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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钟鸣寺 ...

  •   陈妄静静地听着,这些词对他来说陌生而晦涩,“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症?”
      苏桥雪不在意地笑笑,“世间本来就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当然也就有很多奇怪的病症,有的人不明就里便冠以鬼神之说,也有的人为了探究真相,穷尽一生。”
      “你呢?”陈妄淡淡地问,苏桥雪微微一怔,旋即明白。
      “我?我可能都不是,若是无伤大雅真相并不重要,可若涉及生命,我毕其功于一役,势必弄个水落石出。”
      陈妄一愣,她能那般轻易地接纳他“血月灾星”的身世,并将其归为寻常,是因为无伤大雅,还是已经真相大白?
      苏桥雪似乎明白他内心所想,便接着说道,“比如‘血月’,就是有好几代人不惜穷尽一生,才弄明白那就是一种自然现象,每隔几年便会出现的现象,它可能会带来一些天气异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陈妄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心中既定下了方向,苏桥雪反倒清闲了起来,王府的事宜她本就没有染指的意愿,一切均由德叔处理。
      她只在第三日依约去了定北王府帮老将军复诊,季伤确实极具天赋,他本就医术精湛,初时不过是被那些迥异的疗法震撼,但很快便抓住了其中的关窍,不仅能将她所授之法与自身所学融会贯通,还运用得颇为得宜。
      再次见到那个和爷爷相似的人,苏桥雪的心依旧难以平复,只是她已能克制失态的冲动,却忍不住借着诊脉的间隙,悄悄多停留片刻,似乎成了她在这陌生的时空里难得的慰藉。
      长公主感念她救了老将军性命,待她格外不同,言辞神态间,已不仅是客气,更添了几分真切的亲近与回护。
      她更多的时间都投在了与季伤商讨陈妄的手术方案,季伤还引荐了一人——宋廉程,太医院医正宋起之子,宋起是有名的骨科圣手,家学渊源,宋廉程初见她那套前所未有的手术方案,虽难掩震惊,却并无抵触,反倒很快便沉浸在探究之中,迅速的进入状态,单是这份对医术本身纯粹的热忱与接纳,她便知道,此人是个可造之才,也定会是一位优秀的医者。
      如此波澜不惊的过了几日,陈妄这几日也是忙的不见人影,苏桥雪心知他定是忙着杨澈叛国的事,只是他不主动提及,她也不问,两人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表面的风平浪静,终是要打破了,于是今日,她遣了小菊出府,鱼饵下了多日,也该是咬钩的时候了。
      不出所料,小菊归来,带回来一张纸条,只有寥寥数字。
      “明日巳时,钟鸣寺见。”

      钟鸣寺?
      又是钟鸣寺?谢枕月和陈妄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便是在那里种下的因。
      陈妄归来,苏桥雪便把钟鸣寺的事情告知了他,他略作沉默,神色难辨,最终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
      苏桥雪不知道他的这个‘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却也无意探究,她向来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也自信有应对的能力。
      次日一早,马车早早候在府门外,是规制的亲王马车,黑顶墨沿,两侧悬挂着红纱灯笼上,墨迹遒劲地书着一个‘陈’字,陈乃国姓,敢将这个字堂而皇之悬于车架之上的,整个大宁也寥寥无几。
      车前站着正是她曾经救下的天权,看上去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面容带着几分未褪的腼腆,望向她时,总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唇角抿出一丝羞赧的笑意。
      “侧妃娘娘,王爷命属下护送您。”他抱拳行礼,声音清朗。
      “谢谢!”苏桥雪颔首
      果然,天权因为她的这句客气话,耳根又悄悄泛红,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挠了挠额角。
      马车沿着官道前行,出了城门,拐个方向驶上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车厢在颠簸中摇晃,两侧林子积雪还未融,光秃秃的白杨林立两侧,树干在寒风中相互摩擦,发出飒飒的寂寥声响。
      “天权,你几岁了?”苏桥雪隔着帘子,打破沉寂
      “回娘娘,属下十七了。”
      “跟着王爷几年了?”
      “七年。”
      七年?那他十岁便跟在陈妄身边,竟是在北地之时。
      “你如何会跟着王爷的?”
      “属下父亲是朔风军的将士,战死沙场,王爷便将我带在身边。”
      “王爷在北地——是什么样子?”她状似随意地问道。
      提及此,天权的声音瞬间染上光彩,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王爷可厉害了!当年北燕突袭临瑜,五万大军围困三千守军,临瑜差点失守了,王爷当时正好带着我们五百精锐在附近巡防,接到军报,驰援临瑜,他只用了暗度陈仓,声东击西,硬是逼退北燕大军后撤三十里。”
      苏桥雪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想象出那双眼睛定然闪烁着明亮的光,她静静地听着,脑海中勾勒着那个在沙场上挥斥方遒,战无不胜的身影,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如今,他却因为腿伤成了折翼的雄鹰,困于京华,只能在阴谋诡谲的朝堂与人博弈周旋,这似乎更加坚定了她想治好他的决心。
      “他的腿——是在战场上伤的?”她轻声问。
      “不是,”天权的声音沉了下去,“王爷奉召回京途中,路过临瑜时,与北燕的巴图对歭,不慎坠下城楼——,王爷是带伤回的京,季先生说错过了治疗时间才落下的。
      苏桥雪心下一凛,回京前?难道是有人故意的?
      她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青莲适时地打断。
      “娘娘,钟鸣寺到了。”

      苏桥雪扶着青莲的手下了马车,抬眼望去便是一座磅礴的庙宇。
      钟鸣寺被五座山峰环抱,远远望去,五座山顶的晨光呈现黛青色,如同五座漠然打坐的僧人,最高的山峰中隐着一座钟楼,每日钟楼的钟鼓都会鸣响,故而得名钟鸣寺。
      向上的山路都是青石铺就的,年深日久,石面被香客的脚步磨得温润,石缝间还是倔强地探出了青苔。
      爬山于她而言不是难事,越往上走,空气越发清冽,路旁古松姿态奇崛,枝干虬结如龙,她走了半个时辰,转过一个弯,便能看见钟鸣寺的山门了,红墙灰瓦,经年累月被风雨侵蚀颜色略显斑驳,却还是掩不住的浑厚,檐角悬着的铜铃随风发出沉郁的响声,不急不缓,仿佛在诉说古老的秘密。
      走进寺内,便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青烟袅袅升起,偶有僧人走过,穿着灰色的海青,步履轻缓,目不斜视,他们的身影穿过庭院,与这古寺仿佛融为一体。
      苏桥雪喜欢山,也喜欢爬山,她享受立于山巅,感受那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阔,俯瞰来时路,远眺群峰,心便会奇异地沉淀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风过耳畔的清净。
      从前的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只是经历了这么一遭,如今面对这千年古刹,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
      她双膝跪在威严的铜像前,双手合十,她虽不认识那是什么神佛,却依旧虔诚地额头点地,久久不曾起身,只在心中反复祈求——回家,这是她唯一的愿望,也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全部念想。
      苏桥雪双手捧着暗红色的签桶,举至眉心,闭目凝神,将所有期盼倾注其中,缓缓摇动签桶,竹签当啷落地。
      她轻轻捡起,上面写着六十四。
      环顾四周,唯有一位身着灰袍的白须僧人静坐桌后,双目微阖,掌间挂着一串念珠,唇瓣无声开合。
      苏桥雪缓步上前,将签轻放于前,“师傅,有劳。”
      老僧缓缓抬眸,合十回礼,在那么眼神流转的一瞬间,她分明捕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流光,似惊愕,亦似了然,更或者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施主,”他开口的声音浑厚低沉,让她莫名想起年少时那个格外讨厌的法海,“这签,老衲解不了。”
      苏桥雪微微一怔,正要开口,却见那位僧人从身后取出一个木制福牌,上面刻着六十四。
      他将福牌轻轻打开,递到她眼前,泛黄的纸笺上,四行墨迹如血:
      “血镜悬空照影深,灵台无物自沉吟,莫言此身非真我,月落寒潭印旧痕。”
      苏桥雪心头一震,倏然抬头
      蒲团依旧,经幡微动,而那位老僧,早已不见了踪影。

      苏桥雪心神不宁地步出大殿,她总觉得谢枕月和这钟鸣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到底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殿外人声渐起,青莲和天权静候在侧,见她出来,青莲连忙上前,低声道,“娘娘,魏伯瀚已经到了。”
      “知道了,”苏桥雪目光扫过远处的长廊,“你们在外面等候,不必靠得太近。”
      她沿着朱漆长廊一路往后山行去,今天刻意择了一件绛红色织锦裙装,一是若生变故,便于青莲在人群中寻她,二是小菊说过,谢枕月喜欢明艳的装扮。
      后山古木参天,再往前几步便是云雾缭绕的断崖,是个杀人灭口的理想之地,苏桥雪心下冷笑,魏伯瀚选在此处,其心可诛。
      行至约定之地,果见魏伯瀚负手而立,她放轻脚步上前,刻意放柔的声音喊道,“表哥——”
      魏伯瀚转身,眼中未敛去的阴鸷与面上堆起的笑意交织成一副扭曲的模样,“月儿妹妹,来了。”
      他竟连半分周旋都懒得,目光直勾勾落在她的身上,“玉佩——”
      苏桥雪从袖中掏出那枚玉佩,指尖拎着绦带在他眼前轻晃:“可是这个?”“可是这个?”
      魏伯瀚眼中精光乍闪,贪婪几乎要溢出眼眶,“快——给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钟鸣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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