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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可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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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宝,傅九莲从崭露头角到站稳脚跟,从中收获到业绩,积累了人脉,她按着计划一直向前走,薛同给予了一定支持,她开始触碰到国际业务,通过周围关系,商务cz,以及政策的灵活性解读,研究市场抓住了机遇。
她合作的人中有较真的,挑剔的,洒脱的.....他们身上有个显著特点,大多都是普通人,但理性、坚韧。
傅九莲欣赏敬佩这样的他们,当然项目有成功就有失败,人生顺境逆旅,得失相随,不行再战,皆以志之。
这天,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砸在二环路的柏油路上,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汽。街道两旁那些高大的罩着玻璃的现代建筑,平日里是阳光下的利刃,闪烁着属于金融圈里的冷硬光泽。雨中它们却成了一面面巨大的、朦胧的灰镜,傍晚雨水见停,天也暗了,给人一种清冷的寂寥感,树上的叶子那所剩不多的蓬勃气息一直与枝干叫着劲,飘飘欲坠。
姜震接了傅九莲下班,他们要送父母参加一场宴会。路上车水马龙,一辆接着一辆车,偶有加塞的鸣笛声,时缓时急地驶向目的地。
姜震的黑色商务车在前方要变黄灯前一秒加大油门飞驰而过,后座的傅九莲侧脸看了眼副驾上的父亲,那张经年严肃的脸没有丝毫变化。去年堂弟傅明觉也类似侥幸时被他骂的脸色发白,冷汗津津,连连保证下不为例。
傅庚申对人对事很严格,但对姜震,格外宽容。
傅九莲收回思绪斜倚在车门上看报告,宋加加这时发了几张在米L大教堂前的照片:来吗,来吗,陪吃陪睡陪玩。
傅九莲莞尔,敲字:最近项目正收尾,去不了,我可以来点实际的。
对方很快输入:“说”
傅九莲逗她:有个客户转机去意D利,把你男人捎过去。
宋加加娇俏的一串:呵呵呵呵呵,要他何用,总给我惹祸。
傅九莲又和她贫几句,收起玩闹:等孩子放假我带他看你。
宋加加:一定要来,love u。
两人闲聊着。母亲汤丽丽在一边提醒:“车上也看电脑,眼睛不疼吗?元元现在有样学样,可不能老让他看。”
傅九莲很配合地收起来。
前面姜震和傅庚申讲起g州酒史,前几天姜震去那边办事,顺便和大学同学聚会,对方热情的把后备箱装满了。姜震直接开到北市孝敬老丈人,父亲很高兴。他们翁婿俩相处的很好。
赶到ZG饭店,门口华灯闪烁,水珠从挡风玻璃上滑落,留下道道扭曲痕迹,地面湿滑,姜震转过头交代:“你留在车上,我送爸妈进去。”
傅庚申打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回身:“莲花也来,一起吃个饭,你们这一辈也该多接触,以后也好相互照应。”
傅九莲微愣,父亲这样的交代并不多见,日常她极少反驳他,对母亲也如此。动了一天脑子她有些疲惫,还是下了车。
天气凉,她穿着一款白色西装半裙,衬衫也是薄薄的桑蚕丝面料,风吹的她哆嗦了下,赶紧把风衣掩好,又到后备箱把脚上拖鞋换成上班穿的方扣镶钻细高跟,头发就随意披着并不乱。
傅庚申边走边与姜震说话,汤丽丽和傅九莲落后一步。很快就到了大厅,装修豪华,融合了中式的典雅和西式的精致,报上姓名,有领班引他们一路过去。
傅庚申的朋友她见过几个,有些人的照片现在还陈列在傅家客厅,泛黄的老式相框和新房现代化装修风格一点不搭,但傅庚申念旧情,那些叔伯们每次来,他都非常高兴,热情招待,有时还亲自下厨。
这日请客的这位方伯伯是陕x人,胯骨至今还被几根钉子固定着,勉强走动,当年他身体伤残后领导给安排进一家钢厂做后勤,父亲曾有意和对方结儿女亲家,母亲坚决反对。这些话他们从没在她面前讲过,是母亲和人聊天时说漏嘴被她听见了,那时她大学还没毕业。这事是万不能让小心眼的姜震知道的,不然阴阳怪气起来还是得她来承受。
缘分两字偶然又必然,傅九莲在之前并没见过方家大儿子,听说服役于北市j区,早已结婚生女,而今天这饭局的由头是方家后继有人,方家老二添了一子,必须摆酒。
傅庚申一提和老友见面,眼里都泛着亮光。傅九莲有时会想,她的父亲的心不在家里,他属于曾经的那个团队,能燃起他心里一团火。
他会对着不到两岁的小元元指着泛黄照片上那些模糊又坚毅的脸,如数家珍:“这是你大山爷爷,徒手能攀上五楼,这是书生爷爷,全团体能最好……” 那些被尘封的名字,在他口中出现时,好似那个铁血、滚烫的岁月都呼啸而至。
傅九莲也在一旁听着。
父亲的精神世界从未真正退役,他心里那团火,也从未熄灭。
还没走进包房,门口就有人过来相迎,一位头发半白的五十多岁长者握手,他们互相拍肩拥抱。
“老兄,恭喜。”
“老弟,你来我就高兴。”方伯伯笑的开怀,他和母亲打招呼:“弟妹,快进去,你嫂子想你。”
母亲跟着连说恭喜,很熟稔。傅庚申指着傅九莲和姜震:“莲花小时候你见过,这是我女婿。”他示意姜震:“你方伯伯。”
姜震伸出双手去握,身体前倾,彬彬有礼。
见过吗?傅九莲思索半天,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知道那个小时候是多小。
方伯伯点头,眼里有欣赏:“一表人才,不错不错,和莲花很般配。”
傅九莲微笑,第一次见到了方家大哥。个子高,身板直,穿着便装,皮肤偏深。
余光中,方伯伯和父亲耳语了什么。
父亲回身环视,最后又看她。傅九莲和父亲对视,只见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轻皱一下。
她心里琢磨着怎么了........
包房里铺着深红色花纹地毯,大朵大朵地铺陈了满屋,喜庆庄重,摆了九桌,走过去有几人和父亲打招呼握手。
母亲和方伯母说话,桌子周围的人都是方伯伯zhan友和所带家属。傅九莲和姜震自然与父母坐一起。大家闲聊近况,大多论及子女孙辈。有人看着傅九莲夫妇赞母亲好福气。
母亲谦虚客气着,一脸容光焕发。
等人基本坐满,方伯伯上台讲了感谢话,服务员陆续上菜。
屋里人多,有点热,傅九莲脱掉风衣,微笑与人寒暄,面对长辈夸奖,她也言辞诚恳说着好听话,把她们哄得开心,姜震也和同辈们互互留联系方式,方便以后联络,这是父亲愿意看到的,姜震很明白,表现出周到亲和。
没一会儿,门口处又一番热闹。傅九莲背对着没去看,旁边阿姨正与她交流家里的调皮孙子,她有经验,聊着孩子各种趣事,发现座上的客人陆续站了起来,包括父亲,她赶紧也起来,目光随着众人瞧去,来了三个人,前两人身材高大,后面跟着个。
傅九莲身体微顿,她轻轻侧头,挪开视线,就看到姜震的袖扣不知道被他丢哪去了,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露出半截小臂,顺着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款式简洁不过时。
傅九莲动了动脚步,同座位上的人一起稍稍后退。
方家人把新来的三人带到他们这边。
那位穿着黑夹克的年长者,身材高大,头发一丝不苟地全往后梳着,虽生华发,但一点遮不住他年轻时的俊朗风姿,还没走近,傅庚申和一些人全部立正,仿佛听到了熟悉的番号,那是一种刻在灵魂里的印记,周围连空气都变得严肃,他们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抬起手放在耳际,那人立即回礼。那种步调一致、肝胆相照的浓烈情感扑面而来。蕴藏着曾经的能量。
年长者的手往下压了压,开口:“好久不见,小田儿那天打电话问候,我才知道方儿有大喜的事,我说我再忙,都得过来讨杯喜酒,也是为了和你们见个面。”
方伯伯赶紧说:“谢谢s-z,我特别荣幸,你们能来,我做梦都能笑醒,真的,有些兄弟好几年都没见了-----”他接着开始介绍,谁谁是一家子。
年长者不住颔首,一一招呼。
傅九莲微垂着眼静立,当傅家成为最新焦点时,她与姜震并排一处,目光移动,看到姜震与对方握手,被夸青年才俊,年长者看向了傅九莲,眼神深邃,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直抵人心:“我一早听过庚申女儿优秀。当年孩子来北市上学,还是宗南给办理的,一晃眼十五年过去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要叫sz,叫......”他微顿,嘴角带上了笑:“伯伯。”
傅九莲认真听着,看着,一时间没有开口。
姜震扭头看了她一眼。
父亲适时插话,声音没有起伏:“那你们就叫一声厉伯伯。”
姜震率先回应,傅九莲嘴角微动,跟着唤人:“厉伯伯。”脑中闪过一张脸,一个说话总爱打着官腔的阿姨,那扫过来的锐利眼神,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像用刀子刮着她的皮肉....
一地的碎玻璃,死鱼......聚焦到今天荒唐的一声轻唤。
厉伯伯?
突然,傅九莲就笑了。