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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可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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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市,傅九莲一上午开了四场会,节奏很快,神经一直绷紧,等结束后,她才觉出胃有点疼。
中午和团队伙伴们直接到一楼餐厅吃自助,委实饿了,她放下背包去打饭,边走边看手机,有五个未接电话,点开是婆婆打来的。
傅九莲站住,让赵晓琳先去,她立刻回拨。
对面几乎秒接,她解释:“妈,抱歉,上午开会,手机静音了。”
婆婆直接问:“九莲,阿泰住院了你知道吗?”
傅九莲眼睛睁大,赶紧问:“他怎么了?”
婆婆声音严肃:“剧烈呕吐,喝酒喝的胃粘膜出血,急性肠胃炎,要不是小忠发现就危险了,大半夜去的医院,医生说必须住院观察。”
傅九莲立刻问:“妈,他在康市中心医院吗?”
“嗯。”婆婆淡淡应了声。
“我飞过去看他。让您担心了,您在海市好好陪着爸,姜震那边有我。”姜爸血压高,颅内出血,一直在海市治疗,婆婆现在心力交瘁,傅九莲安慰她几句,挂断电话后找到赵晓琳,交代:“我马上要回康市,给我定张机票,要最快路线的。通知司机送我去机场,五分钟后出发。这里的工作你继续盯着,随时给我汇报,保持电话沟通。”
赵晓琳点头,没有二话,拿起手机快速安排。
傅九莲没吃饭,拎着包往外走。她拨出两个电话,第一个打姜震的,没打通。第一个给薛同。
低沉的声音传来:“喂。”
傅九莲语速快而清楚:“薛总,我老公住院了,我要回去一趟。这边项目都按计划进行着,林总全程参与,能控场。”
薛同严肃道:“你老公严重吗?”
“事发突然,我还没看到人.......”傅九莲停顿住。
薛同话说的简洁:“你先去,七天假不够,十天总够的,N市还需要你盯着,一切遥控指挥,不能耽搁,也不能再随便换负责人。”
傅九莲道谢后挂掉,然后步履加快往外走,给小忠打电话问姜震情况。
就听小忠用康市普通话描述着:“哎哟,老板脸色发青,满头冷汗,蜷在那,呕吐物里还有血,凌晨哩,可把我吓坏了.....”
宾馆一楼大厅里所有细节都被弱化了,避开前方需要避让的行人,她脑海里出现小忠形容的样子。周遭的一切的噪音,都被一种担忧盖过。
傅九莲一边快走一边嘱咐:“转告你老板,让他好好配合医生,别总和人家冷脸,我马上回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好好照顾他-----”
小忠大呼一声:“老板娘你快回来,也就你能说他,我可不敢乱讲,他第一个和我冷脸。”
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与她迎面走来,他身材修长,步履沉稳,正与身旁人交代着什么,他的身影,侧脸轮廓,曾是那段纯真青春岁月里最熟悉的影像,此刻落在这明亮又模糊的背景里,他停了下来,看着她.........
傅九莲话语不断,一直低声交代,但说出的话很是强势,拎着包,疾步走着,厉宗南转头看过来,突兀的立在那,嘴角微抿,细长双眸凝视着前方。
周围的喧嚣并没有吞没她的声音,她行走匆匆,半秒钟的时间交错,他们擦肩而过,地板上留下了她高跟鞋急促的声音还有一道她带起的风。
私下,他们从没过多看对方一眼,没有见过面,更没有说过一句话,所有的交谈仅限于工作。
厉宗南身边的周明主任回过头,落下一句:“傅总这是有急事啊?”
傅九莲听到了,转过身,对那个方向,微微颔首,歉意的用手指了下电话,就再次扬长离去。
三个多小时后她抵达康市中心医院,一进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
她步履匆匆地寻找姜震,想着他严重到住院了,脚步不由更快了,那是一间单人病房,门虚掩着,没有完全关上。
正要推门,视线透过那道缝隙,看见里面有两人。
姜震穿着病号服,虚弱地靠在升起的床背上输液。眼睛望着房顶,而坐在床边凳子上的,不是朋友,不是亲戚,是个陌生女人,那个傅九莲只见过一次、姜震表嫂李梅让她看过的照片,姜震的初恋。
傅九莲很多时候记性非常好。只一眼,有些事和人就能记住,多少年过去了,还能历历在目。
女人侧对着门,脊背纤薄,扎着马尾,头发染成了栗色。
傅九莲踮起脚尖,身子微倾,想看清些姜震的脸,和他此刻的神情.......
那是一种她许久未曾见过的,他很单纯的眼神。
两人没有说话,病房里是静默的,姜震一动没动,女人起身,拧开一个保温桶,从里面倒出了一碗清汤。她细致熟练地做着手边事,夕阳无限好,不惊不扰,这画面,和谐、温柔、静谧。
随即,女人拿出汤匙搅了两下,自然而然地端起不锈钢碗,凑近姜震。
“现在可以吃一点流食,我用灵芝煲的鸽子汤,可以修复细胞,撇过油腥了,我端着你自己吃。”女人轻声细语,说完将碗递过去,姜震拒绝:“你赶紧走吧。”
“没别的意思,我们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朋友,你在这里住院,我知道了肯定得过来看看,你吃完我就走。”她温声劝说,又笑着调侃:“姜震,你不会是怕你老婆误会吧,别忘了我也是这院的医生,咱们多少年才见这一回。”
“我不饿,谢谢。”姜震拒绝,却对女人露出了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意。那是自姜家出事以来,姜震少有的不带烦躁与阴郁的笑容。
时间好像都记住了这一幕。
傅九莲看见女人伸出手,极其自然地用指尖给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顺带着将他额前一缕散发轻轻拨了下,动作很快。
还叹了口气:“你还像以前那么倔。”动作亲昵熟悉。
姜震头歪了下,皱眉躲闪。
这时,傅九莲推开门,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二人的目光同时看过来。傅九莲径直来到床边,仔细观察姜震的脸色,在他一动不动的深深凝视中,她俯身摸了下他紧绷的嘴角,缓缓说:“你受苦了,元元还不知道,不然肯定也飞过来。”
姜震屏住呼吸。
她摸上他的额头:“不烫----”又问:“胃还疼吗?”
姜震眼神微变,似乎有委屈闪过,硬声硬气地回了两字:“不疼。”
“不用逞强---”她摸了摸他有些发凉的手:“以后要好好养。”
她掩好被子,立直了,微微偏头,目光从汤碗一寸寸地上移,看向那张白皙的面庞,鼻子小巧秀气,菱形红唇,涂了亮晶晶的唇彩,眉毛描画的精致,长着一双笑眸,眼里隐有警惕和审视。
傅九莲轻笑了一下,温柔说:“刚刚你对他撩头发,像老妈对着个叛逆儿子,我都以为他要烦躁地叫你一声妈了。”
女人面色突变,眼神也由警惕变得十分难看,拿着碗僵在那。
“傅九莲!”姜震声音一下子拔高。
“别乱喊。”傅九莲仍笑着:“你敢叫她妈,我就敢打断你的腿,我婆婆还好好在呢。”
“草!”姜震骂完这个字,嘶的一声,倒抽了口气,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傅九莲没看过去。
女人一张脸涨得通红,气恼道:“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手一动将碗仍到了床头柜上,动作有点大,汤洒了出来,滴答滴答......顺着柜子滴落到地上,聚了一小滩。
傅九莲收起嘴边弧度,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命令:“擦干净了。”
女人惊疑不定,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半晌没动,眼睛又瞄向姜震。
“不想好好过日子了,是吗?”傅九莲声音沉了下来。
女人浑身一震,对上一双锐利冰冷的眼,里面戾气浓重,威胁意味十足,她突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不安....
僵持了几秒,女人在傅九莲逼视下,面皮绷紧,最后抿着唇抽出纸巾,快速抹了抹那黏/糊糊的水渍。
狠辣可以是黑暗里无声无息一记重击,冰层断裂发出脆响,便能瞬间灭顶,冰寒刺骨且无路可逃。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纸巾摩擦桌子和地面的声音,空气都跟着压抑。
最终,女人拎起那份精心准备的保温桶,一个字都没说,像逃离一场无声的瘟疫一样快步走了。
傅九莲心里冷笑,明目张胆地跑来宣战,给她难堪都是轻的。
至于姜震,呵----
傅九莲微微侧过头,看着一脸铁青,满脸病色的男人,他还敢对她冷脸,她知道哪句话能扎的他一身血,能让他暴跳如雷甚至拔了针头砸东西,看在他刚刚拒绝、躲避那女人,看在他还生病的份上,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曾经,她大大小小的病,都有过姜震的陪伴和呵护,这次,换她来。
傅九莲偏执,认定的事情很难被左右,可她真的.....把她的耐心和包容给到了姜震。虽然他刚刚对那个女人笑,是礼貌应酬吧,也或许是,想到了他们曾经某一时刻的美好。人的情感可以控制,但人毕竟不是机器,情感不会被彻底格式化。
傅九莲收拾好情绪,坐到了床沿上,看向他:“你是在惩罚我吗?这么严重了,也不给我打电话!”说着握住了姜震的手。
他不痛快,还不老实,无声抗拒。
傅九莲抓紧了他,继续说:“我知道了,那必须是第一时间回来陪着你。”
姜震不动了,躺在那,胸口一起一伏,傅九莲看到了他的憔悴,小忠说他一连三天都没好好吃饭,她一会儿得给安排好。
姜震望着上边的输液管,淡淡开口:“你要是工作忙,给我找个护工就行。”
小忠都被他赶跑了,还护工?傅九莲感觉他的手很凉,来回搓了搓他手臂:“再忙也没你住院重要,我能应付的来。”
姜震没说话,脸色苍白,有些失神,片刻的脆弱后变得面无表情。
傅九莲声音很低:“小忠告诉我,医生说你这是老毛病了,以前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肯定也病过,等我们见面,你可能不那么难受,阿泰--”她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渴望被我关心,为什么你病了不是第一个通知我?”
姜震用力闭上眼,不说话。
傅九莲看着他:“都好好的,不说难听话。”
姜震又不动了,一直闭着眼,眼珠在眼皮处微微颤动,下颚线咬的死紧,仿佛将情绪都按进了身体里。
他们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两只手静静地放在了一起。
后来他声音低哑说了句:“也就在医院里,你能这么温柔对我。”
傅九莲拍拍他:“回家也能啊,只要你不乱说话。”
姜震不认可:“我乱说了,你不能哄哄我,你只要说一句软话,我就没火气了。”
傅九莲看着他笑。
“你能让着我就奇怪了。”姜震声音里有了怒意,警告她:“以后别什么都乱说!更别乱猜!你刚刚那叫什么话?”
她歪头:“惹到我了,还不许我给几句啊,反天了。”傅九莲正色道:“姜震,我会判断的。”
姜震看着她,双眼中还有些失落和黯然。
傅九莲在医院陪他两天,自认为照顾的无微不至。那是曾属于他们的温情,而这些过往生活中也常有,只不过被很多大事小情冲淡了,他们习惯了披上铠甲拿着刀剑去冲锋陷阵,忽略了细细品味,少了点倾诉沟通,总觉得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矫情。
姜震凝视着傅九莲,眼神又变得深邃:“这世上,以后就咱俩,其它人都参与不进来。”
傅九莲好奇他的逻辑:“孩子呢?”
姜震突然很感性,缓缓说:“别过多指望他,养大了,我们尽应尽责任,至于他对我们的责任,那就看他了。”
这怎么变得冷情又清醒了。
傅九莲嗯了声,还是说了句:“不到最后时刻,我们不让孩子有负担。”
他们仿佛七老八十了一样,缠绵病榻,相互依偎,走到终点。
.....................................
出院当天,傅九莲让李姨带元元回康市,少上两天学有什么关系,关心他老爸应当应分。免得姜震在那愁肠百转,像孤家寡人一样。
事实上,姜震对姜旭元爱护有加,从小到大没说过重话,元元小时候,他只要有时间就抱着,空暇时他们经常去游乐园,市面上的新玩具几乎买个遍,摆起来能开超市了,游泳,跆拳道这些体育项目都是他找的老师,是个很好的爸爸。
一家三口团聚,元元粘姜震,两人头靠着头看书说话,偶尔吃点水果。
傅九莲做的饭狗都不爱吃,这是真实事件。好在医生说姜震适合吃些轻淡没油水的,水煮细面条就可以,这两天盐水煮的面条他也吃了,但她有自知之明,李姨来了,她第一时间交接厨房。
傍晚,家里灯火通明。
吃完一顿丰盛晚饭,姜震站在二楼书房的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地俯视着院子里的树影重重,傅九莲陪他一起,配好几样药,叮嘱他吃,姜父急火攻心,好在脑里出血量不多,位置未及脑干关键区域,科学治疗还是有望完全康复的。但姜家所有重担,一夜间都压在了姜震肩上。
他吃完药,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别走,就在这办公吧,家里的事你不关注,但你得知道,还有元元呢,别一直把自己当外人。”
傅九莲没说别的,找个地方坐了,打开电脑发邮件。
姜震扫了她一眼,就去电脑前查看资料,随着鼠标点击,没一会打印机的声音响起,他拿起纸张核对着,电子屏幕的光很亮,映照出他眼底深处的冰冷。
小忠带来了跟随姜父多年的总经理,门被带上。
姜震示意经理上前。他将打印的一份名单递过去,声音平静却强硬:“这四家公司,都是集团上下游延伸产业,立刻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让财务总监把它们与集团相关联的债务,全部切割。”
总经理看完后,抬起头,脸现迟疑:“小姜总,里面有姜家不少亲戚和朋友……”
“要么他们走,要么你和他们一起走。”姜震眼皮都没抬,沉声打断他。
总经理肩膀微僵,赶紧说:“我马上去做。”
姜震最近瘦了很多,脸颊棱角分明,眼神如刀:“明天下班前,我要看到实质性进展。”
总经理点头:“好的。”
等人都走后,姜震对傅九莲交代:“把元元送回北市,我会安排两接送他上下学,未来半个月很关键,他姥爷姥姥不要去接他,也不要见。”
傅九莲抬起头来,眸光幽深,直视着姜震:“你保证元元不会有危险。”
“我保证。”姜震脊背挺的笔直,人也变的更凝重:“我本来要给他换所学校,后来想想没必要,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傅九莲站起来,几步走到他跟前:“不要比较,我要元元平安,一点差错不能有,你保证不了,我要给孩子调到另一所学校借读几天。”她不希望儿子被谁绑//架,连苗头都不能有。
“可以。”姜震坐在那扭头看她,眸底深沉:“所以我要速战速决,明天上午见行长,你和我一起去,贷款必须下来,不然,危险。”
傅九莲毫不犹豫:“行。”说完继续工作。
当晚,她打电话做了安排,避免和父母没完没了地解释,只说未来一个月学校有活动。接着她打电话找到熟人,一个国际学校的股东,让元元去借读几天,就当体验生活。
隔天上午,姜震约见到那个曾放他鸽子的银行行长,傅九莲陪同,在一间会所里。
此刻,他正用镊子慢条斯理地烫洗着茶杯,手指修长,动作娴熟,语气平淡无波:“张行长,贵行是姜家最大的债权行,我这人很直接,把心里话和您讲讲,您也知道,如果姜家这把火灭了,周围的产业也就失去了方向,连锁反应,你们行的坏账准备金怕是要计提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他起身给张行长递上泡好的大红袍,稳健的落杯。
语气诚恳镇定:“我相信您也不希望看到生物链断裂,但如果我们能度过这个难关,未来集团里涉及的所有金融业务,包括相关企业的资金往来,你们行是我们集团唯一合作方。要不要它灭,就在您的瞬间选择,我相信张行长会仔细考量的。”
求人不能一味的逢迎讨好,适当的胁迫和力度,会给人极强的心理暗示,每个人都有善恶美丑,这种时候,一定要激发他善和美的一面。
谁愿意当损人不利的恶人呢?姜氏集团倒闭,大量员工就会面临失业,他们何去何从?但凡领导层面的人都会考虑到这一点。
姜震的话不全是请求,而是陈述利害。
张行长没有说话。姜震又有意提了下他本人在东市的发展前景。
傅九莲安静地坐在姜震的身边,张行长轻啜一口,放下茶盏,眼皮微抬向她扫来。
姜震给他续杯,顺势介绍:“我夫人是做投资工作的。”
张行长不紧不慢地问:“姜夫人,嫁给小姜总,回报率如何。”
傅九莲眼神温和,保持得体的仪态:“张行长,我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回的斩钉截铁,足够坦诚乐观:“生活本来就是精彩纷呈,磕绊也是风景,姜震不惧,我也从来如此。”她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上展开,目光重新聚焦的刹那,就像宝剑归鞘,流露出一抹光来:“张行,您信吗,我手上来回穿梭的都是钱。”
闻言,张行长大笑起来,傅九莲也笑的明媚,洒脱自信。
姜震在商场里出生入死折腾几个来回,深谙拿捏谈判节奏,他把话题带过来:“这个茶,今年新下来的。”
张行长品着,点了点头:“不错。”
姜震一边给张行长和傅九莲续杯,一边笑着说:“我这次来之前就知道张行长嗜好这口,正好我的一个朋友给我捎来了点他们家乡的特产茶,行情不能和咱们这个大红袍相比,但还是别有一番滋味的,我就给张行长带来了,还希望张行长不要客气。”
姜震满面笑容的将一个标着茶字样的精致大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张行长,你是懂茶的行家了,你看看这如何?”
张行长呵呵的笑着扫了过去,一瞥之下眼睛里露出沉思的目光来,过了一会才说道:“小姜总是个文化人,看来也懂茶,每一种茶的味道和品质都是很难得的,谢了。”
又闲聊几句,坐了一会,张行长提出告辞。
姜震站起身:“那不打扰您了,哪天请您吃饭,可一定要赏脸。”
张行长笑了笑,拎走了茶叶。
第二天上午,姜家集团的财务总监去银行办理了新的授信额度协议。
那些对姜家趁火打劫的、在市场上散布谣言,满含恶意的,姜震找人去查了,根源反馈来自姜母娘家嫂子那边的亲戚,这种趁人病要人命的行为,可成为世仇。
姜震吩咐从东市调过来的助理处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是郑劲松前几天给他送来的,里面是对方公司税务问题的证据,以及一摞子私人照片。
“扬到他公司门口。”姜震眼神深不见底,语气平淡的如在谈论天气:“让他记住什么是祸从口出。”
几天后,一家电器公司老板的花边新闻在当地引起了广泛关注,成为娱乐谈资,甚至被传的五花八门,有声有色,连发廊旁、街道边上的电线杆上都有小照片,小野猫、小奶猫,kaya老总和他的小---sao----猫们,粘的死死的,揭都揭不下来。
然后,姜震外公家长辈和姜震表姐于薇过来找他谈话。
他们和傅九莲点个头算是打招呼,尤其姜震表姐曾在傅九莲手上吃过亏,于薇眼神很冷,脸上有一种看好戏的嘲弄,微扬起下巴上了搂。
书房里很快传出争吵声,傅九莲走过去,叽里呱啦的方言快的她委实听不懂,倒是于薇说了方言普通话:“你当初要是娶陈敏,陈家根深叶茂,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今日之事,不过小风小浪,抬手间就压下去,根本无需你到处低头求人。”
她的声音很大,没做避讳,像故意给人听。
姜震冷声喝道:“于薇,这是我家,如果你不会说人话就离开!我没让你来!”
傅九莲微垂着眼,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她就不给姜震添乱了,于薇此人暴躁易怒,满身的小辫子,随便抓,她就能抓的她呲牙咧嘴。
等人走时,姜震送到门口,立在那冷冷地笑着。
傅九莲猜他应该是受气了,她蹙眉,姜震过来握着她的手,抱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疲惫:“kaya的事他们帮着压下了,你也看到了这个家,必须由我们一起撑起,很多商业上的事,我们都能配合的很好……”他没往下说,握着她肩,低着头眼神期待地探进她眼底。
傅九莲与那双有着淡淡血丝的殷切眼眸对视,没有说话。
那一刻,姜震眼神一寸寸变得冷寂、黯淡,就那么看着她,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转身走了。
傅九莲没动........
她辜负他了吗?为什么姜震像是输了什么一样..........
晚饭,自李姨陪着元元走后,从老宅过来的冯阿姨接手厨房,做的面条,姜震没动筷,皱眉:“我不是说最近不吃面条吗?”
冯阿姨解释:“九莲说吃牛肉面。”
姜震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她说的话是圣旨吗?”说完推开椅子走了。
他浪费食物了,这在以前是不会有的事。
傅九莲就立在厨房门内,望着他上楼。耳边是冯阿姨嘀嘀咕咕的方言,说慢了,她多少明白些:可不就是圣旨吗,这家不一直都是你老婆说的算嘛。
她一动不动地立在那,捏紧了手中筷子,半晌,才用平静得没有波动的声音说:“冯阿姨,给他做海鲜砂锅粥。”她真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晚上大家继续处理事情,傅九莲和赵晓琳联系,做接下来两天的工作调整。
睡觉已经凌晨一点多,第二天窗外天色未亮,傅九莲突然就醒了,她歪过头,姜震闭着眼,一脸倦色,而睁开眼时他也几乎没了笑容。
姜家危机还没有彻底解决,短时间内,看似被强行扭转,一把即将熄灭的火,被姜震一步步硬生生地拢住,暂时稳了些。但没人知道姜震用了多少商业手段,费了多少心神。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事情也变的不再纯粹。
当人们站在了道德与情感的悬崖边缘,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答案不一。
很重要的一个环节,直接关系到姜父今后命运的转折点,出现在隔天上午十点。姜震端坐在集团办公室的中式木椅上,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阳光透过窗户,将他半边脸映得如同光洁的雕塑,另一半暗影对着正在浇花的傅九莲,他们凝神听着助手汇报。
穿着黑色针织连衣裙的傅九莲拿着喷壶给富贵竹喷水,一旁那棵发财树的叶子蔫了,绿植似乎也知道姜家正经历一场重大财务危机,她调转喷嘴,上上下下多来几次,希望它挺住.....
姜震开口问:“都处理明白了?”声音不高。
助手回:“是的,王总已经递交辞职信,所有经他手的账目问题,他都已说明并录音,完整无误。”
姜震微微颔首:“他家人安排好了吗?”
助手喉结滑动:“按您吩咐,干了这么多年不容易,他妻子的保障都到位了,他们的女儿,下个月就去澳洲深造,他们说谢谢您。”
“嗯。”姜震吩咐:“通知人力资源,让他们重新拟定一份员工福利政策,感谢大家的齐心协力,不要亏待任何一名勤勤恳恳的劳动者。”
助理听命出去了。
傅九莲拿白毛巾擦拭叶面,让上面不留下点滴痕迹,如果喷点营养液,看起来会更干净油亮,
这份周到,比单纯的喷水,更能渗入到组织里。
......................................................
问题一件接一件,生产和市场两大块,相辅相成,关乎企业良性运营,姜震开会定出明确目标以及相应的效益提成。
而那致姜家一命的一环,姜震派人细查,经过剥丝抽茧,当初那个泄露公司机密,造成重大市场影响,和竞争对手联合给二叔设下陷阱,同时给姜父写举报信的罪魁祸首被姜震揪了出来。
当初,算得上危机四伏,si/法眼见要启动,传出要拘/拿姜父,致使他惊怒交加,大头朝下摔的脑里迸血,晚一点就没命,这相当于杀父之仇,而姜二叔目前还在诉讼中,情况不乐观。
那个人是跟了姜父三十多年,平日里称兄道弟,在姜震小时候经常抱他玩、带他买礼物的平叔,还曾在m国陪过姜震三年,元元小时候,他见到就要抱的,像对自家孙孙,如今证据确凿。
傅九莲疑惑:“到底什么样的恩怨才会让他做出这种事?”
姜震嘴角挂了抹阴冷笑容,眼睛里满是嘲讽:“升米恩斗米仇。”
幸亏元元一直在北市,傅九莲歪头看着他:“怎么处理?”
姜震嘴角弧度一点点收回,微垂着眼淡淡回:“明天你就知道了。”
那一天在姜家老宅,有四个人,姜震,傅九莲,小忠,还有平叔。
窗明几净的大厅,纯中式装修,带有祥云图案的桌榻和灯具摆得错落有致,屋里有降香黄花梨混着沉香的隽永气息,姜震坐在宽大的木椅上,亲自洗茶泡茶。
平叔还在那关心着姜父,絮絮而言,就听姜震笑着开口:
“阿叔,你为人,我一直欣赏,这些年委屈你了----”他语气平缓,甚至带着一丝惋惜:“为我们竞争对手卖命,得的那点钱真不够你养老,我今天把你请来就是告诉你咱俩有一笔帐,顺便给你一张去m国的机票,那边公司正好缺一个像你这样的负责人,谁让你比我二叔还熟悉业务往来。”
平叔的脸陡然变色,连褶子都抖了起来:“阿泰-------”
姜震看着平叔恐惧战栗的样子,笑不达眼底:“我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他站起身,踱步到平叔身边,俯下身,声音低沉,如同毒蛇吐信: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不过,你那个私生子名下的财产……你猜他能守得住吗?或者,你更愿意看到你宝贝儿子在m国蹦个迪?”
姜震给他播放一段无声录像。
平叔惊的要立起,姜震用力压在他肩膀上,周身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似有黑色风暴在凝聚。他用一种平和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你躲不了的,阿平。”
平叔被盯的瞳孔骤然扩大,有点魂不附体。姜震不仅掌握了他的背叛,更掌握了他所有的软肋和退路。用恐怖的深渊指给他看,你的下场,你家人的,你儿子的........
“阿泰,我求求你,放过他们------”
姜震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用茶托递过去:“看你怎么做了,喝了。”
平叔脸如死灰,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命运,颤抖地更厉害了,盯着茶杯好久,勉强接过,一饮而尽,咬紧牙,五官扭曲。
姜震看了阿忠一眼,声音冰凉:“送他走。”
一直蓄势待发守在边上的阿忠上前两步一把拽过平叔衣领子,像拎只鸡崽子一样单手嗖的拎了起来,机场有三人在等着。
傅九莲知道阿忠有点身手,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姜震重新坐回木榻上,看着对方踉跄离去背影,眼神里满是冰冷的讥诮,像是在看一件垃圾。
他满脸厌恶。
拿起茶壶给自己的杯子倒上:“来,喝一口。”
“不渴。”傅九莲没去,缓缓向后靠着圈椅,该去工作了,十天马上过去。
屋里安静下来,不足三米的距离,谁都没说话,客厅里纤尘不染,纯木与布艺结合的禅意,是想让身处其中之人少些郁躁之气,杯子里有茶香气缓缓溢出,平和的环境里,姜震端坐椅上,脸颊清瘦,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傅九莲的电话响起,打破了这份寂静,她拿起来扫一眼接通:“林总。”
林山说的飞快:“傅总,你走了,把我拴在这,进退艰难呐!这个项目真是一波三折,我太累了,有人开始不满,起哄架秧子的要来,你什么时候回?下一步招标,红方怕是想闹幺蛾子啊....”
傅九莲不屑:“要闹就找z府闹,我们这边要卡死。”
“可我-------”话还没讲完,林山在那边笑着打招呼:“厉局----------”
厉宗南声音低沉:“我和傅总说两句。”
“诶-------”林山震惊讶的一个字后。
紧接着,一道严肃地声音从话筒传递过来:“你走后,这里的人和事照常运转,但效率明显低了,接下来有两个招标,我希望你把好关。别的我不多说,我想责任两个字你懂,就这样。”
傅九莲面不改色,挂断电话。
姜震侧目打量她,见她又靠了回去,他低声问:“谁打来的?”
“林山。”
姜震那视线一瞬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试图将傅九莲里里外外剖个透彻。他轻笑:“刚刚电话里的声音不像是林山。”
傅九莲站起身,目光坦荡的回视,准备订机票走人:“你身体没事了,我先回北市,把元元安排一下,就要开展工作了。”
姜震走过去,拉住她:“你和我出去谈点事。”
姜震开着车,一路上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傅九莲拿出手机看了眼未读信息,是林山发的:
你说什么了,厉局长看着不痛快。
傅九莲输入:林总,请见谅,工作上的分歧咱们随时沟通,过两天我就过去了。
“知道呢,你老公生病了嘛。”林山带上语气助词,一点没有企业二把手该有的严肃模样。
可不就是生病,快得神经病了。
到达目的地停了车,姜震从后备箱拎出一个keepall 55手提包。
休闲会所里,郑劲松和三个人一起来的,其中一个是省里自r资源厅的干部,谈了近四十分钟。这次傅九莲没去听,胃有点不舒服,找了个沙发半靠着,姜震也没非让她跟进去。
谈完等那干部离开,剩下四个人在棋牌室里玩麻将,傅九莲愈发难受,走过去在姜震身后用手指轻划了几下,示意他撤退,这是他俩之间的暗号,以前经常玩,算有默契,他也很配合。
然而今天,他明晃晃地讲了出来,说了两次:
“等一下。”
他皱眉:“再等一下。”
郑劲松看出门道,调侃:“姜震,要不下次咱们再聚,小心弟妹回去收拾你。”
姜震当时赢了不少,男人要面子,赢钱不好离桌。
“哪能,我老婆特别懂事。”姜震用话在敲打傅九莲。
傅九莲手心冒冷汗,就觉得糟糕,越来越难受,胃里不时翻绞,淡淡压抑加重了难受。她看着眼前豪华包间,欧式柜上,红酒醒着,果盘摆着,几捆钞票随意摊在茶几上,空气中淡淡烟草气息混着男士香水味,啪啪落牌声,伴随他们嬉笑怒骂,纸醉金迷,连地毯上的叶子都像是在挑衅一样,她血管突突直跳,勉强笑着:“那你玩,我先回去。”
郑劲松第一个推了手中牌,正色道:“陪弟妹回去吧,她不舒服,脸色不大对。”这话大约出自真心,别管暗里还是明里,他注意到了傅九莲的不对劲儿。
但姜震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郑劲松看到的是傅九莲在甩脸子。
姜震没搭理傅九莲,甚至没看她,他把几捆钞票摆到了麻将桌上,示意:“你们继续玩,接下来的活动我请。”
傅九莲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坐上车后,她靠在那休息,离了那间屋子,身体好了些。姜震明显不痛快,一张脸绷着。
她目光移向他,如今他对她没了耐心、细心,也不太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了,他们之间像跑了太久的发条玩具,动力磨损,再也跑不出当初那股热忱劲儿了吗?她微阖住眼,低声说:“我是真不舒服。”
“嗯---”姜震看着前方,淡淡说:“你不高兴了什么时候舒服过?我们俩,你都是对的,我都是错的,始终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傅九莲头上有了虚汗,低声说:“送我去机场。”
姜震一扭头,终于看出她不对劲,打着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辅路上,伸出手要摸她脸。
傅九莲下意识躲避,姜震手臂一僵,眼里有了慌乱,一把抱住她:“我真不知道你难受,我以为你着急离开康市。”他脸上有了恐慌感,声音竟有些颤:“最近所有事都凑一块,对不起......”
愤怒、委屈混合成了一幅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图画,悲伤始于一种无力。
姜震看她无声调整呼吸,一句话不说、他焦急地给她顺胸口,盯着她苍白的脸,声音低低:“我带你去看病,我们现在就去。”
傅九莲怔了一下,仿佛是一场写过了头的剧本,失去了主旋律,荒唐苍白的没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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