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可居》刺缘

98、可视

　　N市青云区清水湾生态项目正如火如荼的施建中，天高云淡，微风习习。

　　周副s-heng长和省委李m书长在众人簇拥下，沿着新修的生态廊道缓步而行，听取汇报。

　　厉宗南落后半步陪同，深色夹克，白衬衫，黑西裤，身形笔挺，言语不多，但每当周s长，问及关键数据和政策要点，他能以简洁的语言，在恰当时机帮助杜shi长补充到位。

　　周s长停下脚步，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若有所思地开口：“所以说，清水湾模式的核心，是它跳出了z府投资，z府管理的传统模式，避开了简单的项目外包，构建了一个风险共缚，利益共享，责任共担的长期命运共同体？”

　　“您总结得非常精辟。”李mi书长适时开口，声音平稳:“这确实是他们的初衷。要让财z资金发挥四两拨千斤的撬动作用，他们做出了一套可持续发展规划，让市场经济与z府监管，生态效益与民生效益并向而行。我看过报告，N市这边领导班子更多的是搭台和定规则，杜shi长和财z局厉局长组成了专项小组。”

　　“这样的项目，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周s长转过身，看向厉宗南，目光带着考察的意味：“尤其是生态项目，投入大，周期长，回报慢，投资方往往望而却步，或者来了，就想抄近路，来个短期收益。万宝口碑不错啊，你们当初是怎么吸引到这样的优质资本？又怎么确保不跑偏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也带着压力。周围几位本地官员神情微紧，很是严肃，杜市长眼角扫了下厉宗南。

　　厉宗南刚要开口，他细长眼睛微眯，目光深了些许，廊道拐角，一行六人正沿着在建路线走来。为首女人，身材窈窕，一身黑色套装，头发高高挽起，颈间系一条色彩明艳的丝巾，显得优雅大方。

　　正是傅九莲，她穿着高跟鞋，脚步轻又稳，一边走一边低声与身旁的技术人员交流，阳光洒在她身上，干练中透着沉静。

　　厉宗南不紧不慢地说：“领导，我们的资方来了。”

　　众人随着厉宗南的视线看去。

　　傅九莲一抬头，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人群，脚步略缓，随即神色自然地走了过去。在距离几步远时停下，看向明显高位的两位干部，微笑颔首：“领导们好。” 问候简洁，随即又看向市里领导，她目光清明：“杜shi长，厉ju长…..” 一圈招呼，一个没落下。

　　厉宗南静静地看着她，轻点了下头。
　　杜shi长对她印象深刻，口才极好，做事认真，很有能力的一位女人。他心里一动，露出笑容：“傅总，又在一线？”他向省里两位领导介绍：“这位是万宝投资清水湾项目的负责人，傅九莲女士。”

　　他又给傅九莲介绍领导们。

　　她姿态优雅的上前，谦逊礼貌的握手寒暄。

　　周s长的声音沉稳，带着穿透力，不动声色地开口：“正好，我刚刚还在问，你们万宝当初是怎么被吸引过来的，又怎么愿意陪跑N市共发展的。当事人说说？”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考问，一瞬间就将傅九莲拉入了对话核心，也微妙地将她和厉宗南置于需要共同应对的局面，他们一起被考核，在如此重量级人物面前，答的有失偏颇，就不好看了。

　　万宝被吸引来的？呵，那就要问厉局长了。具体使了什么法子，他不说，谁能知道？

　　傅九莲面色不变，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从容浅笑：“周s长这个问题，让我想起当初第一次看到清水湾生态项目规划时的感受。”她语气舒缓，眼睛里带上一抹回忆，目光有了流动性，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在讲述一个故事：“那时这里的水质、环境远不能达标，规划图上的愿景很美，但实现的路径特别模糊。吸引万宝的，与其说是投资回报，不如说是厉局长的那份项目风险和收益的可持续性发展报告，上面有两点，以民为本的担当和科技创新的必要性，与万宝的理念一致。”

　　傅九莲说到这里，目光极其自然地转向厉宗南，她眼神里没有多余情绪，只有一种社交动作，以及对他的客观评价。

　　没人知道，傅九莲在看他的时候，短短一秒内，厉宗南细长眼睛里闪过了认可的夸赞，快的让别人察觉不到，随即眼神变得幽深，像催促她继续发挥。

　　傅九莲没做停留，看向省里两位领导：“那份报告，没有空洞的承诺，它把所有难处，政策变动风险，不确定性，长时间下的资本回报率低，甚至当地环境不达标、极端气候影响等等，一些列问题都掰开揉碎了摊到桌面上，提出必须科技创新，克服困难，势必打造出青山绿水这样的美丽生态，N市要做一个榜样，要造福子孙后代，这些很吸引人。”

　　她的目光转到杜s长：“shi里领导班子，更是坦率、严谨、让人信服。”

　　她笑容真诚地做总结：“清晰的规则，可预期的风险，后面还跟着社会责任，对万宝来说，这三点加在一起，可比天花乱坠的高额回报，更有吸引力，这个项目本身就极具魅力。”

　　傅九莲在解释如何被吸引时，巧妙地避开了利益这个庸俗词汇，用规则可信度，风险可管理性，和社会责任这样的新高度升华一下彼此。同时，她将功劳定位到N市领导团队上，态度谦逊，也算是变相地支持了厉宗南的理念。

　　厉宗南在傅九莲说完，快速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接过了话头，语气是一种深有同感的沉稳：“傅总过誉，那份方案能起作用，也是因为遇到了真正识货，也愿意遵循规则的合作伙伴。”

　　他转向省里两位领导：“周s长，李m书长，如傅总刚才说的，我们定的规则再细，如果执行方总想着钻空子，抄近路，赚快钱，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清水湾项目从成立到今天，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找到了有责任感有态度的伙伴，不仅懂规则，更尊重规则背后的生态和发展的初心。”

　　厉宗南也投桃报李，对傅九莲及其团队有了一定褒奖，肯定万宝并非唯利是图的资方，而是有价值观，有态度和有底线的合作者。

　　周s长听得饶有兴致，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哦？这么说，是严规则遇到了好伙伴。”

　　傅九莲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光芒。她想要扩大影响，缩短收益时间，就要大马金刀往前冲，趁领导们在，得抓住机会。

　　刚刚的话都是场面的，不稀奇，也并不足以被留下印象。

　　她再次开口，声音温和，语速不快不慢：“杜shi长，厉局长他们的规则，让我们不断优化技术和运营模式，这期间，我们与多所科研机构合作，研发了适应性更强、也更能接受住考验的生态建设。”

　　傅九莲顿了顿，笑的有些明媚，一脸真诚：“当然，有时候我们也会碰一下他们的规则。比如，在生态服务价值的核算和交易机制上，我们就提出过比原方案更激进，但也更符合长远市场价值。比如，厉局长太吝啬了，让我们没一点利润，我就和他们谈土地多给一点时间延用。”

　　她在展示万宝与N市互相成就，既体现了思想交锋和拉锯，又有合作深度。人都有猎奇心，江面哪会真的平静，暗流涌动才对。从她口中说出来，显得更实在，可以让领导们更信任万宝。

　　厉宗南嘴角轻抿了一下，像是一个被勾起了某种回忆的细微表情。以前傅九莲每次都说软话小话，总对他说，听他的，她乖，可过后没一次听的，他不让她痛快，她就想法找回来。

　　他看着她在那应对自由，侃侃而谈。傅九莲什么都不怕，和谁都不怕，他突然想到，她也根本不惧厉程，上次还讽刺厉程了，给人气的说不出话。

　　“傅总说的那次以退为进，让我们各部门头疼了好一阵子。”厉宗南承认得坦然，甚至没避讳，神色间带着一丝欣赏：“但最终，正是那次的争论和数据碰撞，才有深/入合作的机会。好的规则，不怕触碰和挑战，怕的是僵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经过排练的双人演奏，将清水湾生态模式说的清楚明白。他们的话语里，有着只有深入参与者才能懂的细节，专业术语和潜台词，每一次对视和接话都流畅自然，却又在平静表面下涌动着只有彼此能懂的真实，那是对共同倾注心血的事业的珍视，是对彼此专业素养的认同，更是将所有过往回忆死死压在严谨思维之下的默契。

　　周s长眼中的审视、考验，早在不知不觉中被浓厚的兴趣和赞赏取代。他看了看沉稳练达，对项目如数家珍的厉宗南，又看了看思路清晰，不卑不亢的傅九莲，最终笑着点了点头。

　　“好----”周s长和李m书长感慨道，“这个项目值得好好总结！”

　　李m书长看了眼厉宗南，笑着点点头，背手往前走去。

　　一场视察变成了一次成功的展示。对厉宗南是，对傅九莲也是。

　　压力化解，傅九莲和大家告别，领导带着人群继续向前。

　　厉宗南与傅九莲极其短暂地对视一下，无意中的，没有内容，是一个快速的，寻常的形式，随即分开，又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和角色中。

　　阳光温暖，江水微澜。

　　清风吹来，吹散了被视察的紧张，却吹不散那凝结在岁月时光里，关于如果与可惜的无声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