。
“受伤了吗?”他终是开口,声音低沉。
苏桥雪抬起手背抹去颊边血渍,淡淡地说着,“没有。”
“既然王爷满意,我什么时候可以查阅血月的资料?”
“走吧。”陈妄转身时,面上掠过一丝隐忍的痛楚,他侧身让出通路,示意她先行,他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苏桥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腿上,这么高的山他是如何上来的?转念一想,有天枢在,便释然了。
她沉默地往前迈步,此刻,她也不想对他有过多的关切。
在她身后,陈妄的腿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天枢欲上前,却被他抬手制止,他强忍疼痛缓缓站起身,无事般的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走着,却不是下山的方向,他不说,苏桥雪也不问,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一座钟楼前,五层楼高,飞檐斗拱,黑瓦肃穆,最高层的檐角下悬着四口青铜巨钟,风过之时,钟舌轻摇,却未闻其声,只觉一种沉甸甸的寂静笼罩着整座楼宇。
“这是——”
陈妄黯然推开厚重的木门,这里不同于寻常的寺庙香火气,而是熟悉又陌生的纸香与老木交织的气息,从地面直到穹顶,整面墙壁都被打造成通天书架,密密麻麻陈列着经卷古籍,那些竹筒,绢帛与线状书册,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光。
“第二层,第三列”,陈妄低语。
苏桥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难掩激动地望着陈妄,是血月的记载吗?
陈妄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微不足察的点点头
她的心掩不住地狂跳,拾级而上,陈旧的楼梯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千年时光在脚下沉吟,悠长而脆弱。
只是此刻的苏桥雪顾不上这些,只想尽快看到关于血月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